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關心我們?然後呢?”段淵問:“你們一起來這裏是要做什麽?”
那少年說道:“現在這裏亂了,想到你們的情況,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離開這裏。”
段淵沒說話,這三人行為詭異,他已經否認與他們有關系了怎麽還這般熱忱?莫非別有所圖?
楚寧說道:“為什麽要跟你們離開?我們本來就要回家,若不是你們這些奇奇怪怪的修士攔着,我們早就走了。”
“回家?”那少年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話:“楚寧,你師父不惜放棄閉關突破出來尋你,你卻白眼狼,不與他相認,還讓他在衆人眼下出了那麽大的一個醜,你不回你的清靈山你還想去哪?”
楚寧冷笑,譏諷道:“怎麽?看不得了?我白眼狼礙着你了?你心疼他的顏面你去拜他為師,為他掙回顏面啊!”
段淵此時說道:“我們當然會離開,只是我并不會和你們通路,諸位的好心我們心領了。”
段音雲卻說:“因着客店的客人出了事,已有人将此處封鎖,你們二人如何走得了?若是和我們一道,可少許多的麻煩。”
“此事無需你們操心。”段淵早就想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心裏已經做好了打算,然後他看着這幾人,說:“另外,我與你們并無幹系,你們的諸多好意,我無福消受,日後若是無事,還是互不幹涉為好。”
“……”段音雲愣了愣,她似乎有些難過:“我們并非有意打擾你們,只是……”
“只是我長得像你們得一個故人?”段淵打斷她得話,語氣淡淡:“我已經知道了,但世間之大,不過是相似的面貌,什麽都代表不了,你們若是想找一個相似的人寄托你們的思念,我并不合适,而且我并不想和你們有什麽關系。”
段淵的拒絕不留餘地,這幾人與泛葉宮有着血海深仇,他不難想象日後自己的身份暴露,面對他們會是個什麽樣的局面,他沒必要把事情搞得那麽糟糕,恩仇分明點好。
樓下發狂的修士似乎已經被控制了起來,安靜了不少,段淵推門出去,發現樓下來了不少大宗門弟子,此時下邊氣氛嚴峻,一夜之間諸多修士入魔,此事可大可小,如今的正道有幾個心中無愧?無懼心魔的?
現下他們排查着入魔的原因,不出意料地發現了昨日店家送的飯菜之中有問題,但吃下飯菜的不只有入魔的那些,還有被他們打傷的修士也有不少,而入魔的也不只有吃了飯菜的,這很難将其原因歸咎于飯菜之中,最終段淵站在樓上向下方說道:“為何不認為我們之中混入了泛葉宮弟子呢?”
頓時樓下一片喧嘩,楚寧戴着面具跟在他的身後,不明白段淵為什麽總是提到泛葉宮,這不是很容易将自己置于懷疑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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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的道友,你方才說泛葉宮弟子在我們之中?”樓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望向他們,她的目光落在了楚寧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段淵面對諸多修士,從容不迫,他緩聲說道:“正是,諸位不知,我與泛葉宮有血海之仇,曾抓捕過一個泛葉宮的邪修,得知了一些關于他們的邪術,這其中就有引人入魔的邪術。”
“引人入魔還需要什麽邪修?”那女子覺得荒謬,她說:“我們修行修心,心性不定,入魔便是常事,那泛葉宮還需研究出個邪法來引人入魔?”
“說的倒是。”段淵點點頭,随後他指了指樓下諸多被控制了的入魔修士:“可你瞧,僅一夜之間,就出現了這麽多的堕魔修士,你說,如果他們用這種邪術對付你們大宗門,而你們甚至都不知道這是魔道所為,你們該如何防?”
“這……”
“你們要殺了這些所謂的心性不定而入魔的修士嗎?”段淵問:“人的心中不可能沒有欲望,哪怕只是一點點都可以為他們所用,引你們入魔,這樣入魔的修士你們也要認為他們是心性不穩嗎?要殺嗎?”
