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第4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路佳?我是會幹這種事的人麽。”
楊葉不承認,戳着自己的胸口,反問。
“我楊葉在你心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形象?”
“是我喝醉了,會帶我去開房的形象。”路佳毫不猶豫地接。
楊葉瞬間腦袋嗡嗡的,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撸着頭發在辦公室裏踱來踱去。
“那是我年輕不懂事!都十五年前的事了,你怎麽還記得?!”
面對路佳的出其不意,楊葉滿臉通紅。
他急了。
早知道提這個這麽大殺傷力,路佳這些年就該玩這個梗氣死他。
但此刻,她的目光完全被吸引在楊葉腰上那串叮鈴哐啷的鑰匙上。
路佳是真的搞不懂楊葉,他倆是師兄妹,怎麽自從加入了精益之後,他整個人就變得越來越油膩了。
早幾年喜歡八匹狼,黑西褲,沙馳皮鞋;近幾年,喜歡寶格麗,H 家皮帶,外加 LV 手包。
反正就是包工頭煤老板穿啥,他穿啥。
求得就是個入鄉随俗,主打一個“憑億近人”的油膩。
腰間這串鑰匙,也是跟他的那幫福建客戶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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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中老年客戶覺得這樣的人可靠。
可靠個 P!
現在都指紋解鎖人臉識別了,還搞這種中古造型博信任?
但你說他學得像吧,楊葉又有那麽點邯鄲學步東施效颦的意思。
私下裏,楊葉是很自律的,八匹狼下面永遠是八塊堅挺的腹肌;後備箱除了茅臺和華子,還有自己搭的建築模型;晚上抽煙喝酒上 KTV,白天對标書畫草圖 re 方案 。
不是人格分裂,就是精致利己,路佳下的釋義。
“咱說好,以後無論咱倆鬧成哪樣,開房這事兒不興提行不?”楊葉難得糾結。
“行!”路佳爽快點頭,再一仰面,“那你現在還穿蠟筆小新的內褲不?”
楊葉的臉都綠了。
此時此刻,面對面的兩個人,實打實的苦中作樂。
時而是戰友,時而是敵人,無關心情,只看處境。
“你現在什麽打算?”楊葉關心起路佳。
“不是傳神武接手精益嗎?我是建築師,管好自己手頭的項目呗。”路佳不瞞人,“Space 的方案,再整整。”
楊葉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狡黠,路佳蒙着頭,忽略了。
“那假如 Space 的方案,不在精益了呢?”
“你什麽意思?”
一個投石問路,一個一語驚醒夢中人。
“沒什麽意思。假設一下。”
楊葉背過身去,替自己磨咖啡。
“三年前我就看好 space,為這個 case,我足足準備了三年。”路佳道,“楊葉,你不會真覺得,精益離了老靳就不轉了吧?”
楊葉不言,盯着咖啡滴滴答答。
他的後背很直,40 歲了,身板看起來還跟 20 歲的體育生一樣。
但心智……所有的心眼子加起來,恐怕 60 歲的老狐貍都玩不過他。
路佳心裏咬死了照片就是他拍的,或者他找人拍的。
但老楊就是能死鴨子嘴硬,滿臉無辜地否認。反正他篤定路佳拿不出證據。
“這地球離了誰都轉。”楊葉喝着咖啡轉身,“t要不今晚咱倆再去開個房,讓你看看我的圖案?”
“你死變态啊!”路佳雖知他在玩笑,但這玩笑太油膩了,夠得上職場騷擾了,她一下就站了起來,“我倆都結婚了!你是有婦之夫,我是有夫之婦!”
楊葉淡淡從咖啡杯裏擡眸,看了路佳一眼,然後幽幽來了一句:“我上個月離婚了。沒和你說?”
“離……離婚?”這回換路佳目瞪了,“真假?”
楊葉淡定地擱下咖啡杯,旋身從辦公桌抽屜裏抽出一章暗紅的離婚證,丢在茶幾上。
而後他篤定地擡起眼皮:“你什麽時候離?”
“我……”路佳卡殼。
本來她也差不多這時候要和陸之岸離婚,這兩天正在談,但不是今天突然出了精益這檔子事兒。
岔開了嘛。
“我這和你說精益的事兒呢。”路佳蹙眉拽回話題,“你扯什麽離婚啊!”
楊葉聳聳肩,無所謂地笑笑,甩下一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一語雙關完,他回到自己辦公桌前忙去了。
把路佳晾在一邊。
路佳也識趣地擡屁股走人。
早就該猜到,每次和楊葉說話,除了打一圈太極,啥也撈不到。
但這次還好,好歹聽了點八卦,這家夥妻離子散了,真是壞消息裏的好消息!
