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崔雪盈
崔雪盈
一頓飯吃的心思各異，散場時，陸之珩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将腿腳不便的秦姝攔腰抱起，步伐沉穩地朝浮光院走去。
休沐的這日，陸之珩果真如席間所言，窩在書房裏處理公務，一坐就是大半日。午後崔雪盈一身鵝黃色輕紗薄衫，妝容清雅地帶着丫鬟朝陸之珩的書房走去。
剛走到書房門外，就被守門的安溪攔了下來。“崔姑娘有何事？”
崔雪盈蛾眉微蹙，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就被她用笑掩飾了過去。她薄唇輕啓，笑着說道：“天氣這麽熱，我做了些涼糕，想讓珩表哥嘗嘗，勞煩你去通報一聲。”
安溪聞言，微笑着點頭應下，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書房。片刻後，他含笑走了出來，略帶遺憾地說道：“公子不愛吃糕點，讓崔姑娘白跑一趟了。”
見崔雪盈神色一變，安溪靈光一閃，扯唇笑道：“對了，我家少夫人是個喜歡吃甜食的，不如崔姑娘去少夫人房裏坐坐？”
崔雪盈明顯怔了一下，尴尬地抿了抿唇。“這涼糕是特地為表哥做的，沒放什麽糖，只怕表嫂也不愛吃，改日我重新做了再送去給表嫂吧。”
說罷，心中忿忿地捏緊了袖中的帕子，轉過身恨恨地帶着丫鬟走了。回去的路上，走到水榭時，她氣惱地扯着手中的繡帕，一張臉上滿是不甘。
小丫鬟跟在她身後，沉默地拎着食盒。崔雪盈想起昨日席間陸之珩對秦姝的體貼照料，心裏越發失衡。
她失神地走着，一不小心被腳下裂開的磚石絆到了腳，一個失衡就朝前方跌了過去。就在她絕望地閉上眼時，她的腰被人一把摟住，穩穩地跌入了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
耳邊傳來一道溫潤的嗓音。“你沒事吧？”
崔雪盈心中一動，愣愣地從他懷中探出了頭。好一張清俊的面容，眉眼溫潤，眸光清亮如九天皓月。
崔雪盈面上一熱，不知不覺地紅了臉，嗫嚅道：“我……我沒事，謝謝你……”
見她無恙，男子動作輕柔的放開了攬住她纖腰的手，向後退了一步，守禮地說道：“這塊磚石裂開了許久，一直沒有修繕好，姑娘往後小心點。”
“好，我記住了，多謝公子。”崔雪盈粉頰上浮現了一朵紅雲，面上更添嬌俏，嬌柔地問道：“不知公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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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疏朗一笑，拱手說道：“我是府上的二公子，姑娘看着面生，聽說昨日大伯母娘家來了位表姑娘，我若沒猜錯，你就是崔姑娘吧？”
崔雪盈愣了一瞬，忙不疊點頭說道：“是，我叫崔雪盈，你就是珩表哥口中的二表哥嗎？”
從前她只聽說陸家的大公子芝蘭玉樹有仙人之姿，卻不知道原來這位二公子也生的豐神俊朗俊逸不凡。
陸之衍淡淡笑道：“是，崔姑娘若是不嫌棄，也可以叫我一聲二表哥。”
崔雪瑩面頰滾燙，羞怯地擡頭看着他，軟軟糯糯地喊了一聲“二表哥”。她嬌柔的模樣莫名地讓陸之衍想起了從前的秦姝，他失神地看着她，心裏卻湧起了苦澀。
自從秦姝嫁給陸之珩之後，除了新婚次日認親，他沒有再見過她。明明生活在一個府上，卻仿佛隔了千山萬水一樣，連見一面都如此艱難。
從前她還會去母親院子裏請安，可她成親之後，他從沒在母親的院子裏見過她。
也許她是刻意躲着他吧。陸之衍在心底苦笑着，面上也現出了一瞬間的恍惚。
“二表哥？”崔雪盈疑惑地喚着他，陸之衍被她的聲音驚醒，察覺了自己的失态後，面上一緊，随即說道：“崔姑娘慢慢逛吧，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崔雪盈看着他告辭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激蕩。身後的小丫鬟始終低垂着頭，安靜地拎着食盒。
送涼糕失利後，崔雪盈也有些興致低落。崔氏見了，笑着安慰了她一下午，才又讓她重新振作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她又陸陸續續送了幾回羹湯，卻全都被退了回來。陸之珩像一塊石頭一樣，對崔雪盈的示好不為所動。
連雲屏都為崔雪盈的失利唏噓不已，可崔雪盈卻始終沒有放棄。送吃的不行，她就開始轉換策略，改為了登門讨教。
第二個休沐日，她抱了厚厚一本書，說是要向陸之珩請教詩詞歌賦，不過沒見到陸之珩的面，就被安溪搪塞過去了。
“崔姑娘，你來的實在不巧，公子剛陪少夫人出門去了。”
崔雪盈失望地跺了跺腳，抱着書頹喪地走在園子裏，路過上次險些摔倒的地方，還憤憤不平地踢了踢那塊破裂的磚石。
“崔姑娘怎麽拿一塊磚石出氣了？”頭頂傳來熟悉的清潤嗓音，崔雪盈小臉一紅，尴尬地擡起頭看向了他。“二表哥……”
“誰惹你生氣了？”陸之衍面容溫和，含笑看着她。崔雪盈面上一熱，羞惱地說道：“沒什麽……”
