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傳位
第78章 傳位
到了後半夜, 皇後來了。
皇帝出了這麽大事,皇後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其實在明成帝倒下的第一個晚上, 皇後就不時過來看看了, 今天是第二天。
比起連着熬了兩天夜,神情疲憊的謝秋莳,皇後的狀态竟然還不錯,雖然是半夜過來,但是她面色紅潤有光澤,一看就是白天好好休息過了。
豔麗的首飾全都摘了下來, 換了一身素雅打扮,這讓皇後瞧着更顯年輕,與謝秋莳站在一處,竟不似母女,而是相差不大的姐妹。
皇後駐顏有術啊。
方楚星想着, 心下則有些吃驚,本以為皇後和皇帝之間的感情很深, 畢竟兩人也算是攜手走過風風雨雨,多年相互扶持陪伴,即便沒了愛情,也該有幾分脈脈溫情的親情了,誰曾想皇帝都要無了,皇後還能如此無動于衷。
別說是親人了, 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說是仇敵也不為過。
只有敵人快死了, 人才會如此光彩照人。
其實也說不上光彩照人,皇後又不是傻子, 皇帝快無了,她還無比精神,那不是昭告天下,帝後不和嗎?所以她在妝容和打扮上都下了心思,讓人一看就覺得她沒有那麽狀态良好。
但是這妝容是假的,和謝秋莳這個真人相比,太過明顯,兩人站在一起,誰才是真正的擔心,一目了然。
皇後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與謝秋莳稍微拉開了一些距離,面上則十分關心地說道:“太女一定要注意身體,你父皇如今抱恙,大莊全靠你了,如果你也病倒了,那朝廷內外都要動蕩不安了。”
“多謝母後關懷,母後同樣注意身體,現下天色尚早,母後應該在鳳儀宮休息才是。”
謝秋莳與皇後各說了兩句浮于表面的客套話,随後談話就進入了正題,皇後點明現在局勢不明了,謝秋莳想要保住她的位子,絕對不能倒下,否則朝野內外都要動蕩。
而謝秋莳則是在說,不管朝廷如何,皇後此刻就應該坐鎮鳳儀宮,而非披星戴月前來明德殿,現在前來,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本宮心中不安,想着過來看看,剛才進去,見陛下臉色已經比之前要好上許多,心中甚感安慰,太女,你該好好嘉賞太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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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兒臣一定盡心。”
皇後告訴謝秋莳,她過來是怕皇帝有個三長兩短,不放心所以來瞅瞅,發現皇帝臉色比之前好看,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這就打算走了。
謝秋莳的意思則是,皇帝這邊有她在,不用皇後多操心,她一定盡心盡力照顧皇帝。
這對曾經最親密的母女,站在天底下最尊貴的地方,上演着名為母慈女孝的戲,實際上各懷鬼胎,各有各的想法,彼此之間十分防備,沒有一絲昔日的母女溫暖。
皇後沒有多說其他,很快就離開了,看着皇後頭也不回的背影,謝秋莳的脊背似乎彎下去一瞬,很快又挺起,看不出一絲頹廢。
“殿下,要不要讓陛下更早醒一會兒?”
方楚星上前低聲問道,現在皇後又摻和進來,如果皇帝醒了之後,皇後正好在,誰知道又生出什麽風波。
不如等皇後回到鳳儀宮歇下後,再讓皇帝醒來,這樣一來,皇後過來也需要時間,等皇後過來,皇帝可能又昏睡過去了。
謝秋莳聞言,意外地看了方楚星一眼,沒想到這位也是個面甜心黑的角色,一個秦卓還不夠,再來一個方楚星?
