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檢查
第25章 檢查
沈灼灼知道, 利益的争奪開始了。
資源有限,大家對一個名額搶破了頭,這個時候當然希望賽場不要進新人。
“這位姑娘, 此地乃是鄉試考場, 并非其他地方,你要進去嗎?”
有人壓不住性子,主動跟沈灼灼開口說話了,他的态度還算有禮,上來是行過同輩的禮節才說話。
只是說話的內容是希望沈灼灼離開,沒有半點讓沈灼灼加入考場的意思。
沈灼灼望了一眼正明裏暗裏注視此地的學子們, 勾起唇角,“是,我要進去,我也要考試。”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這女子竟然真的要進考場考試!
“荒唐!哪兒有女子科舉的道理,你又不能入朝為官, 你考什麽科舉!朝廷取才大事,豈是你能胡鬧的地方!”
有人暴怒喊出聲,雖然只有這一道聲音傳入沈灼灼耳中,但背地裏持同樣意見的人不在少數。
沈灼灼沖這群學子拱了拱手,“諸位不想讓我進去,是覺得女子入考場胡鬧, 還是害怕才疏學淺, 最後輸給我一介女流, 贻笑大方啊?”
“你說什麽!”
“狂妄至極!你以為你是誰,還能贏過我等!”
“讓她進去, 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麽本事,敢挑戰天下學子!”
“沒錯,讓她進去,我等好心顧及她的名聲,她卻絲毫不領情,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
激将法簡單,但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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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灼不過一句激将,就讓眼前的一群人破了大防,要知道同行相輕,他們互相之間還瞧不起對方,又怎麽可能服一個女子,還是個以前沒有絲毫才名,誰都不認識的女子。
那個同沈灼灼搭話的學子沒有說話,他的雙眸極為冷靜,根本沒有上沈灼灼的當,順着沈灼灼的話去思考,而是眯着眼睛看沈灼灼,問沈灼灼師出何門,誰人舉薦。
要是沒名沒分,可別想踏入考場大門。
沈灼灼根本不擔心別人來查她的來歷,應該說來歷是她身上最好證明的東西,絕不會有半點差錯。
“尊師乃是明成三年的進士,方學方季才,舉薦我者,乃是黑山鎮縣令徐禪徐玄機,以及周浩安小将軍,不知閣下還有何疑問?”
“周浩安小将軍?周家那位小将軍?”
問話之人臉色大變,不光他變了臉色,其餘人也都閉上了嘴,臉色難看起來。
沈灼灼面不改色地在衆人逼視下點頭,“正是他。”
周家桃李天下,世代有大儒教化學子,在士林中名聲斐然,無數人尊周家之人為師,可謂是文之鼎盛家族。
但三年前,這個家族裏出了個怪胎,那就是當今周家家主周憫的嫡次子周浩安。
他好好的文人路子不走,孤身前往邊關為兵,三年來竟還立下了不少戰功,硬是憑借那些戰功,得了個軍中小将軍的诨號,而今已經官拜五品,官職正式有了将軍的稱呼,為游擊将軍,手下掌兵萬人了。
雖說游擊将軍只是雜兵将軍,算不得正兒八經的武将,但周浩安今年才十八而已,再來幾次大戰,他指不定會成為大莊最年輕的軍中高層,從這裏就能看出他領兵打仗的天賦了。
放在旁人身上,家中有了這麽有出息的子弟,肯定笑彎了腰,可周家那是文人之家,文武不相容的今日,文人世家出了個将軍,說起來面上無光啊。
周浩安的位置越高,周家的臉丢得越大。
文人圈內更是普遍不喜談論周浩安。
結果現在出了個女學子,還正是周浩安舉薦而來,這也太尴尬了!
有人想說什麽,卻最終還是沒開口,周家乃是國舅,他們說多了得罪了周家,日後別想在官場上混了。
世家的大旗就是好用啊!
看那群學子不說話了,沈灼灼不禁感慨,在明州她還能扯周家大旗,等到了京城,周家應該就不管用了。
不過沒關系,到時候她可以用公主的旗幟,在京城,長安公主還是很好用的,只不過長安公主何時才能天下聞名呢?
今年年底,立太子的旨意會不會如同歷史記載那樣,傳告天下?
想到這件事,沈灼灼心中的雀躍消失了許多,讓眼前這些學子啞口無言,并不值得她高興,讓天下人啞口無言,承認日後的女皇,女官,那才是她該高興的事。
戒急戒躁,平常心對待。
沈灼灼在心中不斷重複這句話,希望能警醒自己,別沉迷在眼下的小小成功中。
在詭異的安靜裏,輪到沈灼灼去驗身了。
只見沈灼灼出現後,原本站在那裏驗身的官差變成了兩個,新來的那個明顯能看出是女子。
沈灼灼與那名三十多的婦人對上目光,那婦人緊張地咽了咽口水,讓沈灼灼往旁邊的換衣室去。
“不必,暗室無人看管,難免瓜田李下。”
沈灼灼看過了,前面檢查學子,都只是将外衫脫了,并不會如同後世臨近近代時那麽離譜,渾身上下脫得就剩個內褲,生怕夾帶紙條。
科舉剛剛出現是真好,不嚴格也有不嚴格的好處,不然沈灼灼還真得到屋子裏去,她自己倒是無所謂脫得只剩個內衣,只當是在沙灘上穿泳衣了,但她得體諒一下古人的接受能力。
現在聽她說要和其他學子一樣,光天化日之下接受檢查,不少學子都流露出震撼的目光。
覺得沈灼灼是真的拼命,她完全無畏世人目光嗎?
