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段淵沒有見到小藥人,并對客店裏的布局産生了一些疑惑:“我怎麽記得我們之前的客店不是這樣的?”
楚寧知道這是現實與他記憶裏的東西發生的沖突,他猜測着段淵記憶裏這一夜是什麽時候,說道:“為了今天特意改的吧。”
“變化真大啊。”段淵感嘆了一句便不再糾結此事,他提着路上随手買的一盞花燈,說道:“我記得小琴說她會在小河那邊和花魁見面。”
“花魁?”楚寧有些驚訝,這一處并不盛行花樓,花魁是哪兒來的?
哪想段淵又疑惑地看向他:“你到底怎麽了?今晚你一直很奇怪,我不是說我要去看花魁的嗎?難道你有別的安排?”
楚寧連忙搖頭:“沒,我一時胡塗了。”
段淵狐疑地确認了一句:“當真?”
楚寧:“當真!”
或許段淵對楚寧異常的信任,楚寧的話段淵竟真的都信了,這讓楚寧心中升起一些難以言喻的酸楚,他受傷賣慘才求得段淵
收留,自爆了自己那麽多秘密,段淵依舊對他有所懷疑,甚至不惜跑去礦脈山去驗證真假,而這個段淵卻那麽輕易就相信了他……
當他們二人走到小河附近時,一滴水突然落在了段淵的臉上,他一愣,擡頭看去,天空烏雲連連,不是什麽好天氣,但他在他的記憶裏,白日大晴,所以晚上應該也有星月才對,他想了很久,說道:“今夜莫不是要有雨?”
楚寧點了點頭,白日天氣就有些悶熱,今晚就算不下雨,近兩日都要下的:“或許是吧,我們要不先找個地方等等看?”
段淵不肯:“不,我們先過去吧,小琴應該早早就出來了,等一會人家就走了。”
“你就那麽想看?”楚寧不太敢确定這裏有沒有花魁,畢竟從段淵話語裏的信息來看,那位花魁是和段琴認識的,但據他所了解,段琴一直和段淵生活在一起,從未離開過他,現在的段琴不可能認識什麽花魁。
這裏不是幻鏡,他們的認知并不會讓一個人憑空出現,從他認為小藥人和他們同行,但實際小藥人并沒有出現的情況來看,花魁也很有可能并不存在,所以段淵怎麽都會撲空。
“我還未見過中原公認的大美人長什麽樣,小琴總在我面前提起她,我有些好奇,今日她說邀請了花魁和……”段淵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陷入了沉思,楚寧心提了起來,以為段淵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卻沒想到段淵說道:“小琴邀請的是誰?花魁還是貴公子?她不是喜歡那位公子嗎?那她為什麽還要赴花魁的約?”
楚寧:……
他開始思考今夜在段淵的記憶裏到底意味着什麽,或許并不是簡單的自己告白這麽簡單,而且為什麽這裏他們會變成那個時候的他們,而自己卻不受任何的影響,明明在段淵的記憶裏,自己也是參與者,邀請什麽人又和喜歡有什麽關系?
他帶着一肚子的疑惑,被段淵拉着向小河那邊跑去,他的目光落在被段淵牽住的手上,心神一陣蕩漾,身邊的人對他們視若無睹,他随意說話也沒有人會像之前那般突然注意到他們。随着時間的推移,他也漸漸能聽清這些人的說話聲。
他很快就看到了段琴,她站在橋上,看着橋下的流水,夜間看不清什麽,只漆黑的一片,潺潺的水流聲幾乎被橋上橋下的人聲所掩蓋,她好像有心事,完全不搭理觀時,而觀時則在一旁幹着急,段淵沒有上去與他們會面,他們站在人群中,段淵看到了觀時,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那個人是花魁嗎?怎麽感覺有些奇怪?”
“不是。”楚寧沒想到段淵會把觀時當成花魁,他說道:“那不是人,它是器靈,叫觀時,是觀世鏡,是和我們一起來允式的。”
他說這話時一直觀察着段淵的反應,觀時是多出來的存在,段淵絕對不應該認識,這要比少了一個人還要難自圓其說。
“……觀世鏡?”段淵有些愣住,他臉上血色一瞬間褪去了,好似受到了什麽驚吓,楚寧心一驚,段淵難道知道觀世鏡?那現在段淵的認知裏,現在是什麽時候?觀世鏡在這一段過去裏并沒有同上輩子一樣碎掉嗎?
段淵拉着楚寧的手往回走去,楚寧連忙問道:“你怎麽了?觀世鏡有什麽問題嗎?”
“它為什麽會在這裏?他們是不是也在這?”段淵有些慌亂,自言自語,可沒走多遠,他又停下了,似乎終于開始思考其中的問題,但他想到的卻不是觀時的存在,而是段琴,他眼中浮現殺意:“段琴為什麽會和它在一起?”