不過比起特別有主意,還死倔的秦卓,方楚星可好太多了,至少方楚星做事之前,知道多問一句,不會直接開幹。
“盡量早點兒,最好是在上官文等大臣入宮的時候醒來。”
謝秋莳也想要到監國之權,但是現在皇帝身體不适,沒辦法親筆手寫聖旨,口述的話,在場必須有多位高官見證,總不好私底下說。
若真是私底下說的話都能成真,那謝秋莳現在完全可以走馬上任了,就說皇帝提前說禪位了。
但那不可能,沒有人證實的話,落在朝廷大臣的耳中,就是流言蜚語,當不得真。
“是,臣一定盡力。”
秦卓現在去睡覺了,早晨那會兒估計也醒不來,他睡前還以為自己安排的天衣無縫,很快就能讓謝秋莳登上皇位,方楚星現在完全打破了他的布置,醒來之後,秦卓一定會很懵,同時用另一種角度,重新認識一下他的小徒弟方楚星。
方楚星的醫術增長速度大大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有些人的天賦,那真的是太恐怖來了,旁人學不來。
清晨,百官上朝。
然後他們又被宮人攔住了,說陛下抱恙,不便上朝,已經耽擱了好幾日政務的官員面面相觑,想問問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總不能一直耽誤政事,皇帝不行,總得推出一個人來,處理朝政啊。
“請諸位相公入殿拜見。”
王治将其他官員送走,留下了在議政殿有丞相官職的官員,這些官員是整個朝廷的核心,皇帝下發監國大權,他們必須全部到場。
見這陣仗,衆丞相将目光都投向了上官文,等待首輔決定如何,他們跟着便是。
上官文上前行了一禮,“還請王公公前行帶路。”
王治謹慎回禮,走在前頭,他和上官文打交道的次數比較多,但沒有一次兩人之間的氣氛如此凝重,不是因為他們個人如何,而是因為他們共同的頂頭上司,他要不行了。
上官文比誰都清楚,将所有丞相召集到一處時,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除了國之神器易手一事外,沒有任何其他事情,能有這麽大的陣仗。
他們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明德殿的寝宮之中,彼時明成帝剛剛轉醒,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也是派人去請丞相們。
謝秋莳在跟前伺候明成帝服藥,聽明成帝吩咐時,她小聲說道:“父皇,正巧各位相公都上朝來了,王治過去,很快就能将人都帶來,您不要着急。”
明成帝并不知道,謝秋莳的命令在他之前,還以為這正好是一個巧合,他醒來的時間非常湊巧。
明成帝點點頭,擡手努力拍了一下謝秋莳的頭,輕柔的,與小時候沒什麽區別。
“乖……”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十分虛弱,生命力就像是洪水,正在瘋狂往外傾瀉,他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去碰丹藥,他和他的父皇一樣,都注定死在丹藥上了。
明成帝将苦澀的藥液咽下,在謝秋莳的幫助下,躺在了床上,看着滿是擔憂,眼下烏黑一片的女兒,明成帝眼中泛起些許的淚光。
他的女兒,他還記得她出生時是小小的一團,那是他第一次做父親,也是這一生中,唯一一次真正的成為了父親。
有一個孩子,她會喚他爹爹,會搖晃地跑向他,會趴在他的膝上,揪着他的頭發,喊他陪她玩耍。
如今想來,當時的他做得很不好,他不滿意她是個公主,在長安五歲之前,他沒有多抱抱她,沒有多看看她,所有有關這個孩子的記憶,大部分都是她懂事後了,那個會用糯糯的聲音,喊他爹爹的孩子,一轉眼就能站在他面前,恭敬行禮,喊他父皇了。
“長、長安。”
“父皇?有何吩咐?”
謝秋莳以為明成帝躺着不舒服,趕忙上前幫他調整姿勢。
明成帝一把抓住她的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像是怎麽也摸不夠一樣,他笑了笑,三天之內迅速消瘦的身體,臉上已經有了凹陷,變得不太好看了。
“喚,喚朕爹爹。”
爹爹,這個稱呼,在謝秋莳的記憶裏很模糊了。
她只有在一開始口齒不清的時候,會這麽叫明成帝,又或者是撒嬌的時候,可惜她很少撒嬌,這段父女關系,從冷漠到親熱,用了五年的時間,從親熱到天各一方,用了七年。
而從簡單的父女變成如今的皇帝與太女,又用了四年。
“于理不合。”
她已經不是個口齒不清的孩子了,身為皇族,還是太女,一會兒丞相們就要進來,她怎麽能喊皇帝爹爹,如此平常的稱呼呢?
