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愛多還是虧欠多?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愛多還是虧欠多?
“起初兩人還以為是張桉鬧脾氣, 因為我大伯和大孃都是老師,又一個教語文一個教數學,兩個人都對張桉的成績要求很高, 也很嚴厲, 張桉讀書早一點, 六歲的孩子,當時是二年級。”
“張桉前兩天就因為不想做作業的事情, 跟他們哭過。”
“結果兩人把周圍都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張桉。”
“後來去查監控, 發現張桉在大孃出學校後, 也從學校出來了, 還主動問周圍的路人, 從監控裏張桉比劃的動作來看, 是在問路人有沒有看到他同學,就是先前那個小孩兒。”
“張桉,是一個被教得很好的小孩兒, ”陳溫柔頓了頓, “他在幫着一起找人, 看方向,他也往小河灘那邊去了, 甚至比我大孃還早一些。”
“只是十四年前監控還沒有這麽普及, 小河灘那邊有很多監控盲區, 張桉就這麽在那個方向消失了。”
“在查監控的途中, 大伯大孃還發現, 張桉被那個走丢的小孩兒欺負過。”
“一些小孩子之間的推攘拉扯, 和帶頭孤立不和張桉一起玩兒。”
“崩潰的大孃問過小孩兒,為什麽要這麽對張桉, 小孩兒的原話是。”
“因為你是他媽媽。”
“在那會兒調皮搗蛋的小孩兒眼裏,張桉的爸媽都是老師,媽媽還是班上的班主任,而老師又會管着他們,兇他們,自然也不喜歡張桉。”
張桉還來問過她,為什麽小朋友都不和他玩兒。
她那會兒是武術館裏的孩子王,又在每天練習基本功,完全理解不了張桉的苦惱,只跟他說:“他們不跟你玩兒你也不跟他們玩兒呗,來武術館玩兒,姐罩着你!”
陳溫柔從回憶裏抽出,垂眸:“就是這樣,六歲的張安安因為一個根本就不喜歡自己的小孩兒,搭上了自己。”
“我大伯大孃受不了,就辭職了,所有的積蓄都搭進去找張桉了。”
“後來大家幫忙湊了些錢,五舅,就是開超市那個,提議要不然開貨車,時間自由,又能到處跑,方便他們找人。”
“大伯大孃也有些頭腦,知道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微不足道,就開始組建車隊,弄□□群和微信群,專門用來幫助大家尋找失蹤的親人。”
“只是這麽多年下來,一直都沒有張桉的消息。”
“不過沒有消息,也未嘗不是個好消息,至少沒有死訊,人還是活着的。”
謝潮聽得喉結翻滾,心裏不是滋味兒:“你說,你大伯大孃愛張桉嗎?”
怎麽能說不愛呢,如果不愛,怎麽會這麽多年一如既往地去尋找他呢。
“如果愛的話,怎麽會沒有發現張桉被孤立呢,”謝潮道,“明明兩個人都和他住在一起,甚至大孃還是張桉的班主任。”
“可能,”陳溫柔沉默了一下,才道,“他們先是張桉的爸媽,再是張桉的老師。”
謝潮不理解:“什麽意思?”
“你,”陳溫柔的視線落在謝潮T恤巨大且代表昂貴的logo上,“好吧,你可能不知道這種感覺。”
“就在我們普通人的生活裏,如果家裏來了客人一起吃飯,但位置不太夠了,站着吃飯的或者直接在廚房吃飯的,往往都是主人家,還不夠,那就是跟主人家關系最好的人。”
“可能是長期以來的禮教形成的待客之道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其實我自己也會這樣做。”
“他們是張桉的爸媽,對張桉更親,但事實上他們的出于老師的責任對于其他的孩子是更關注的,在面對張桉時,父母嚴厲的那一面反而要高于溫情的那一面。”
“其實但凡他們沒讀過那麽多書,自私一點,說不定會好一些。”
“我确實不知道這種感覺。”謝潮道,“就算是平時,我家也很少一起吃飯。”
根本不會出現位置不夠的情況。
“你還沒回答我呢,你覺得你大伯和大孃愛張桉嗎?”
謝潮在這個問題上,似乎格外的固執。
視線交彙,陳溫柔看見了謝潮眼裏的渴求。
問題的答案似乎對他很重要。
“看怎麽去看待愛吧。”陳溫柔道,“我這個人是不大相信愛的。”
“大伯大孃一直以來都是很守禮的人,普世且傳統的禮,做父母,他們教好了孩子,能陪在張桉身邊,也一直不讓張桉缺衣少食,放假還會帶張桉去旅游四處走走,引導他的興趣愛好,事實也證明張桉确實被他們教得很好。”
“作為老師,他們也做到了自己該有的責任。”
“在張桉沒有出事之前,他們算得上是傳統觀念中非常非常好的父母和老師。”
“而張桉出事後,大家就會發現,作為父母,他們似乎沒有那麽稱職,作為老師,似乎教出來的學生也沒有以為的那麽好。”
“所以他們其實并沒有那麽愛張桉,對吧。”謝潮垂眸,“都說父母愛子是天性,才不是呢。”
“我确實一直覺得,他們一直執着的找張桉的原因裏,有一部分是因為自己。”
陳溫柔道:“不止外人,其實大伯大孃也一直覺得自己是稱職的,可張桉出事讓他們明白了過來,他們也有失職的地方,有虧欠,他們從出生起所學到的所有道理,形成的道德标準都要求他們,有了虧欠就要去彌補。”
“找張桉,是一種彌補。”
“但你說完全沒有愛嗎?”陳溫柔嘆氣,“肯定也是有的。”
“那愛多,還是虧欠多呢?”謝潮刨根問底。
“我也不知道,”陳溫柔搖頭,“愛本來就是複雜的,誰能分得那麽清楚呢。”
“不是都說,愛是常覺虧欠嘛,你也不會經常對毫無感情的陌生人感到虧欠啊。”
“阿柔!”
