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日
早上苗玄下樓的時候,吳媽正從廚房裏端着早餐出來,看到他,熱情地招呼他下來吃飯。
苗玄仿佛什麽都沒發生似的笑着回應,坐到了餐桌邊,端起粥就開始喝。
方一泯随後也下了樓,見苗玄吃得正香,意外的多看了他幾眼,輕聲道:“我以為你今天會沒有胃口。”
苗玄咬了一口油條,聳肩:“總不能餓着吧?”
方一泯鏡片下的目光非常溫和,微笑着問:“你好像很怕餓?”
“是啊。”苗玄剝了個雞蛋,“你沒真正餓過吧,餓到饑不擇食的地步,什麽都吃得下。”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
方一泯看着他,有些憐惜地道:“抱歉。”
苗玄沒心沒肺地擺手,嬉笑道:“騙你的,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餓着。”
“哎,差點忘了問。”他指了指廚房的方向,“他們這樣你早知道了,可為什麽還把他們留在這裏?”
方一泯臉上的微笑淡去了,眼裏露出沉痛:“自打發生怪事後我就遣散了別墅裏的人,謝伯和吳媽家裏已經沒人了,沒有去處,他們從小照顧我長大,我不能抛棄他們,況且…”
“況且他們只有晚上才會那樣對吧。”苗玄搶答道,“但是我昨天看了,他們不像是被怨靈附體的樣子。”
方一泯驟然擡頭:“你的意思是?”
苗玄:“我也不确定。”
吃完早飯後,苗玄本打算去外面散散步,但一打開門,雨水就飄了進來,下雨了。
于是他便進行了一場室內散步。
大概過了半小時,雨停了下來,大門被人打開,謝伯走了進來,他将黑色的雨傘收起,挂在專門放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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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雨太大,謝伯的的肩膀濕了半邊,雨水打濕了他的袖子,在黑色的西裝上留下了水印。
他走過苗玄身邊,禮貌地向他點了點頭,苗玄回禮,眼睛從他身上掃過,看到他的手時,眉頭不易察覺地一皺。
他小心地跟在了謝伯身後,見他進了一個屋子,他小心的貼近,聽到謝伯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我的衣服皺了,你幫我熨熨吧。”
吳媽:“好。”
門沒有關嚴,苗玄可以看到裏面,他屏住呼吸,見吳媽拿出一個熨鬥,接上電熱了以後,開始仔細地熨了起來,可問題是,她熨的不是袖子,而是謝伯的手臂,如他剛才看到的,謝伯的手臂上滿是褶皺,如同被水打濕的紙。
他悄悄地離開了門口。
找到方一泯,苗玄嚴肅道:“你确定他們還是人嗎?”
方一泯瞳孔微縮,道:“怎麽?”
“一會兒我确定一下,你看着就行,不要插手。”
方一泯垂眸思考,說:“好。”
“還有你幫個忙,你把他們叫出來,然後跟他們說話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好。”
方一泯按照他說的叫出了兩人,苗玄若無其事地走到他們背後,咬破指尖,在他們身上一人點了一滴,低喝:“破!”
兩人頓時發出了凄厲的尖叫,他們渾身顫抖起來,方一泯緊緊地握着拳頭,見苗玄向他投來一個信我的眼神,便強制按捺住自己。
兩人抖着,身體開始縮水,越縮越小,到最後地上只剩兩套衣服。
苗玄走上前,從衣服裏拿出了兩個巴掌大的紙人,他看了看,厭惡地皺眉,随手遞給了方一泯。
方一泯接過:“這是?”
“不入流的手段,你是得罪什麽人了?”
“我不知道,那真正的謝伯和吳媽呢?”
苗玄:“紙人裏鎮的是他們的魂。”
方一泯沉默了,他眼中赤紅,捏緊了手中的紙人。
苗玄:“我會給他們超度,你節哀。”
超度完畢後,方一泯消失了一會兒,出現的時候手裏拿了個箱子,他嗓音低磁,詢問道:“苗先生,我想要去謝伯吳媽的老家給他們安置一下,估計要明天才能回來,你…和我一起去嗎?”
苗玄從手機游戲裏擡起頭來:“我就不去了,你注意安全。”
一晃眼一天又過去了,苗玄随意地煮了鍋面條吃完就上了樓。
樓下的鐘響了七下,黑夜如約而至。
苗玄淡定地修改着自己的文稿,他昨晚夢到自己的新書大賣,今早是笑着醒來的,他剛改完一章,就聽到有聲音從門外傳來。
這聲音像是什麽東西滾落在地板上,骨碌碌還帶着脆響。
苗玄打開房門,三個小小的身子正背對着他蹲在樓梯口,他輕輕地走過去,他們半趴在地板上,手裏彈着圓圓的珠子,就是小時候常玩的彈玻璃珠游戲。
一個小孩彈中了,高興地笑起來,只不過那笑聲在這寂靜的夜裏,聽起來頗為滲人。
三只小鬼感受到苗玄的到來,齊齊轉頭看他。
苗玄倒抽了口冷氣,他們的臉上沒有眼睛,只有兩個黑乎乎的眼洞,“看”到他,咧嘴笑起來,“哥哥,來和我們玩啊。”
他被他們拉着蹲下,苗玄這才發現原來他們彈的是自己的眼珠。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苗玄想,要是他說沒有彈珠可以彈,他們說不定能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于是他曲起三根手指,只露出大拇指和尾指,道:“抱歉啊,我只有兩根手指,恐怕不能和你們玩了。”
小鬼歪了歪腦袋,似乎有些惋惜,遂道:“那哥哥你會什麽呀?”