明成帝知道這不應該,他苦笑一聲,權力就像是一張看不見的網,困住了他們,讓他們無從掙脫。
或許人只有在快要死了的時候,才會回憶過往,明白自己曾經做了多少錯事,錯過了多少本應看到的美景?
如果能回到長安剛生下來的時候,就好了。
明成帝倍感遺憾。
父女倆并沒有多說什麽,很快以上官文為首的丞相們就進了寝殿,乖巧地戰立在皇帝龍塌之前。
上官文擡頭看見皇帝的瞬間,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想到只是三天沒看見皇帝,皇帝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并且面容枯槁,滿是死色。
怎麽會突然病的如此重?
謝秋莳在宮裏的這三天一直嚴格封鎖消息,所以宮外的百官們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或許只有等明成帝咽氣了,史官才會站出來告訴他們,明成帝之死全是因為求仙問道,就和歷史上大多數皇帝的結局一樣。
他活着的時候當然不會說,因為這實在是過于丢臉了一些,史書上應該也不會有太詳細的記載,皇帝的身後名還是要維護一二。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起身吧,朕怕是萬歲不能了。”
明成帝聲音微弱,說話的時候喉嚨發出巨大的呼吸聲,顯然,身體已經破敗不堪了。
他這句話一出,幾個官員不禁紅了眼眶,紛紛低聲哭泣,求皇帝不要這麽說。
明成帝在位的時候非常對不起武官,可對文官那真的是沒話說,無論是待遇還是平日裏相處,明成帝都将文官們放在了心上。
投桃報李,文官們自然十分敬賴他,如同司馬慶那樣,為家族背叛皇帝的人到底是少數,大多數文官還是忠誠于皇帝的。
況且同朝二十餘年,其中十六年明成帝在位,朝夕相對,臣子和君王之間的感情,其實無比深厚。
現在看見明成帝要死了,他們是真的想要哭了,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明成帝下去,新的皇帝指不定要如何對待他們,能做到幾朝元老,代代高位且結局圓滿的官員,能有幾人?
“別哭,都別哭,等朕下去了,你們再哭吧。”
明成帝想開了,反正死是一定會死了,那沒必要瞎折騰,等下去的時候,他還能見到他的父母,已經有十來年沒見過他們了。
“朕已感天數,生死不可強求,心下無憂無怖,唯有一事,牽挂心頭,太女年幼,入朝不過半年,于國事上,太過稚嫩,諸公皆是大莊肱骨,煩請日後幫扶太女,治理好大莊。”
皇帝說了這麽大一段話,胸口起伏更加明顯,謝秋莳聽着,隐隐約約有些不安。
她看向立在角落裏的方楚星,方楚星沖謝秋莳微微搖頭。
方楚星知道謝秋莳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擔心皇帝現在死了,但不管是她探脈,還是秦卓來摸,結果都是皇帝什麽事兒都沒有。
怎麽可能死了呢?
這就奇怪了,既然人沒事,為何一副在交代後事的感覺?
不光謝秋莳覺得皇帝在交代後事,那幾個本來就紅了眼眶的臣子,直接低泣出聲,眼淚不斷,他們覺得明成帝要死了。
幾個魏王一脈的官員更是臉色大變,怎麽會如此突然?魏王人都不在,皇帝親自托孤,那魏王哪兒還有争奪皇位的機會!
他們心中焦急不已,恨不得現在就跑出去,飛出去,去把魏王拽到這寝宮裏來!
讓皇帝親眼看看,謝氏不是沒有男兒了,為什麽要将皇位交給一個女子!她是個女子啊!
那幾個心中一直無法接受謝秋莳成為女帝的臣子,心裏哀嚎不止,面上的悲色也真實了許多,恨不得嚎啕當場,以發洩內心的悲憤之情。
明成帝根本沒有給他們目光,只盯着上官文,等上官文應聲。
他這是強制的将這位首輔,綁在太女的車上。
上官文也不可能反抗,他俯身行禮,說道:“臣定不負陛下所托,全力輔佐太女。”
“輔佐,新皇。”
“父皇!”
“陛下!”