楚寧察覺到段淵對段琴稱呼上的變化,心中駭然,他連忙說道:“你不要誤會,觀時……”
“誤會什麽?”段淵神色淩厲地看向他:“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你以為我知道了什麽?”楚寧回答得小心,想着套段淵的話。
卻沒想到段淵直接祭出了尺玉,金色流光以段淵為中心散開,一個巨大的靈陣落下,空氣都随之顫唞一般,楚寧眼前的事物幾乎都被這靈光遮掩,他臉色一變,這靈陣殺氣騰騰,金色靈光幻化出無數刀劍利刃,所指之處皆是觀時。
楚寧暗道不好,他迅速地按下段淵的手,又将那當作鎮器的尺玉擊偏了一寸,靈陣受創,靈力瞬間潰散,段淵對他毫無防備,猝不及防地被他破了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楚寧看到段淵頸脖處爬上了黑線,臉色難看地用靈術将段淵包裹起來:“你冷靜一點,不要随便使用靈力。”
“什麽?”段淵有些憤怒,他想要質問楚寧為什麽要阻止他,可下一秒心口突如其來的錐心之痛讓他眼前一黑,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傾倒。
楚寧将他撈入懷中,發現段淵裸露在外的皮膚都爬上了代表毒素的黑線,這是他見過的最嚴重的一次,他這才明白方才段淵布陣時是多麽的無所顧忌。
段淵張着嘴,艱難地呼吸着,渾身的痛楚讓他感到萬分難熬,每吸一口氣都仿佛有刀片刮着自己的喉嚨,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針刺一般,他将自己完全依靠在了楚寧身上,再無半點支撐自己的力道,他睜大了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一切,但痛楚卻讓他總是無法集中視線,模糊一片。
我是怎麽了?好疼啊……
他的意識在昏迷與清醒之間沉浮,痛苦卻絲毫沒有減輕,楚寧紅着眼睛,失去段淵的恐懼幾乎将他的理智淹沒,施展着的靈術不敢絲毫松懈:“段淵,你別吓我。”
他抱着段淵狂奔向最近的客家,粗暴地搶占了一間房,他将段淵放在床上,拿出自己所有的金丹,卻在要喂他服下的時候愣住,段淵的毒是口服而下,以至于他說話飲食能力都受到了巨大的破壞,他現在根本沒辦法将金丹給他服下。
他沉默片刻,解開段淵的衣物,他看到段淵靈丹處開着一朵黑色的荼蘼,黑線的源頭便在此處,他愣住,臉上血色盡退:“荼蘼?”
荼蘼之毒修行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荼蘼就像種下一顆種子在人的體內,毒發後也意味着荼蘼在修士體內生根,是為修行界禁藥,此毒針對的本就是修士,雖有解藥,但少有人能承受住毒與解藥在體內沖撞中和的痛苦,而荼蘼若是不及時解毒,後果不堪設想,無人能在中了荼蘼之後還能活到荼蘼成熟失控的時候,關于荼蘼的卷宗數據又已經遺失大半,所以如今也已經無人知道這毒後期會如何。
他一直知道段淵身負難解之毒,卻不想那正是荼蘼,若是不出意外,毒素外洩,方圓百裏寸草不生,生靈難近便是荼蘼最後的模樣,下毒之人當真害人害己。
荼蘼有解藥,但解藥往往在下毒之人手中,而自己的解毒之法所需時間太過漫長……
他将段淵攬入懷中,然後将自己的手腕劃開一道口子,不出一息,鮮血便流淌了出來,他疼得咬緊牙關,接着他捏住段淵的臉頰,将他的嘴巴捏開,然後他将自己的手腕湊到段淵的嘴邊,他頭一次慶幸自己的傷口愈合得慢,否則不知道要劃幾次。
段淵并沒有吞咽他的血,流進他嘴裏的血又順着嘴角流了出來,楚寧急得滿頭大汗,他幾近哀求道:“喝下吧,段淵,你聽得到嗎?但求求你了。”
段淵還擁有幾分意識,他朦朦胧胧聽到楚寧的聲音,想掙紮着睜開眼看他,可眼前卻只是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他有些難過,想說話卻突然被滿腔的血嗆到:“咳!咳!”
他疼得痙攣,咳嗽卻止不住,口腔內的血全數咳了出來,不知是否多少吞咽下了一些血,有了幾分力道,他痛苦地抓住楚寧的衣服,指尖都泛了白,楚寧再顧不上自己的血,連忙為他順氣:“很快就會好的,你再忍一忍。”
他一手按在那朵荼蘼花上,段淵體內微量的血液與他産生共鳴,化作靈力直沖金丹,所過之處将毒素都帶回了原點。
“還不夠。”楚寧輕柔地擦了擦段淵臉上的血,然後将手腕的傷口又弄開,湊到段淵的唇邊,他急得滿頭大汗:“再喝一點好不好?”
“……”段淵意識昏沉,費了好些時間才明白楚寧的話,喝什麽?
但憑着對楚寧的信任,他還是張開了嘴,下一刻溫熱的液體流入口腔,是血……他吞下一小口,咽喉卻如刀針劃過,他痛苦得再難做第二次吞咽的動作,滿腔的血腥味讓他作嘔。
楚寧将大部分毒素逼了回去便不再折騰段淵喝自己的血,他簡單在衣服上撕下來一塊布條包紮了一下傷口,然後便抱着段淵用靈術為他緩解痛苦,熬過最後的毒素回流。
這時他才心有餘悸地慶幸自己及時阻止了段淵之前的布陣,否則不知這毒是否回爬到心脈,但也是現在他才有心力去思考段淵現在記憶中他自我認知的狀态。
他敢毫不猶豫地使用靈力說明他并不知道自己中毒,或者說當時的他體內沒有毒,可能是解了又或是根本就沒經歷過這種事,那麽是在哪一個節點發生了什麽,導致兩個不同的走向呢?
他有些懊惱煩躁,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他和段淵不只有兩世的糾纏,可他們都不記得更早之前的事,若是毫無影響那也罷了,可現在段淵或者自己都有意無意地回現他們所不知道的過去,如果再出現幾次眼下的情況,他不知道段淵的荼蘼會不會加速成熟,從而将毒素外溢的事提前。
他焦急地等待着毒素回落,卻在這時,段淵的眉心浮出一點藍光,楚寧一愣,那藍光他感覺很熟悉,好像是他前世見到的觀世鏡碎片的器靈常常攜帶的特殊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