第8章
第8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則随”這個她許久沒有想起過的名字，忽然又頻繁地出現在了宋念初的生活裏。
那一天晚上，宋念初又夢到了從前。
……
進尖子班之前，宋念初的心情一直挺高漲。
走在路上會情不自禁地哼起小曲子，路邊見着了小狗小貓都要上去跟人家問好。
就連早餐鋪子賣雞蛋灌餅的阿姨都笑眯眯地問她：“最近是不是有什麽開心事呀？”
“對！”宋念初眼眸彎成了月牙，臉上笑出兩個小酒窩，高高興興地回答，“阿姨，再給我加一個火腿腸。”
那時候，宋念初在心中設想了很多種再次見到沈則随的場景。
最後她決定在課間跑到他桌邊，問他還記不記得之前在網吧門口遇到的那個女孩兒。
他一定會露出很驚訝的神色，這時候她就可以告訴他，“哼哼！沒想到吧，我是你的同班同學”。
宋念初坐在書桌邊，捧着腮預想着。
無意間轉頭看見鏡子，才發現自己笑得傻乎乎，于是又連忙壓了壓唇角。
日記寫了一頁又一頁，等真正進了尖子班，所有美好的設想都像是被觸碰到的泡泡，“砰”一下破裂了。
她在他的桌邊站定的時候，沈則随指間勾着筆，漫不經心擡起頭來。
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瞬，又沒有什麽表情地收了回去。
“你還記得我嗎？”
“還記得那個夜晚，被你一路送回小區樓下，臉漲得紅通通的，話都說不利索的女孩嗎？”
宋念初很想這樣問他。
但沈則随的神态太淡漠。
在那一個瞬間，宋念初突然失去了開口詢問的勇氣。
她駐足了短暫的幾秒鐘，手指卷了卷衣角，又低着頭往前走去。
就好像她只是很恰巧地路過了他的桌邊。
恰巧他的同桌柯廷打水回來，咋呼着求沈則随給他看看下節課的作業。
沈則随淺淺笑了聲，問他昨天幹什麽去了。
宋念初聽到他們随意又自然的對話，羨慕到恨不得魂穿柯廷。
她那天回家時很懊惱，一路耷拉着腦袋，像是垂着耳朵恹恹的小狗。
小曲子不哼了，遇到野貓野狗不打招呼了，路上有石子還得去踹上一腳。
爸爸媽媽見着她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還關心地問她，“怎麽了念初，進了新班級不适應嗎？”
“沒有啊，”
宋念初不想讓他們察覺出什麽異樣，撐起精神回答，“我還交到了好幾個新朋友呢。”
那天晚上睡覺前，宋念初又振作了起來。
她想，大家都是一個班級裏的同學了，應該很快就能熟悉起來。
等到成為朋友了，再假裝不經意地随口問他一句，還要更為自然一些。
只是她一直沒能和沈則随成為朋友。
他們學校的尖子班制度特殊，班級同學并不固定，有像宋念初這樣成績優異升上來的，也有成績後退掉出班級的。
直到高三的時候，大家的成績也都比較穩定了，班中的學生才不太變換了。
所以高一時，他們班群體精神比較淡薄，也沒有多少班級活動。
宋念初沒能找到合适的機會和他接觸。
沈則随身形清瘦修長，坐在教室右邊，靠着後門。
宋念初個子長得慢，坐在教室左前邊，靠着講臺。
分明坐在同一間教室裏，站起來一轉頭就能看到。
卻好像隔着天涯海角的距離。
宋念初那時候常常會借着轉身和後桌說話的機會，偷偷往後門那邊瞄。
大多時候她是看不到沈則随的，中間隔了那麽多同學。
但偶爾沈則随站起來，亦或是他們中間隔着的位置空了幾個，宋念初就能看到他。
尖子班競争激烈，學業更是繁重。
大家天天在教室裏待着，穿着同樣的校服，都有幾分相似的灰頭土臉。
可他始終幹幹淨淨的，像夜晚的一輪明月。
夕陽在黑板上灑落餘晖，風扇呼哧呼哧地轉。
“念初，”
書晴那時候笑嘻嘻地問過宋念初，“那邊有什麽好看的，你在看誰啊？郭哲恒嗎？還是沈則随啊？”
少女像是做了什麽壞事被抓了包，迅速收回目光，坐得板板直直，口中還疑惑地“啊”了一聲。
“沒有啊，我哪有看誰。”
她找着拙劣的借口，“眼睛好累，我随便轉一轉。”
後來，宋念初通過班群，加上了沈則随的好友。
他沒有問她是誰，她對着空白的對話框猶豫了很久很久。
可她始終沒能夠鼓起勇氣，在聊天框中發送些什麽。
再後來，宋念初的座位和沈則随的漸漸挪得更近。
她可以順理成章地路過他的桌邊，經過時總會低眸，悄悄地瞄一眼他搭在桌邊的手。
手指冷白修長，手背筋絡淺淡。
宋念初也終于能跟他說上幾句話。
“讓一讓”、“卷子”、“你東西掉了”。
他有時候會随口“嗯”一聲，有時候會說句“謝謝”。
聲音輕輕淡淡，就像他和那個不太熟悉的書店老板說話時一樣。
那些帶着雀躍心情，絞盡腦汁想好的開場白，卻始終沒有用上。