“姑娘,你……”
那婦人白了臉,身為女子,大庭廣衆之下衣衫不整,傳出去沈灼灼別想嫁人了。
“不過是脫外罩,檢查一番,我自認心中坦蕩,無甚不可見人之物,為何不能接受衆人監督?難道每一位學子都要進暗室檢查嗎?若他人沒有,為何單獨我有?”
有些事情看似特權,實則确實是特權,比如她可以不考童試,直接鄉試,沈灼灼不會拒絕這一點特權,因為除了她,不少大族子弟也是這樣。
可去暗室檢查,這個特權卻僅僅屬于她。
當特權只限定在一人身上,那就不是特權,而是一種特殊對待,特殊對待有好有壞,去暗室檢查顯然是最壞的選擇。
“他日我若是考取功名,他人狀告乃是作弊得來,豈不是害了監考的各位大人,故而,還請在此讓我脫衣檢查,以免日後說不清。”
說罷,沈灼灼利索地解開衣帶,将外罩脫了下來,衣角翻飛,上面繡着的青竹紋路,就像是沈灼灼這個人一樣,自有一番風骨。
脫下外罩,露出裏面的亵衣,亵衣裹得嚴嚴實實,其實一絲肌膚都看不見,沈灼灼真不知道這有什麽好在意。
于是沈灼灼表現得更為自在了。
見沈灼灼這樣,有學子心悅誠服,拱手相拜,有學子心懷不滿,撇嘴移開視線,還有學子用惡心的目光看沈灼灼,就像是在看□□之物,滿是審視。
各種各樣的目光落在身上,沈灼灼怡然不懼,淡定自若,伸開雙臂就像是在現代接受安檢那樣,等婦人在她身上摸索,看看有沒有夾帶之物。
婦人顫抖着手,按在沈灼灼身上,一寸寸細致的檢查,與之前檢查學子的官差一樣。
婦人在檢查,旁邊的官差也沒有閑着,同樣在幹活,一模一樣的流程走下來,任誰都挑不出一點毛病。
不遠處的馬車上,謝秋莳聽着四周人對女學子的議論,面無表情看着在貢院門口接受檢查的沈灼灼。
此刻天光乍亮,一束晨光落在沈灼灼身上,她就像是高高懸挂天上的太陽,如今落在了人間,照舊是灼目烈烈,擁有不可直視的光芒。
謝秋莳心上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給她一種又沉重,又酸疼的複雜感覺,叫謝秋莳有些喘不過氣。
“流蘇,世人成見頗重,想要改變一切,是否真的要同阿灼一樣,人前寬衣,不懼世人譏諷嘲笑,方能換一番天地呢?”
“大小姐,流蘇不知。”
流蘇沉穩,讀書不多,謝秋莳沒有答案的問題,她又怎麽可能給出一個答案。
謝秋莳本就沒打算從流蘇口中得知答案,因為在她問出口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經刻在她心上了。
“成大事者,必當有此心志。走吧,三日後貢院開,再來接她凱旋。”
學子步入貢院,進入號舍,要在裏面待上三天兩夜,送學子的人則一一離去,帶着牽挂的心,等待學子出考場。
沈灼灼步入號舍後,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沒被分到臭號,四周是正常的號舍,距離茅房有老遠距離。
她先将随身帶着的籃子裏的熏香點燃,驅散屋中的黴氣,随後又灑了些生石灰在牆角與陰暗處,驅散蟲蟻。
随後又扔了點兒驅散老鼠毒蛇的藥粉,一頓操作下來,累了一身薄汗。
這屋子裏陰沉沉的,采光很差,等寫卷子的時候,必須将書桌搬到門口位置,才能借自然光,不然光靠考場發得那些蠟燭,根本不夠用。
等寫完卷子,必須将試卷用油布收起來,若是晚上下雨或清晨有露水,打濕了試卷,那就全完了。
沈灼灼在心裏嘀咕了一番,這些都是她那位恩師,謝秋莳親自找來的方先生告訴她的科舉小技巧,前人經驗,必須重視。
果不其然,第一天晚上就下了濛濛細雨,半夜就能聽見四周學子的哀嚎聲。
只不過那些學子很快就被衙役拉走了,考場上這麽折騰,是不想考了。
他們試卷都被打濕,第一場算是廢了,倒也無所謂接不接着考。
一場廢了,這次鄉試基本上就沒有希望了,沈灼灼暗自警告自己,一定要謹慎行事,千萬別把來之不易的好機會浪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