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07
——自救——
“你跟林逸清在一起了？”
濕鹹的海風和海浪一起奔湧過來，溫柔的長發就跟着飄揚起。
音珂和周妍一起盤腿坐在海邊高高的礁石上，海天交際處幻化着一場壯麗的落日，人的眼底和身上都沾染上炫麗缤紛的霞光，像身披霓裳，她用指尖把淩亂的頭發勾到耳後，輕輕應了聲。
周妍有些激動道：“我就知道你兩會在一起。”
音珂只是笑笑，不好奇她的‘我就知道’依據是什麽。
“說起來我以前從沒見過你，你是哪個學校的？你跟林逸清怎麽認識的？”
“我媽和他爸再婚，我來借住一段時間。”
周妍愣了幾秒，然後驚叫一聲，“那你兩豈不是……我靠！”
她消化了好一會兒，然後拍拍胸脯，狡黠道：“放心吧，我會替你們兄妹兩保密的。”
“謝謝。”音珂說。
“你知道嗎？這次來海邊玩是林逸清組織的，你都沒聽見他的朋友們怎麽調侃他，高中三年林逸清可從沒有那麽積極主動的組織過任何一次活動，他這麽反常是因為你吧？”周妍撞撞她肩膀。
她不知道，她前腳剛學會游泳後腳就馬不停蹄的被林逸清拉來海邊玩。
他也沒有說音珂這是我為你組織的，他只是有些懶懶散散的，雙手插兜，和她隔着兩級臺階回頭，垂眸睨着她說：“狀元，我和朋友們去海邊玩，你也去吧，他們都很好相處的。”
他吊兒郎當的時候，心情好的時候，只有她的時候，他就老喊她狀元——以一種很自豪的口氣。
周妍又說：“其實我跟林逸清高中關系一般，本來他們的聚會不應該有我的，也是因為你音珂，他怕不能時時刻刻照顧到你，覺得我跟你應該關系不錯，所以找我來陪你。”
“他很好。”
周妍卻偏過頭看音珂，半晌後悠悠道：“你這句話…有點玄妙啊。”
音珂側頭，看到周妍嘴角一抹深幽笑意。
轉了話題，不知怎麽又聊起祁肆臣，幾乎是周妍在說。
音珂也知道只要一出門肯定是逃不開祁肆臣這個名字的，不僅因為今天他也在場，更因為他本身就是個話題王。
不過她已經不想再刻意逃避，就順其自然一點吧，像當初那一眼，順其自然的遇見，那麽也順其自然的學着釋懷，如果時間對她仁慈，一定會給她解脫。
周妍說祁肆臣跟倩倩談戀愛了，就前兩天的事，還說阮茵跟張斯渺鬧掰了。
音珂對這兩件事都不意外。
周妍說：“你不知道張斯渺那女的有多黑暗，原來論壇裏的倩倩的黑料是張斯渺用阮茵手機發的，還有害倩倩跌倒的肥皂水也是她潑的，甚至連阮茵被曝的錄音也有她的份。”
“怎麽發現的？”
“黑料和錄音的事是阮茵查出來的，這小公主這次還挺有腦子，跟開了挂一樣，倩倩跌倒的事是祁肆臣去查的，挺維護倩倩的。”
聽到後半句時心還是不受控的揪了下，音珂極力忽視這種感覺，繼續聽周妍說：“之後那張斯渺就跟瘋了一樣，在論壇裏控訴她做這些是想報複祁肆臣，她在論壇裏給祁肆臣潑了很多髒水，說他腳踏幾條船各種壞話。”
可能是覺得音珂一直沒什麽話完全沒有八卦氛圍，周妍撞撞她肩膀，“你猜後續怎麽着？”
“估計有人出來替祁肆臣說話吧。”音珂有一點慶幸她現在對他的名字能不做猶豫的說出來了，也表現得很自然，真的像一個無關的八卦者。
“我靠你怎麽知道？”周妍驚訝。
“我看他對倩倩挺好的，不像亂來的人。”她實話實說。
“差不多吧，祁肆臣的幾個前女友幾乎全出來幫他說話，估計張斯渺都沒想到會是這樣，聽說她找祁肆臣複合過很多次，糾纏無果後就走了極端，自己得不到的也要毀掉，這女的心挺黑。”
音珂不置可否，其實這次事件裏不見得有誰是幹幹淨淨的。
張斯渺心思壞，阮茵自私，一直被針對的倩倩看着也不是任人欺負的，估計也搞了不少小動作。
阮茵罵倩倩白蓮花，在祁肆臣那裝柔弱裝無辜，也氣祁肆臣眼瞎竟然能被倩倩騙，倩倩則仗着跟祁肆臣的關系處處炫耀，以至于氣得阮茵總想拆穿她的真面目。
但祁肆臣真的不知道倩倩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他只是不在乎吧，音珂置身事外的看穿本質，那些人上趕着想做他女朋友，唯獨她看到了這個人的冷漠。
祁肆臣是危險人物，誰先較真誰輸，幾乎碰上他的女人只有輸的份。
可是愛情裏較真的不就是那幾分愛嗎。
音珂想，其實她比誰都要明白自己痛苦的根源。
要是不那麽清醒，要是不看得那麽透徹是不是會好一點，或許自己會喜歡得盲目一點，但快樂。
哪個女孩能成為祁肆臣的例外呢，她有時候會想。
周妍雙手撐在身後，仰頭看着天，悠悠道：“音珂，祁肆臣這個人還真有點東西。”