明成帝吐出“新皇”二字時,大臣和謝秋莳都驚了,皇帝還沒死,他怎麽就說起新皇了!
圍觀的宮人和太醫們也都吃了一驚,方楚星更是眼冒精光,她本以為皇帝醒了,最多是給謝秋莳一個監國的權力,沒想到皇帝這是想直接将皇位傳給謝秋莳啊!
皇帝頭昏昏沉沉,他現在需要溫養,給他的藥裏下了許多安眠的藥,導致他腦子一點兒都不清醒。
他以為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态,是他快死了,人都要死了,當然要多為孩子想想。
他不理會那些大臣懇求的目光,完全沒有收回成命的意思,在謝秋莳跪地,拒絕皇帝讓位要求後,他擡手又摸了摸跪在床邊的謝秋莳的頭。
“朕的女兒,朕的長安,是天底下最優秀的公主,文成武就,樣樣不輸男兒,朕沒有為謝氏生下皇子,但朕,為謝氏生下了最為優秀的公主,朕,無憾矣。”
明成帝喘了一口粗氣,勉強從床上起身,謝秋莳見到這個動作,趕忙上前扶住他,低聲說道:“父皇莫要起身,也別費心費神,女兒可以先監國幾日,待父皇身體大好,重回朝堂便是,女兒還想要父皇悉心教導,女兒還有好多事情不懂。”
何嘗不知道女兒有許多事情不懂,可他時日無多了。
“總覺得,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來,早知如今,當初,就不讓你出去了,白白浪費三年,少見你許多面。”明成帝迷迷糊糊說出心中所想,人死之前,或許都和他一樣,內心滿是悔恨,“長安,你是太女,莫要再推脫,你是名正言順的新皇。”
“陛下!太女年幼,怎能直接掌管天下,還請陛下為天下百姓着想,先設攝政王!輔佐新皇!”
有個丞相沒忍住,高喊出聲,他此言一出,三五個丞相都點了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這幾個點頭的丞相裏,有的是真覺得謝秋莳太年輕,之前也沒怎麽處理過大事,能力不足,尚需要鍛煉,有的則是心懷鬼胎,想将魏王推到攝政王的位置。
明成帝只是有些困得迷糊,并不是突然傻了,這些人打得什麽算盤,他是一清二楚。
他伸手握住謝秋莳的手腕,問道:“虎符,你還拿着嗎?”
“在王公公那裏,女兒已經歸還了。”
“不必歸還,那就是你的,拿上虎符,将那幾個人,砍了!”
“陛下!陛下不可!”上官文聽到這兒,臉色大變,那幾個說話的人可都是丞相,他們都是朝廷高官,怎麽能說砍就砍,用什麽罪名砍啊?明成帝瘋了嗎?
“蔑視君皇,抗旨不尊,以下犯上,意圖推舉狼子野心之輩為攝政王,動搖國本,長安,你說該不該砍?”
明成帝沒有管上官文,只看着謝秋莳,這個溫吞了一輩子的君王,在臨死的時候,展露出他的獠牙,他在用實際行動告訴謝秋莳,為君者,不可有心軟之時,任何膽敢挑戰皇室尊嚴的人,通通殺無赦!
“父皇……”謝秋莳皺了皺眉,明成帝根本死不了,今天殺了那些丞相,等以後明成帝醒了,還不後悔死?
謝秋莳的擔憂被明成帝理解為心軟,明成帝嘆了口氣,他又覺得女兒這樣不行,會被欺負,又覺得心中滿意,他的女兒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光明正直,猶如君子。
能養出如此優秀的女兒,明成帝是真的很滿意。
但是這事兒必須聽他的!
本來明成帝殺人的心并不是百分百,最多是百分之七八十,現在謝秋莳的表現,讓他殺心大盛,趁着他還能下令,為女兒清除幾個障礙,有何不可?
“殺!”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
“陛下,我等是為大莊千秋計,乃是忠臣良臣,陛下怎可殺害忠良之臣,此乃天理難容之舉!”
