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離離原上譜
第8章 離離原上譜
“t路總！路總！”
路佳領着小魯班剛走出便利店，杜明堂又像一陣清幽的晚風一般，追了上來。
“怎麽？我們落東西了？”
路佳疑惑地旋過身仰起頭，問。
“路總，您剛下班，肯定肚子餓了。這是剛熱的雞肉卷，小魯班已經吃過了，這是您的。”
杜明堂不由分說，将一只香氣四溢熱氣騰騰的裹着錫紙的雞肉卷遞了過來。
路佳推回去，婉拒：“不用，你自己留着吃。謝謝。”
“是關于 Space 的項目，我……”
杜明堂剛急急忙忙地補話，卻被路佳直接強行打斷！
“小杜，杜明堂是吧？今天你幫我看兒子，我很感激。但是如果你想用這個人情，和我交換與 Space 有關的信息，那麽恕我無可奉告，我不能違背公司的員工手冊，也不能違背一個建築師的職業操守。”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
杜明堂讨好她和小魯班的目的，被老練的路佳一眼看穿。
“路總，您誤會了！我只是想……”杜明堂還想解釋。
想也不可以。
沒什麽好說的。
Advertisement
路佳直接拉着兒子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去好遠。
她完全忽視了杜明堂那張明朗誠懇地臉。
杜明堂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雞肉卷兒，又回頭看了看燈火通明的精益大廈。
這個女人太倔強了！也太有自己的主意。
目送路佳母子消失在視線盡頭，杜明堂背着背包往精益的電梯走去……
“哎呦，你怎麽才回來啊？我都快餓死了！”
路佳領着兒子回到家，卻發現家裏冷鍋冷竈，連燈都沒開。
只有角落裏發出瑩瑩的光，是陸之岸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路佳走進廚房，打開冰箱，卻發現裏面空空如也，除了幾瓶醬，什麽都沒有。
“你媽呢？不是說七點回來嘛。”
路佳踢了踢陸之岸，問他。
陸之岸看了路佳一眼，而後又沉浸于短視頻中：“她說和一日游的幾個老姐妹挺投緣，和她們拼團唱 KTV 去了。”
“你媽體力真好。”路佳言不由衷地誇贊了一句。
“吃什麽？”陸之岸又問。
路佳疲累了一天，直接掏出手機：“點外賣吧。家裏沒菜了，我也很累。”
“怎麽又吃外賣啊？早知道你點外賣，我就在大學食堂吃完回來了！晚上教授西圖瀾娅餐廳還半價呢。”陸之岸随口抱怨道。
路佳已經不生氣了。
她的婚姻已經不需要置氣。
沒有恨，沒有憤怒，也沒有愛，夫妻二人心照不宣地都只想過一天算一天，糊到兒子再長大一點再說。
“匹薩行吧？兒子喜歡吃。”路佳誇誇誇地下單，根本不管陸之岸。
問，也只是禮貌性地走個流程。
“我吃不慣這些洋垃圾。”陸之岸突然又精神了，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支使路佳，“你幫我重點個小炒肉蓋飯吧。”
“你自己幹嘛不點。”路佳是想息事寧人，卻也不慣他。
“用不來這些外賣軟件。”陸之岸很理直氣壯。
“那行。我幫你點了。”路佳也很爽快，“但是，一會兒你帶着小魯班吃吧。我還得再出去一趟。”
既然夫妻不在一體同心，那什麽事都是有代價的。
陸之岸是個極度自私的男人，總想在任何關系裏，占盡便宜。
過去路佳不和他計較，但日子久了，每天吃一塹長一智，人總會學聰明的。
路佳拿起外套和車鑰匙就往外走。
陸之岸突然發現這筆買賣很不合算，在身後追着她喊：“喂！喂！你去哪兒啊？啥時候回來？我可搞不定你兒子啊！還有，你媽啥時候能回來？我媽明天一早可就走！”
小魯班正是調皮的時候，帶孩子一小時确實能把人累夠嗆。
但路佳估計，她走以後，陸之岸肯定會把 IPAD 丢給他的，玩到睡覺為止。
但路佳不出去又不行，她得去找楊葉，有些話在公司不能說，微信說又不方便，得當面倆人談開才行。
“離婚了，你現在住哪兒啊？”
路佳在華燈初上的街頭，打着方向盤。
“畢業後那個一室一廳的老房子。我記得你來過。”楊葉那邊傳來吸溜面條的聲音。
“行！我過一刻鐘到。你面條給我留一碗。”路佳加重了油門。
“你咋知道我在吃面？”
楊葉攪和了一下面條，又夾緊了脖子上的手機。
路佳不回答，直接掐了電話。
他吸溜的聲音要再大點兒，面條估計能從路佳的藍牙耳機孔裏竄出來。
等路佳到了楊葉家。
楊葉已經把臺面都收拾幹淨了！
玻璃茶幾抹得油光水亮，一粒灰塵都沒有。
“我面呢？！”
路佳饑腸辘辘，質問他！
楊葉一抹嘴：“面我吃完了！”
路佳氣到內力盡失！
這時門鈴響了。
一個外賣員遞了兩個大大的包裝袋進來。
在路佳疑惑的目光中，楊葉接過包裝袋，解開。