音珂不說話，抱腿看着天邊的色彩變化，傍晚的海水變成了橘粉色，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海，吹到海風，聽到海浪和海鷗的聲音，以及了解到有關祁肆臣的更多。
“像祁肆臣這樣的男生其實很多都是爛人，真的，我們學校就有幾個，有女朋友還到處撩騷，同時跟好幾個女的不清不楚，身邊随時聚着一群狐朋狗友聊女生、吹捧泡妞牛逼的那個，甚至洋洋自得的拿着前女友現女友比較，簡直惡俗又惡臭。”
“那種男生也是一股裝逼的味道，以為是個女的都喜歡他們，說話真他媽跟性/騷擾差不多，誰都要撩撥幾下，覺得自己很牛逼很受崇拜似的。”
音珂笑道：“氣成這樣，感覺你被騷擾過。”
“差不多吧。”
“像這次張斯渺潑髒水的這些事，但凡換成其他那些男生都只會被前女友們出來一人一腳踩死。”
“祁肆臣跟那些男生的區別就在這裏吧，人品還不錯，他比那些男的都有資本造作，卻又比誰都低調，所以他的前女友都沒有分手後回踩的，但就是奇怪了，他每一任女友都走不長。”
其實音珂餘光裏捕捉到的祁肆臣遠遠不止如此。
她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很溫柔的氣質，簡單舒服，就像他挑選的打籃球的地方，就像他喂貓的那副畫面。
他看起來是很懶得折騰的人，尤其是在談戀愛上，但他處在一段感情中作為男朋友時又是無可挑剔的，這次海邊游就很有體會。
每次吃飯時他都會顧着倩倩，不是大張旗鼓的那種，而是很細微的，會注意到倩倩最愛吃的菜，倩倩吃飯慢他也總陪她到最後，從來沒有不耐煩的時候。
倩倩往海邊多走幾步即便當下他的目光沒有落在倩倩上，但身體總會先有所動作把人拽回來，讓她待在靠近沙灘的一側。
海灘上來跟他搭讪的女生不少，他會說我有女朋友，在那，懶懶散散的拿下巴點一下倩倩的方位。
晚上大家鬧得晚，他也能注意到倩倩的狀态，會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倩倩蓋在身上，輕輕拍一拍倩倩搭在他肩頭的腦袋，示意她睡一會兒。
他對倩倩也大手筆，舍得花錢，幾乎對她的要求無有不依。
這個人對女朋友細心溫柔，對朋友也溫和平易。
但也不代表好欺負，男生裏沒有誰敢騎到他頭上去，有一種不需要他自己說什麽做什麽就存在的威嚴，像是天生的別人就跟他存在着差距。
不用她說，周妍，或者其他女生，只要關注祁肆臣的都能看出這些。
不過關于這些可以是從周妍嘴裏、從其他女生嘴裏說出來，但她不行。
她既不是真正的旁觀者，也不是亮堂堂的追求者或愛慕者。
她心裏有一只見不得人的抽屜，連她自己都不想打開，連她自己都想移除。
最後周妍說：“祁肆臣那樣的人，好與不好争議很大，維護的人與謾罵的人不相上下，可是他那樣的人，本來就是只能論跡不論心的。”
論跡不論心，音珂覺得她說的好對。
忽然她們的八卦被打斷。
周妍被有個男生喊去做什麽去了。
音珂一個人繼續坐在高高的礁石上，她沒有在具體的想着什麽，也沒有不開心的情緒，就是有些無能為力的疲憊，情緒高漲不起來。
即便這一天玩得很愉快但那些愉快仿佛被設定了倒計時，很快就消失了，淡淡的無力感積淤在心上。
海上，忽然出現一抹身形。
乘風破浪，踩着沖浪板，男生穿一件白色T恤，腹肌和胸肌被濕透的布料勾勒出若隐若現的線條，身材比林逸清還要好幾分，踏板的姿勢也帥氣，有少年意氣風發的影子。
那海浪身後就是絕美的落日，可那一秒，音珂眼裏就是只看到了祁肆臣。
與此同時，在傘頂下的林逸清看到周妍，問她，“音珂呢？”
周妍指給他，“還在石頭上坐着看落日呢。”
林逸清便順着周妍的手指看過去，看到黑色的大石頭上音珂小小的背影，風把她的頭發揚在空中，飄逸飛舞。
任何人都沒有發現，在那時那分那秒，他在看她，而她在看他。
甚至身處局中的他們也沒有察覺。
祁肆臣上岸，岸邊的倩倩踮起腳尖拿毛巾替他擦頭發，祁肆臣摟着倩倩的肩膀帶她離開，一路上倩倩活潑的叽叽喳喳，祁肆臣嘴角一抹溫柔的笑意一直低頭看着她。
她沒有再躲避關于他的一切，她将看向他的每一次都當做脫敏治療，她也不再去糾結最初的那一眼，她對他的一眼心動無法解釋，以及那一聲導致她回頭的‘祁肆臣’。
也許那就是命運走近的聲音，是命運落鎖的聲音，牢牢将她禁锢進一個持續的走不出的陰雨天。
而此刻的她只能重複着心理建設，她在釋懷，會釋懷，能釋懷。
可是命運啊，在這個傍晚，你給我一場絕望的日落讓我永遠銘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