他用的不過是普通的草蟻,效用當然沒有他說的這般誇張,但泛葉宮确實可以做到,只要是有欲望,就有機可乘,這邪術比心魔還可怕,自然,其造成的反噬也非一般能承受。
那女子皺眉思索片刻,問他:“那你說此處有邪修,你可能認得出?”
“人都是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他們邪修魔教也沒有臉上寫着魔道二字,你讓我看我如何看得出?”段淵說:“我不過是告訴你,這其中隐匿着魔修,可不代表我知道是哪一個。”
“既然如此,那此處的人便一個也不能走。”那女人說着,她身邊的人立刻走出客店,接着一道巨大的靈陣将此處籠罩了起來,若無準許,只可進不可出。
楚寧眼看着這更沒辦法出去了,他不由的有迷茫,小聲問段淵:“這樣我們還怎麽走?”
段淵用眼神安撫他,然後對樓下的女子說道:“無需如此大動幹戈,我這裏有一計,可分辨魔修與正道,只是不能确認哪個是泛葉宮的人,這需要你們自行排查他們之間的共同之處,另外,這共同之處并非只有一個。”
“什麽辦法?”
“我擅靈陣,不敢自誇,也是小有所成,我可布下一道靈陣,只過五行純靈,斑雜無序的靈力皆被阻擋在外,可行?”
那女子眼中疑惑:“這是什麽靈陣?我從未聽說過。”
“鄙人自創。”他手心靈光聚攏,金絲從手心躍出,在空中編制成一個可籠罩半個大堂的靈陣,那女子眼中流露震驚的神色,她身邊的人拉了拉她,她臉忙後退兩步,忍不住回頭看身邊的人,從對方的眼中同樣看到了異色。
那靈陣落地,瞬間形成一道屏障,段淵在樓上說道:“邪修魔修靈力混沌無序,不可過,你們可用這些剛剛堕魔的修士試一試。”
楚寧緊張地看着樓下的人,有些擔心:“段淵,那你呢?”
“我什麽?”段淵轉身看向他,他輕笑道:“你忘了我曾和你說過的泛葉宮心法嗎?他修行與正道心法并無大異,只是所行為惡。”
他在此用靈力來分辨魔修不過是鑽了正道對魔修不了解的空子罷了,畢竟泛葉宮這種魔修确實要更多一些。
段淵與楚寧一同下了樓,在他們示範過靈陣的作用後,光明正大的從屏障中間走了過去,以此自證了清白,接着之前出門布陣的男子突然攔住段淵,段淵疑惑地看向攔着他們的人,只見他神情有些激動,只見他說:“不知前輩師承何人?哪宗哪派?”
“……”段淵垂眸掩去眼中一閃而逝的悲傷,默了片刻,說道:“先師已逝數十年,無宗無派,閑暇散修。”
那弟子得知段淵的師父逝世,便知道問錯了話,連忙道歉:“啊,抱歉,我不是有意觸您傷心事,還請節哀!”
“無礙。”
“既然道友無宗無派,可願意加入玄衍宗?”那弟子滿臉期望。
楚寧忍不住側目,玄衍宗可是當前最有威名的靈術修士的門派,怎麽會想着邀請段淵呢?雖然段淵确實想學靈術,但他在這些人前表現的應該是靈陣師這個身份。
段淵搖頭拒絕:“我閑散慣了,你的好心我心領了,我不适合玄衍宗,很抱歉。”
“啊……”那弟子的眼神肉眼可見的黯淡了下來:“您無需道歉,這件事是我唐突了,是您不要見怪才是。”
但話音又轉,那弟子又說:“我回去會将你向我的師父介紹,日後你若有意向加入哪個宗門,還請您可以考慮玄衍宗。”
“……”段淵沒再拒絕,然後那弟子又将視線落在楚寧的面具上:“你為何佩戴面具?”