陸之衍挑眉看着她，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說辭，卻含笑不語，不去戳穿她的謊言。崔雪盈羞澀地咬了咬唇，想了一會兒，還是怯怯地問道：“二表哥，聽說你是去年的探花郎，你能不能為我解個惑？”
“嗯，自然可以。”看着她嬌俏的神情，陸之衍朗笑着應下。崔雪盈粲然一笑，雀躍地将手中的手翻了開來，指了指其中的一句詩詞。
陸之衍湊近看了看，笑道：“去水榭裏坐下說吧。”說着就帶着她朝水榭走了過去。
水榭臨水而建，比起外頭的炎熱，多了幾分清涼和惬意。崔雪盈認真專注地聽着他的解說，末了眼神瑩亮，滿含崇拜地說道：“二表哥，你真是太厲害了，你這麽一說我就全懂了。”
陸之衍被她眼神裏的崇拜所震，心頭倏然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他斂眸輕笑道：“你過獎了，論才華，你大表哥才是超然物外的存在。”
沒想到崔雪盈卻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珩表哥的确是有才，可他卻吝啬得很，不肯為我答疑解惑。要我說，學識再淵博，若是藏私，也沒什麽值得稱贊的。”
緊接着她話鋒一轉，笑吟吟地看着陸之衍說道：“還是二表哥你好，又聰明又善良。”
陸之衍心中一窒，說不清此時是什麽心情。從小到大，他身邊就全是稱贊陸之珩驚才絕豔的聲音，這是第一次有人棄陸之珩不顧，反而真心誇贊他的。
看着崔雪盈巧笑倩兮的模樣，他又一次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秦姝。曾經，秦姝也曾誇贊過他聰慧勤勉，可後來，她還是投入了大哥的懷抱。
崔雪盈看着他神色恍惚的樣子，又驚訝又疑惑地問道：“二表哥，你怎麽了？”
陸之衍搖了搖頭，輕笑着說道：“沒什麽，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你來京城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吧？去城裏逛過沒有？”
見他提起了這件事，崔雪盈遺憾地搖了搖頭。“還沒有……大表哥一直很忙碌，姑姑也有很多事要做，沒有人能陪我出去。”
她的神色十分落寞，與方才神采奕奕的模樣有着天差地別，看得人心中不忍。陸之衍心中一動，溫聲說道：“你若是願意，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他話音剛落，崔雪盈眸光瞬間亮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歡喜地再三确認。“二表哥，你真的願意陪我出去嗎？”
看着她歡欣鼓舞的樣子，陸之衍的唇邊漾起一抹真誠的笑意。“當然是真的。”
她傻乎乎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嘴角咧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一雙眼睛亮得出奇。“真是太好了，二表哥，謝謝你！”
崔雪盈笑吟吟地看着他，眼裏是掩不去的崇拜和欣喜。
就這樣，在陸之衍的陪伴下，崔雪盈歡歡喜喜地在城東逛了一大圈。陸之衍性情溫和，人也體貼周到，一路上但凡是崔雪盈看上的，他都一一買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崔雪盈心滿意足的模樣，他的心裏也覺得莫名的輕松。好像從沒有這樣寵溺過什麽人，第一次在崔雪盈身上找到了成就感。
崔雪盈被他的溫柔體貼打動，嬌笑着把手上的冰糖葫蘆塞到了他手裏，滿含期待地說道：“二表哥，你也吃呀，京城的糖葫蘆可真甜呀！”
陸之衍愣了一下，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生平第一次當街咬下了一顆糖葫蘆。酸酸甜甜的滋味在他的口中化開，心裏的某一處空缺也好像被悄悄填上了。
這個下午，他們走走停停，手上抱滿了采購而來的小東西。崔雪盈嬌嬌軟軟的一個姑娘家，體力卻好的出奇，從始至終都沒有喊過一次累。
陸之衍陪着她在鳴泉酒樓吃了一頓豐盛的晚膳後，趁着天色未晚，帶着她坐上了回去的馬車。
回到尚書府後，崔雪盈和丫鬟抱着那一大堆小玩意，笑意盈盈地和陸之衍到了別。
沒想到她前腳剛回到房裏，崔氏身邊的田媽媽後腳就到了。
“崔姑娘，聽說你今日下午和二公子一起出去了？”田媽媽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崔雪盈目光一閃，猶豫着點了點頭。田媽媽見狀眉頭一皺，長嘆一聲：“我的好姑娘，你說說你，你不想辦法讨大公子歡心，在二公子那裏費什麽勁？”
“你好歹想一想，咱們大公子如今可是內閣大臣了，雖說娶了那秦氏少夫人，但你若是有辦法籠絡了他，往後有夫人為你撐腰，還怕站不穩腳跟嗎？”
田媽媽苦口婆心地勸着，連帶着數落起了二房。“我知道二公子也是個玉面郎君，可咱們夫人和二夫人天生不對付，你若是跟了二公子，今後夫人可是護不住你，老奴勸你還是好好想一想吧。”
田媽媽走後，崔雪盈陷入了深思。一邊是冷若冰霜的大表哥，一邊是溫潤多情的二表哥，往前是她身為崔氏女的家族使命，往後卻是她一顆柔弱的少女芳心。
選擇本就是一件揪心的事，一時間她也方寸大亂，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