随着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慢慢地，宋念初忽然不太想要讓沈則随知道。
那麽那麽多天前的一個夜晚，那一個他不在意的夜晚，她卻一直記得。
……
宋念初有些喘不過氣，迷蒙地睜開眼。
她眉眼間染着濃重的困倦，揉了揉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睡眼朦胧地低下頭看了眼。
夢裏，她在沈則随的空間中看到的那一只黑色貓咪從手機屏幕裏鑽了出來，對着她來了一記泰山壓頂。
宋念初還特別慌張地想，是不是她偷看沈則随的空間被發現了，又或者是這只貓咪隔着網線察覺到了她的注視。
做夢時什麽天馬行空的念頭都有，等真正睜開眼一看，哪有什麽黑色大貓。
壓在她身上的分明是自家的薩摩耶。
“……糯米！”
宋念初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聲音頗有點兒生無可戀的味道，“都說了不準随便上我的床。”
糯米吐着舌頭，傻乎乎地對她笑，還用腦袋拱了拱她的腰。
外面天色都還尚未亮起，宋念初起得比每天在公交車站裏頭苦兮兮等車的高中生都要早。
她帶着糯米溜達着回了爸媽家，特別難得地和爸媽一起吃了一回早飯。
回到自己家裏時已經是中午，宋念初沒有立刻開直播。
手機裏未讀信息不少，她一一回複。
然後打開朋友圈看一會兒，再點開新聞軟件瞅幾眼，瞅完了又點開了個好久沒玩過的手游。
手游慢吞吞地開始下載最新更新，宋念初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又回到了主屏幕。
她點開了Q/Q，在屏蔽掉了的群聊裏找了一會兒，翻到了高中時的班群。
昨晚做了那個夢，宋念初才想起來這個群的存在。
班群裏多出了好多新信息，郭哲恒和其它幾個同學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有人發了好幾個驚訝的表情包。
宋念初沒有去看，在列表裏找到了沈則随的Q/Q。
他的頭像暗着。
宋念初點開他的資料，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先去續了一個月的黃鑽。
高中那時候，宋念初不想讓沈則随知道自己總是在偷偷看他的空間，黃鑽會員從來沒有斷過。
現在她都二十三了，想要訪問他的空間，還是不願意讓他知道。
扣費提示跳了出來，宋念初看着手機，發了會兒呆。
空間裏一片空白，底下是明晃晃的半年可見。
宋念初愣了會兒，按了按手機的息屏鍵。
暗下來的屏幕上倒映出她自己的面容，她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輕聲念了句：“魔怔了。”
貝貝他朋友都說了，Bei沒有談過戀愛。
就算聲音相似，語調相似，名字相似，還都有一只黑色的貓。
他們之間還是存在着不同。
……何況，沈則随和Bei的性格，分明也是不同的。
如果說沈則随是夜晚清冷的月。
宋念初想，那麽Bei或許是冬日冰封的雪。
更疏冷，也更難以接近。
手機震了一下，抱膝坐在沙發上出着神的宋念初垂眸望去。
【郭哲恒：你還喜歡沈則随嗎？】
宋念初看着那條信息，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眸，疑惑地“啊？”了一聲。
她與郭哲恒在高中的時候關系還不錯，會在彼此的空間說說下面點贊評論。
高考報志願那陣時間郭哲恒來打聽過她想要報什麽學校，隐晦地跟她表達過暧昧意願。
宋念初拒絕了。
那之後她和郭哲恒便沒怎麽來往，這些年也沒有發過什麽消息。
所以現在的這一條信息，便顯得突兀又怪異。
……而且。
為什麽他也知道她當初喜歡過沈則随啊！
宋念初睜着雙大眼睛，瞪着手機屏幕，一邊覺得他莫名其妙，一邊忍不住去想他為什麽這樣問。
還沒等她回複，那邊又跳來了一連串信息。
【郭哲恒：感覺突然這樣問有點奇怪，哈哈，別多想哈，我沒別的意思】
【郭哲恒：就是之前在班群裏跟人聊起他，想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現在還有那個心思，還是盡早打消吧】
宋念初：“……？”
她淺淺的眉尖擰了起來，很簡潔地發了一個問號。
信息發出去的那一剎，對面又跳出了兩條新消息。
【郭哲恒：啧啧，沈則随現在過得挺慘的】
【郭哲恒：以前看他那模樣，是真沒想到他會有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