苗玄:“要不…我給你們比個666?”
三鬼一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苗玄尬聊不成,一時又無法脫身,他注意到這些小鬼身上沒有怨氣,只是普通的陰靈,夭折的孩子大多無法找到投胎的路,只能游蕩在人間做孤魂野鬼。
他想着來都來了,陪誰玩不是陪,便打算随意糊弄下小孩子,找個機會把他們超度了就是。
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你們從哪出來的。”
小鬼卻答非所問道:“我們要小聲一些,這裏有一個很可怕的人,他會殺掉我們的。”
他?還是她?什麽意思?苗玄心想。
他就出了下神,小鬼都站了起來,拉住他就往別墅外走,高興地道:“他們來啦,我們出去玩。”
苗玄走到外面,不知什麽時候這裏來了一群小鬼,他們在放風筝,就是苗玄第一天看到的那個。
他明明沒有感受到有風,可風筝卻飛的很高,風筝線呼啦啦地轉着,直至全部放完,小鬼們都拍着巴掌歡呼起來。
可惜好景不長,風筝線“嘣”的一聲,斷了。
他們失望地嘆了口氣。
苗玄想若是他們還活着的話,應該會過的很快樂吧。
這時有個紮着羊角辮,稍微大一些的女孩子提議他們可以玩個游戲。
糊弄可以,要是真的跟他們玩游戲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苗玄敬謝不敏,想着怎麽趁他們不注意溜走,腦中卻恍惚了一瞬,等他清醒的時候,已經跟他們圍成一個圈開始游戲了。
“丢手絹丢手絹,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丢手絹丢手絹…”
他們拍着手唱着這首童謠,臉上的表情虔誠無比,苗玄驚恐的發現,自己也在跟着唱。
被扔了帕子的小鬼渾然不覺,最後被罰表演節目,他一上去,就有一個小女孩子捂嘴笑起來:“阿青,你是不是又要表演那個節目?”
阿青憨憨地摸摸腦袋:“對呀。”
接下來的表演讓苗玄再也不想看到第二次,可旁邊的小孩子們卻很開心,催促着開始下一輪。
苗玄想要起身,可身體卻不聽使喚,月亮明亮得有些不正常,“丢手絹丢手絹,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丢手絹…”
童聲缥缈,忽遠忽近,苗玄的手心裏出了汗,丢手絹這個游戲的恐怖之處在于你未知的背後,那種緊張感會讓你忽視周圍的一切,比如此時,苗玄就沒有注意到周圍的小鬼逐漸地發生了變化,他們臉上不再是童真的笑,青白的臉陰郁下來,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感受到了身後的異樣,整個人一松,小鬼們臉上正綻開詭異的笑,他一驚,正要防備,他們卻突然變了臉,像是見到了什麽更可怕的東西,驚叫着四處逃散。
苗玄擡頭,正正對上一張扭曲變形的臉,“咚咚”,兩聲撥浪鼓響。
“鬼燕子來了,快跑啊!”小鬼邊跑邊喊。
苗玄在地上一滾避過砍過來的刀,那東西穿了一身繡着燕子的旗袍,一手拿着一個撥浪鼓,一手拖着一把巨大的刀。
那刀從地上擦過,苗玄看到了砍出來的火花,他剛剛差一點就羽化而登仙了。
他跑得很快,可是那撥浪鼓聲如形随形般,怎麽也甩不掉,越快,撥浪鼓的響聲就越密集。
苗玄腦中急轉,在繞過一個拐彎後,一蹬牆面,從地上躍起,手抱住別墅外的壁燈,懸在了半空中。
他盡量把呼吸放緩,那鬼追到了下面,撥浪鼓沒有再響,她靜靜地聽了一會兒,走開了。
有只小鬼反應慢,沒有找到地方躲,他走了幾步,撥浪鼓響了起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把大刀攔腰砍斷,尖叫聲刺痛了苗玄的耳膜。
鬼燕子陰森森地笑着,手下不停,直至把小鬼剁成了一灘碎肉。
剁完之後,她開始尋找下一個目标。
苗玄看着她四肢扭曲地在地上快速爬着,骨節發出咔嚓聲,每見到一個小鬼就毫不留情地剁碎,被剁成碎塊的小鬼還在蠕動着,發出凄慘的哭喊聲。
他只覺腦仁都開始疼,手吊的有點酸,他微微動了一下,“咚咚…”鼓聲響了。
他心裏一跳,地上的鬼燕子的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彎折了過來,看到他時裂開了嘴角,露出黑色的牙床,緊接着如同一只壁虎般,順着牆壁爬了上來。
苗玄暗叫不好,松開手輕盈地落到地面,拔腿就跑。
別墅的門現在打不開了,他進不去,有只倒黴的小鬼幫他分了些鬼燕子的注意力,他繞到別墅另一面,那裏似乎有一扇小門。
找到了!他心裏一喜,拉開小門就茍了進去。
心還懸着,等看到那一排抱着膝蓋乖乖坐着的小鬼時,他竟不合時宜地想笑。
一人多鬼面面相觑,他橫手在脖子上一拉,做了個威脅的動作,小鬼們乖巧點頭。
外面的小鬼差不多被鬼燕子解決完了,她不甘心地在外面爬來爬去,尋找漏網之魚,門裏的人和鬼都默契地不發出任何聲音,從門下的透氣口裏,默默地看着那把沾滿血大刀從他們面前過了一遍又一遍。
心大的苗玄竟在這樣的氛圍中睡着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周會很忙,大概率國慶才會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