“你離了婚,要不要和我過啊?”楊葉埋頭對着一張合同簽字,頭也不擡。
把着門框的路佳頭也不回,權當沒聽見。
臨走,她把楊葉的門,摔了個“叭!”的驚天響。
門口坐着的助理被吓得心悸擡頭,楊總這門上八個裂縫,全是路總給震出來的。
回到自己辦公室,路佳座機響。
她以為是誰,原來是陸之岸打來的。
“我不是和你說了嗎?這是工作座機,你有事打我手機呗。”路佳不耐煩地提醒了陸之岸一萬遍。
但陸之岸就是認為座機接聽不要錢,就路佳這個敗家娘們,經常幾個工作電話就把手機套餐包月的 400 分鐘給超了。
“晚上你去接一下陸班呗,我這兒有點兒事兒。”
“什麽事兒?!”
路佳煩,平時去幼兒園接孩子,陸之岸就推三阻四的,他個大學講師,搞得比聯合國總理都忙。
“我今天公司出了點兒事,你去接吧。不行讓你媽去。”路佳拒絕,她今天真沒空。
“我不行,我今天約了學生有讀書會。我媽就更不行了,報名了老年團一日游,要到 7 點半才到家呢。”陸之岸繼續推脫。
路佳的不滿油然而生,什麽學生的讀書會?
不就是陸之岸又約了幾個女學生下班聽他一個人吹牛逼嘛。
陸之岸在某大學文學院當講師,講美學概論。他成天宣稱自己做學術多麽多麽辛苦,結果都 40+了,連個副高職稱的邊兒都沒摸着,成天就愛秉着“文人”做派,侃天侃地,胡扯八扯,消磨時間。
路佳和楊葉在美院讀建築的時候,他在美院讀藝術學,那時候他就特別愛出風頭,任何晚會不是出來導演個話劇,就是詩朗誦。
年輕時,文藝男青年是萬千少女的夢;人到中年,文藝男青年就成了妻子的噩夢。
再說她這個婆婆……
算了,不說了,一言難盡。
“你沒事兒給你媽報什麽老年團?她是來享福的嗎?不是說來幫着看幾天孩子嗎?”路佳質問道。
平時路佳的兒子小魯班都是路佳的親媽給看,這兩天路佳的親媽回老家去報銷醫保,才讓婆婆來頂兩天。
但陸之岸的親媽倒好,來了兩天,一天逛街,一天老年團,每天晚上回到家,面對冷鍋冷竈,路佳還得張羅一家人的吃喝。
早知道就不叫她來幫忙了!路佳悔之晚矣。
“我不管,今天我确實沒空!你們自己解決!”
說完,路佳就把電話挂了!
她就不信,放學了,陸之岸能讓陸班、一個學齡前兒童,站在幼兒園門口。
但人性是經不起試探的,發情期的男的,能把自己的親生兒女從樓上推下去,擺爛算什麽
陸之岸又是那種很做的出的男的。
反正萬事有自己那個能幹的老婆兜底。
“路總!不好了!又出事兒了!”
小胡又慌腳雞似的沖了進來,額頭上還沁着細密的汗珠。
仿佛見到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你慌什麽?靳總走了,天塌不了。你踏實幹着,社保不會給你斷繳的。”路佳翻閱着手裏 space 的方案草圖,回她。
“路總!!!”小胡走近彙報,拿過路佳手裏的草圖,擱到一邊,“瞿總拒交財務章,還把自己反鎖在辦公室裏。楊總已經去了!您快點兒的吧!~”
“什麽?!”路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瞿沖是精益的 CFO,堂堂一個首席財務官,身家上億的人,怎麽會做這麽幼稚的事?!
急急跑過去一看,只見 CFO 辦公室的大門和剛才去找楊葉一樣緊鎖,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男人至死是少年啊!路佳喟嘆。
“瞿沖!沖兒!咱先開開門行不行?有什麽話,咱兄弟間好好說,行不行?!”
楊葉斜靠着門,用指關節邊敲門邊往裏頭喊話。
外面烏央烏央圍滿了財務部門和其他部門看熱鬧的人。
“沖兒!開開門嘛!咱總不至于要鬧到報警那麽難看吧?”楊葉又敲。
但無論楊葉怎麽敲,瞿沖就是不開門。
裏頭一片死寂。
路佳和小胡對視了一眼,便上前擄開楊葉,她也往裏喊了一嗓子:“老瞿!我是路佳!咱有事兒把門打開再說行不?”
沒動靜。
路佳又湊上門道:“老瞿?是不是為了老靳的事兒啊?我跟你說,沒事兒,天塌不下來!別人我不知道哈,但我路佳可以給你保證!這一個月之內,我設計部絕對不跟你財務部要一分錢!報銷也都先卡在我這兒,有事兒大家一起扛!”
楊葉個跟屁蟲應聲:“對!老瞿!我也可以保證!手底下的人,一個都不會找你!所以壓力別太大了,先把門打開!”
“是啊,瞿總!開門吧!”
“瞿總!瞿總開門!”
“老瞿?老瞿?你再不開門,我給你老婆打電話了哈?你老婆還是原來尾號 857 的那個電話吧?”路佳吓唬人是穩準的。
老瞿是出了名的妻管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