謝潮還想說什麽,被馮晨芳的聲音打斷:“吃飯了!”
“好,來了!”
愛民車隊二樓是圓桌,李愛民發話,廚師直接開小竈單獨炒了幾個菜。
“來,條件有限比較簡陋哈,”李愛民分發着碗筷,“将就吃哈。”
“可以可以,很好了很好了。”張昌德站起身接過碗筷,往陳溫柔和謝潮這邊遞。
李愛民:“來點兒酒嘛?”
“不了不了,”張昌德趕忙道,“要開車。”
“好,那行嘛,”李愛民坐下,“那就比較簡單哦。”
張昌德:“都是吃個便飯。”
謝潮小小的眼睛裏是大大的好奇,聽得一知半解,湊到陳溫柔耳邊,壓低聲音:“他是不是在說喝酒?這兒也沒有酒啊?”
而且看李愛民說話的動作,也沒有要去拿酒的意思。
陳溫柔側過身,想告訴謝潮只是在說客套話。
“你們兩在說什麽悄悄話呢?”大孃的聲音從邊上傳過來。
謝潮一個激靈直起身。
嗯?什麽東西從我嘴皮上蹭過去了?
嗯?什麽東西從我臉上蹭過去了?
陳溫柔和謝潮四目相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唰!”下一秒,兩人齊刷刷背過身,一個看天一個看地。
“啊?”陳溫柔和大孃打哈哈,“沒有啊,沒說什麽。”
“咦~”大孃壓低聲音調侃,眉眼帶笑,“都咬耳朵了還沒說,那怎麽才是說悄悄話?”
“我看他還行,比武術館裏那幾個板正。”
嗯?什麽?謝潮埋着頭,通紅的耳朵輕微動了動,是在說他麽?
“沒有的事。”陳溫柔知道大孃是誤會了,解釋道,“就一個同事,非常純潔的合作夥伴。”
有點聽不清,謝潮默默往右偏了偏。
“真的?”大孃表示質疑,“你大孃我看人很準的,這人看你的眼神,絕對是喜歡你。”
謝潮:還是聽不清,又偏了偏。
“真沒有。”陳溫柔家裏長輩多,也和他們交際慣了,應付的話張口就來,“人小謝是大明星,家裏可有錢了,哪兒會看得上我。”
在娛樂圈裏,眼神有什麽可信度?再說了就謝潮這狗眼睛,看電線杆子都深情。
“再說了,”陳溫柔也用的方言,主打一個從大孃的邏輯去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算能看得上我,你侄女我這個性格,哪兒能去那樣的人家?不得給人別墅都拆了。”
謝潮:再偏一點。
“這倒是,”大孃也很了解陳溫柔在家裏是什麽樣,“嗐,也沒事。”
灑脫道:“大不了讓你爹招個婿,或者找個順眼的去父留子。”
“看你自己,要是不在意親不親生,就去你三姑那兒領一個也可以,都沒差的。”
謝潮:偏一點。
陳溫柔正要附和,直覺左邊不對,一個偏頭:?
“要不我倆換個座位?”
“不用,”陳溫柔的聲音在腦袋邊兒響起,謝潮瞬間坐直身體,臉上帶着尴尬的笑,“呵哈,不用不用。”
“吃菜吃菜哈!”李愛民熱情地招呼着,“有什麽想吃的說,我讓後廚做。”
“這些就夠了,足夠吃了!”張昌德一邊說着,一邊将剛端來一盤菜往陳溫柔這邊布置,“來,阿柔吃這個,麻辣魚,你喜歡的。”
“她現在不能吃太辣。”謝潮下意識道。
桌上一瞬間安靜下來,幾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謝潮身上。
“呃······”嘴快了,謝潮解釋,“她之前手受傷了,醫生說最好清淡飲食。”
“嗐,”陳溫柔出聲解圍,“就是那事兒,錄節目被玻璃劃了一下,不是在群裏說過嘛。”
“不過現在都恢複得差不多了,沒那麽嚴重,可以吃的。”陳溫柔接過水煮魚,一邊道,“謝謝大伯,謝謝李叔,你們也吃!”
“——”那麻辣魚做得是正宗川味,碗面上一看全是花椒辣椒和紅油,魚都看不到那得多辣!謝潮還想說什麽,陳溫柔的左手手肘就不經意撞在了他的右手上。
如果力度有聲音,此時此刻,陳溫柔說的應該是:快閉嘴吧你!
大孃在一旁看着兩人的這點兒舉動,臉上眼裏全是笑意。
“哥佬官,你這侄女兒有出息哦。”
“是是是,愛民兒哥車隊也經營得好哇,比我們那邊安逸多了哦。”
話裏提到了自己時,陳溫柔也跟着張昌德打哈哈。
一頓飯吃得還算是賓主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