他邊解邊解釋道：“你到我家來，哪能讓你吃面啊？吶，專門重新給你點了麻辣燙和小龍蝦。你不最愛吃這兩樣嘛。”
“還有啤酒。”楊葉舉了舉手裏的易拉罐。
這回換路佳懵了，她拉過楊葉坐下，很認真地問他：“你不鐵公雞嘛？咱倆認識這麽多年，公司報銷的不算哈，你私下請我吃過的最貴的東西，就是你外賣裏附送的可樂，還有你辦公室的過期餅幹。”
楊葉不接茬，他明顯不想聊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今天又想來和我說什麽？咱先定好規矩：老靳不聊；Space 不聊；股票不聊；安東尼高迪不聊！”
楊葉掰着手指提醒路佳，他們之間的禁忌話題。
建築師裏，楊葉最煩安東尼，覺得他的浮誇繁複，毫不實用！
但路佳卻很喜歡，尤其喜歡安東尼高迪的那句名言：“好的建築，應該像從地裏長出來的一樣。”
楊葉推崇密斯凡德羅，他對玻璃幕牆和鋼筋鐵骨的結構有執念。
“那我走了！”
路佳擡屁股就走，龍蝦哪裏不能吃，要在這乞讨嗟來之食。
“诶诶诶。”楊葉趕緊拉住她，勸道，“來都來了，坐一會兒再走。今天下午，那倆貨沒為難你吧？”
“呵呵，他倆能為難我？！”路佳立刻不服輸地開始在楊葉面前狂妄地吹起牛逼，“就那兩個草包，套我話都套不到！那個王強，什麽玩意兒，就是個包工頭出身，精益建材早晚在他手裏完蛋！還有那個什麽秦昌盛，誰不知道他原來就是神武老大杜康生的秘書！一個文秘！學得是中文和 MBA，懂個毛線的建築！”
“可我聽說，建築設計部要大換血了啊。”
楊葉顯然已經摸清了底細，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路佳的肥皂泡泡。
路佳愣了，瞬間覺得嘴裏的麻辣燙不香了。
“神武雖說現在體積這麽大，但它改制前就是個國企。杜康生是傳統的企業家，集團走的是傳統的管理模式。所以，接手精益，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把各個重要的崗位，換成自己的人；不重要的崗位，換成聽話的人。”楊葉道。
“那我就辭職！”路佳不滿意地說道，“讓他們自己玩兒去！”
楊葉聽了，沒說話，而是靠在沙發上，欣賞着路佳把一整碗麻辣燙都風卷殘雲。
“你別動不動就辭職。你我都在精益十年了，你換哪個公司，能有現在這個待遇。”楊葉客觀冷靜地勸，“再說了，你房貸車貸怎麽辦？你現在的工資和股票，本來就是老靳多給的，虛高。你換了地方，HR 至少給你壓縮三成。”
“所以說老靳對我好啊！”路佳陰陽怪氣！
“那你就更不能走了啊！”楊葉更加陰陽怪氣！
杠上了！
“精益是老靳的心血，難道你真的就甘心，讓神武那幫什麽都不懂的草包進來，瞎指揮？”
楊葉是很懂怎麽安撫和說服路佳的。
路佳當然也知道楊葉總有他的道理，但現在她更愁的是 Space 的項目，方案遲遲沒有下來，神武那邊會不會派新的建築團隊下來搶食。
路佳也沒心情吃小龍蝦了，而是“咔咔”掰下一只龍蝦鉗子，開始剔牙。
她在楊葉面前是完全不需要顧忌形象的。
“老瞿還是不肯出來？”
路佳擔心起到現在還把自己反鎖在辦公室裏前精益 CFO。
“沒個三天出不來。”楊葉起身給路佳倒了杯水，“我聽說他提了一支不知道哪裏找來的長劍，強行把自己鎖在裏面。警察也來過幾趟了，他還和保安發生沖突了。反正以前老瞿半夜炒美股，辦公室裏有張床和尿壺。我估計，飲水機裏的水不喝完之前，他是不會出來的。”
“真是離離原上譜！”
路佳感慨。
她和瞿沖同事也快八年了，他畢業于上海財大，號稱“提籃橋學院”，這回他可別真進去了？！
有什麽深仇大恨，換個老板而已。
就是精益的財務有問題，那也是老靳的問題，人都跑了，有什麽鍋是不能甩的。t
至于鬧到兵戎相見？
“路佳。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
楊葉把一杯溫水遞到路佳手上，表情突然嚴肅。
路佳意識到，談話這是要進入正題了。
果然，楊葉繼續道：“如果你是神武的老板，派人來接手精益，你會怎麽做？”
“你什麽意思？”路佳不做假設性的課題。
“我的意思是，接手精益，有必要派兩個人來嗎？”
楊葉目光盈盈地盯着路佳，似乎在努力啓發她什麽。
對啊！
路佳也回過神，若是碰上瞿沖這樣的，就是派一個師過來也沒用。
為什麽把精益建材的王強派過來之後，還要加一個官僚作風極重的秦昌盛？
直接派一個精明能幹的 CEO 過來接手，快刀斬亂麻，不香嗎？
所有人只能唯一個頭頭馬首是瞻，就算王強和秦昌盛同氣連聲，但連體嬰還有意見相左的時候呢。
而且兩個人都沒什麽能力，只會搞事情，來了半天，就已經把亂山為王的精益攪和得更加覆天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