楚寧遵循着昨日段淵為他編造的故事說道:“我面貌醜陋,若是大庭廣衆之下顯露真容,怕人看了害怕。”
那弟子不明真相,從百寶袋裏取出一瓶丹藥:“能有多醜陋?我這裏有不少靈丹妙藥,或許可以為你改頭換面。”
楚寧愣了一下,突然就笑了起來,他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笑問道:“這位道友,你可真是個好心人,你叫什麽名字?”
那弟子被楚寧笑得莫名其妙:“你為何要笑?”
“這世上并非每個人都在意自己的相貌,我覆假面是為看我的人,而非我自己在意。”楚寧點點自己的面具,他說:“人的相貌在骨,皮相美醜皆是血肉,并無區別。”
那弟子不理解:“可你若是變好看了,就不用為了別人戴面具了。”
“道友,甘瓜苦蒂,人無完人,我只是皮相不讓人滿意,所以我以假面覆之,是我的德行讓我為他人着想,我不在意自己美醜,所以我不需要你的丹藥,人該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和缺點,可要摒棄這些去借用外物改變,心中便會生魔。”他指了指身後那些堕魔的修士,說道:“看不清自己的時候,魔就有機可乘,去追求自己無法掌控的東西時,就會入魔。”
那弟子被說的一愣,他收起藥瓶,陷入了沉思。
楚寧對着段淵笑了笑:“走啦。”
段淵的目光從那個弟子身上收回,重新投向楚寧:“你還喜歡講大道理?”
楚寧依舊笑着:“我感覺我與他有緣,随口說了幾句。”
段淵說道:“他沒有告訴你他的名字。”
“無所謂,那從現在此,我叫他小藥人。”
楚寧現在給他的感覺很怪,他問:“為什麽叫小藥人?”
“因為他沒有問我為什麽相貌醜陋就取藥給我,而且名字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對不對,楚淵?”
“……”
他們二人剛踏出店門,小藥人突然對着楚寧行了一揖,語氣誠懇并喊道:“仙師,我悟了。”
段淵:“……”
楚寧笑得越發絢爛,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這人就悟了,他看着段淵:“我自己都做不到,悟了有什麽用?”
段淵看着他笑,許久過後,他才說道:“你有些奇怪。”
楚寧收了笑容,他表情變得平靜,他問段淵:“奇怪在哪?”
段淵平淡地說道:“你不像我認識的楚寧了。”
“……”楚寧勾唇輕笑,他許久沒有在說話,兩人并肩而行,段淵習慣這種安靜,但此時他卻有些不自在,楚寧到底怎麽了?
在他第十二次考慮詢問楚寧時,楚寧說話了:“我剛剛一直在想,如果我死了,你活着,你會不會難過呢?”
“我覺得你不應該想這些。”段淵沒有将這種話當回事,他并不認為自己會比楚寧活得久,“你變得奇怪是因為這個問題嗎?”
“我只是……”楚寧看着段淵的側臉,後邊的話便說不出口了,或許确實有些奇怪了,他想象不出段淵愛自己的模樣,也想象不出如果他死去後段淵為他痛苦的模樣。
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想法确實奇怪。
段淵看他話說一半又不說了,也懶得再去揣測他的心思,但他卻想到楚寧和那個小藥人說的話:“人心有貪欲,便會滋生心魔,長生是貪,不死是欲,天地萬物有始有終,修士逆天而行,皆源自欲,楚寧,你希望我體會你曾經歷過的一切,感受你曾經的心情,同樣也是欲望的一種。”
“……”楚寧愣住,他張了張嘴,段淵是在開導他嗎?有些開心,也有些郁悶,他的想法并不是這樣的,他也并不希望段淵體會自己經歷過的孤獨,他只是……
突然想到不知是前世還是這一世的段淵,他望着很遠很遠的地方,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死寂。
而他的身邊沒有任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