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伴随着風與轟鳴,直升機降落在了操場上。
這位整整四年未歸的特級咒術師在衆人的矚目下緩緩踏出艙門,他并沒有着急上前,與衆人隔着一段距離将手上的武士刀背在肩上,風吹亂了他的頭發,露出一雙深邃而又鋒利的眼。
乙骨憂太笑容溫和。
“好久不見。”
他朝着衆人開口,視線随即移向最右側操場上唯一的陌生面孔,同樣也是他此次回來唯一的目标。
目光倏然沉了下去,他走了幾步,神色肅穆的在虎杖悠仁面前站直,認真說道:“我能和你單獨談一談麽?”
聞言,伏黑惠皺起眉:“乙骨前輩……”
“放心。”雖然在和伏黑惠說話,乙骨憂太卻并沒有将視線分給對方,他盯着虎杖悠仁,像是在評估打量着什麽,“我知道關于他想找的人的消息。”
伏黑惠愣在原地。
聽到這樣的話,虎杖悠仁自然不可能拒絕乙骨憂太。
他跟着乙骨憂太沿着僻靜的小道一路走回了教學樓。
這位在高專所有人口中都有着極高評價的前輩出離的沉默,眼下還帶着些許匆忙回國的風塵仆仆,他們避開了學校的其他人,一路上了樓頂,找了一處無人的空教室坐下。
乙骨憂太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
一封來自于五條悟寄給虎杖悠仁的信。
“這是五年前,五條老師離開時,給你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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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骨憂太語氣平淡。
“這封信我保存了五年。”
“我不敢把它随身放着,害怕因此就會和其他人一樣徹底将五條老師忘記,又害怕放的太遠,在不經意間失去了關于五條老師的記憶之後,忘記了這封信的存在。”
“好在你回來的時間點剛剛好。”
看着虎杖悠仁猶豫的模樣,乙骨憂太繼續說道。
“雖然我并沒有看過裏面的內容,不過大概也能猜到一點。所以,在你決定拆開之前,要不要聽我先講一個故事,再決定到底要不要拆開它?”
——一個,五條悟永遠不會告訴虎杖悠仁的故事。
……
…………
2024年7月21日。
——距離獄門疆解封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這是乙骨憂太真正意義上第一次與虎杖悠仁見面,雖然是在另一方已經死亡的情況下。
回國之後,乙骨憂太能夠明顯的察覺到,高專的大家突然沉默了許多。
一開始,大家對于那位自己未曾蒙面,只在五條老師的電話聽過只言片語誇贊的師弟語焉不詳,總是在故作輕松的談笑間倏地從某一個人口中蹦出“虎杖”兩個字,緊接着就卡了殼,所有人都低頭沉默了下去。
尤其是那些年有關于對方的死,神秘到仿佛是伴随着五條悟那日的滿腔怒火與一衆咒術界上層一齊燃為了灰燼。
在大事件中,胖達曾說,他們救不了虎杖。
上層給早就被決定死刑的同伴套上了特級咒術師名號的華麗囚籠,讓他一次又一次為了任務拼了命的出生入死,在找到能夠代替五條悟殺死對方的方法時又毫不猶豫地将他舍棄。
乙骨憂太差不多能猜到那三年他們是怎樣的處境。
被猜忌、被監視、到處求援、四處碰壁。
比起與咒靈對抗不敵而喪命,這種一天一天倒數着同伴喪鐘絕望掙紮的日子更是難熬。所以自虎杖死之後,衆人畢業,伏黑惠留校、釘崎野薔薇落戶東京,其餘人選擇四散天涯。
或許是為了忘記,很少會再見面。
只有這樣,這道傷疤,才能随着時間慢慢結痂。
可五條悟不同。
沒有時間來得及治愈他。
所以當乙骨憂太在地下室找到對方時,看着半月前突然消失的屍體出現在那裏時,他并不感到驚訝。
乙骨憂太知道五條悟想做什麽,他十分冷靜地擋住五條悟的視線。
他知道,雖然五條悟能夠接受自己的學生在戰鬥中死去,因為咒術師的命運總是這樣大同小異,除了五條悟自己,沒有人可以受到優待。
但虎杖悠仁的死應該并不是。
可真當五條悟面無表情将一份通過幾十天的調查才搜集完全的有關于虎杖悠仁的情報遞到乙骨憂太的面前,就連他看完也不由得渾身發冷。
虎杖悠仁死的看似理所當然、利落幹淨,上層對外公布的那份涉谷事變中因他而死的人員名單早就已經将他打入了十八層地獄,不得翻身。就連虎杖悠仁自己,在入獄的當天也默認了自己的罪行。
涉谷事變後,虎杖悠仁被咒術界上層強行任命為特級咒術師。
在被打入封印室之前的一年零三個月十二天,虎杖悠仁共計完成祓除特級咒靈任務二十七個,一級一百六十七個,二級以下兩百一十三個,瀕死将近十九次。
這個孩子死去的那一天,剛剛十八歲。
帶着滿身任務中留下的無法被反轉術式治愈的傷疤,笑着走了。
這種死亡,就連哪怕只是從別人口中了解過虎杖的乙骨憂太也無法接受。
更何況是五條悟。
但是沉默了許久的乙骨憂太依舊堅持着開口道:
“您不能複活虎杖。”
他和伏黑,是唯二兩個知道對方是如何破除獄門疆的。
歲月格外寬待這個男人,長達六年停滞的時間讓他參悟了幾乎常人無法想象的術式,那耀眼的銀色領域蔓延至戰場的每個角落,像是黎明前的天光乍破,一直指向了遙遠的天際。
在場咒術師仰頭看着那個男人飄蕩在空中,戰場上瞬間灰飛煙滅的咒靈,而他依舊眉眼淡漠。
那一刻。
五條悟成為了【神】。
神應該猶如一杆永遠公平的秤,他至高、全能、公義、威嚴,可以慈愛,卻不能偏坦任何一個人類。
創造了規則的神明同樣被規則所束縛。
突破生與死的界限對于現在的五條悟來說并非難事,然而這樣模糊暧昧的東西一旦由五條悟親手打破,那麽這個社會乃至世界之後的命運都将變得撲朔迷離。
如果死者輕易便能複生,那麽有價值的死亡就将變得毫無意義,沒有人會再珍惜自己的生命,善與惡、錯與對、是與非、詛咒與咒術師之間的界限都會随着生死法則的改變一同天翻地覆。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定會被套上牢不可破的枷鎖,成為世界的衆矢之的。
規則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乙骨憂太低聲道。
“即使您是五條悟。”
“即使我是五條悟?”
面色如常的男人窩在沙發裏,将引以為傲的學生說出的話毫無感情的重複了一遍。
須臾,他動作遲緩地站了起來,用那雙蒼藍色的眼睛與乙骨憂太對視,可看似無情的眼眸裏流露出的猶如實質的脆弱,卻讓乙骨憂太的心倏然一緊。
“可是五條悟,也沒什麽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