“陛下……”
剛剛還叫嚣着要立攝政王的幾個相公大喊,做臨死前的掙紮,而他們的同僚,則默默退後,空出地方來,好叫進來的禁軍施為。
這群人真要是死了,可別把血濺到他們身上。
王治已經拿來了虎符,雙手奉上,謝秋莳拿上虎符,看向進來的禁軍統領。
這次不是副統領了,是真正的統領,而且還是禁軍總統領,他身後還帶着之前謝秋莳見過的左安。
“長安,動手。”
明成帝催促謝秋莳趕緊動手,他的眼皮都要睜不開了,明成帝擔心自己合上眼睛就睡過去,再也醒不來,此刻瞪圓了眼睛,面目十分猙獰,猶如惡鬼一般,看得底下求饒的那幾個官員均是心驚膽戰。
現在他們不向皇帝求饒了,而是轉向謝秋莳求饒,一個個涕淚橫流,比剛剛哭皇帝的那幾個官員,哭得還悲傷。
畢竟是哭自己,當然更加情真意切。
謝秋莳冷笑一聲,擡手舉起虎符,“剝奪此六人功名,褪去官服,殺之。”
穿着官服殺,那是殺丞相,丞相是高官,除非是謀反大罪,否則不能這麽殺,天下讀書人會炸鍋。
但是褪去他們的官服,奪了他們的功名,那他們死的時候就是白身,沒人會為無權無勢的白身讨公道。
禁軍立馬行禮應是,拎着六人就出去了,在宮門不遠處直接提劍割喉,鮮血噴灑四處,能清晰地聽見鮮血不斷外流的聲音,風吹過來,甚至還能聞見血腥味。
“父皇身體不适,快處理幹淨。”
謝秋莳又吩咐了禁軍一聲,随後走到明成帝跟前,将虎符放在明成帝手心裏,似乎對這份足以逼供謀反的兵權,毫無興致,只擔心看着她的父親,希望明成帝能好起來。
明成帝見此,愈加滿意了,同時更加擔心,他女兒行事這樣妥帖,連将死之人,都願意給他們留一份情面,讓他們以白身赴死,而沒有穿着那身他們一生榮譽的官服,何其體貼啊!
可見明成帝現在腦子是真不清醒了,謝秋莳此舉堪稱殺人誅心,沒看其他相公全都白了臉,一個個乖乖縮起來,當觀看殺雞現場的猴,被吓得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嗎?
上官文沉默了許久,此刻終于上前,他雙膝跪地,直接行了叩首大禮,高呼道:“臣上官文,參見新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加新皇!陛下萬歲!”
其餘丞相見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即都跪在了上官文身後,沖着謝秋莳高呼陛下。
明成帝聽到這一句話,可算是放心了,他将虎符重新塞回謝秋莳的手裏,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句,喃喃了一聲,“阿憐……”
他在夢裏,回到了他人生最幸福的時候,母親還在,父親雖然去世了,但是妻子為他生下了第一個孩子,他與母後焦急等在鳳儀宮內,聽到了嬰孩的第一聲啼哭,看到了破曉的那一束光。
他第一眼看見了那個紅彤彤,有些醜的孩子,母後見他似有嫌棄之意,跟他說,小孩剛出生是會這樣,等過兩天長開就好看了。
母後還說,他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團,她當時看了一眼,還以為自己生了個小怪胎,吓得不知道是睡過去還是暈過去了。
太後沒忍住,哈哈大笑,明成帝跟着笑出聲,滿臉的不好意思。
然後母後教他怎麽抱穩孩子,那軟軟的一團,就在他懷裏,睡得香甜。
那時他是多麽高興,後來怎麽就覺得那是個公主,疏遠她了呢?他都沒能多抱長安幾次,也沒好好與皇後說兩句話,皇後與他青梅竹馬,他曾經是那麽喜歡她,喚她阿憐,不止一次想過,若是能與阿憐長相厮守,其實他一生只有阿憐一個皇後,也會很滿足。
可怎麽後來,一切都變了呢?
是他錯了,他做錯了太多太多。
但是出弓沒有回頭箭,以後地下見到,他一定會向阿憐請罪,他的阿憐最是溫柔,對他深愛無疑,她一定會原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