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父女相見
父女相見
窗外蟬聲聒噪，臨近端陽，秦姝和雲屏坐在廊下編起了長命縷。
長命縷是用紅黃藍白黑五種顏色的絲線編織而成，做成繩結系在手腕上，便可掃除厄運、健康長壽。
這是端陽節慣有的風俗，也是各家小娘子展示手藝的良機。
曾經她也跟着母親學過，編了好幾日，覺得不甚滿意，便拆了又編，反反複複，直到自己滿意為止。
她編的第一條長命縷便是借雲起之手送給陸之珩的，可她卻沒在陸之珩手腕上見過。不知是因為什麽原因，端陽節同游的那一日，他的腕上什麽也沒系。
那時候她遺憾失望，卻沒有勇氣問他。後來的幾年，她仍是每年都會送，可陸之珩從沒系過。
雲屏手巧，很快就編好了幾個漂亮的繩結，她朝秦姝湊了過去，見她正小心翼翼地繞着最後的扣眼，笑着說道：“姑娘，要不還是讓奴婢來吧？”
秦姝卻搖了搖頭，專注地完成最後的步驟。
雲屏見她如此珍而重之，不禁好奇地問道：“姑娘這是要送給什麽人嗎？”
秦姝打完最後一個繩結，舉起來仔細看了看，滿意地笑了笑，才擡起頭回答她。
“嗯，要送給一個很重要的人，我想自己親自完成，這樣才有誠意。”
聽她這麽說，雲屏越發好奇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秦姝，想問又不敢。秦姝看出了她的糾結，笑着說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端陽節的前一日，秦姝将編好的長命縷送給了雲起。雲起從她手中接過色澤鮮豔的長命縷，心頭一震，有了片刻的失神。
“雲大哥，你怎麽了？”秦姝笑容滿意地看着他，見他面上恍惚，疑惑地輕聲喚道。
雲起回過神，一擡眸便對上了秦姝晶瑩璀璨飽含笑意的眼眸。那雙眼睛，寫滿了期待。他心頭一動，扯了扯嘴角，揚起一抹歉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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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失神了。這長命縷做的很精致，我很喜歡，謝謝你。”雲起卷起袖子，想要将繩結系在手腕上，卻有些笨拙，試了幾次都沒能将繩結系好。
秦姝見狀失聲輕笑。“我來吧。”說着，便上前小心翼翼地幫他将打結的那一端穿過了扣眼，牢牢地系在了他的腕上。
“好了，我系的很牢，應該不會掉的。”秦姝露出了開懷的笑容，一雙眼裏滿是慧黠。
雲起看着她璀璨的笑容，心頭生出了幾分莫名的熟悉與親切感。他的妹妹也曾送過他這樣的長命縷，甚至連打結的方式都那麽相似。
難道是老天爺憐惜他失去了心愛的妹妹，所以時隔五年，又送了一個和妹妹有幾分相似的人來到了他的身邊？
一顆沉寂許久的心忽然跳動了起來，再看向秦姝的目光中多了幾分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熱切。
“明日白河會有龍舟賽，你若得空，我帶你去看看，正好讓你見見我父親。”雲起溫柔地看着秦姝提議道。
乍聽見白河兩字，秦姝仍是一陣後怕。可雲起說要帶她去見父親，她又害怕錯過這個與父親見面的機會。
遲疑片刻，她還是笑着應下了。“明日過節，我也正想拉着母親出去散散心。”
見秦姝應了，雲起笑意更深，溫聲說道：“好，明日你帶着秦夫人一起去，明日巳時，我們在白河旁邊的如意酒樓見。”
“好，我與母親一定準時到。”秦姝盈盈笑道，“我等會還要去一趟鋪子，就先不打擾雲大哥了。”
“嗯，你去忙吧，回去的時候小心點。”雲起關懷備至地叮囑着，目光溫柔地目送着秦姝離去。
等秦姝走遠了，他擡起衣袖看了一眼腕上的長命縷，嘴角一揚，露出了一個熨貼的笑。
在鋪子裏與陳掌櫃議完事後，秦姝就帶着雲屏和滿兒回到了曲水巷的秦宅裏。
晚膳的時候，她軟磨硬泡，好不容易才說服了秦母明日和她一同出門去。
次日一早，秦姝穿上了在羽衣閣定制的那件水藍色的輕羅紗襦裙，雲屏巧手妝扮，為她描了桃花妝，又挽了發，梳了一個百合髻，簪了一支蝴蝶珠釵。
滿兒從屋外走來，隔着銅鏡，便瞧見了妝扮後容色傾城的秦姝，立刻驚為天人地湊了過來。
“姑娘，你今日也太美了吧！”滿兒癡癡地看着她，激動不已地贊嘆道：“便是九天仙女下凡，大概也就是這般模樣了。”
秦姝被她誇張的贊美逗得撲哧一笑，她轉過臉看向銅鏡裏的自己，眉若新月，眸如秋水，眼波流轉間，便是風情無限。
明眸皓齒，千嬌百媚。這張臉的确是難得一見的美人玉面。可書香門第裏的人，向來不喜歡顏色過盛的女子。
桃花妝本就豔麗，配上那雙秋水翦眸，更顯嬌媚萬分。“今日的妝容會不會太豔了些？”想起雲太傅古板的性子，秦姝有些不安地問道。
“不會啊，如今京城裏正流行着這樣的妝容，而且姑娘這樣也很好看啊！”雲屏滿意地看着她的妝容，并未覺得不妥。
“對啊，我也覺得很好，姑娘，要不然你出去給夫人看看。”滿兒眼珠一轉，想了片刻後建議道。
“姑娘，時間不早了，如果要再換妝容，怕是會耽誤出門的時間。你若覺得妝容太過豔麗，不如唇脂就不上了吧？”雲屏思忖後說道。反正她家小姐的唇本就不點而朱，便是沒有唇脂，也毫不遜色。
秦姝想了想，也覺得雲屏的建議不錯，便起身朝屋外走去。
她來到秦母的屋子時，秦母也已經裝扮一新。她聽着雲荷的建議，穿上了白色的紗裙，外罩一件紫色的上衣，遠遠看去，便如二月的紫蘭，秀美端方。
“母親今日真好看。”看着比平日更明豔的秦母，秦姝打心底贊嘆起來。
自從秦業死後，秦母寡居三年，一直是素衣素釵，何曾打扮得這般豔豔？乍然聽到女子的贊美，她面上還有幾分羞赧。
“母親，以後你也多穿些亮眼的顏色好不好？”秦姝誠摯地挽着她的胳膊說道，“我喜歡看母親這般明豔鮮活的樣子。”
明明是麗質天成的夫人，卻成日裏穿的暗淡，就像是明珠染了塵，讓人見了都要惋惜。
“我這樣穿真的好嗎？”看着秦姝笑意盈盈的模樣，秦母心裏的不自在也就消散了。
“嗯，母親是姝兒見過的最美的婦人。”這句話聽着有幾分撒嬌讨好的嫌疑，惹得秦母面上一熱，眼中也生出了幾分笑意來，點着她的前額說道：“你呀，慣會哄我開心。”
母女倆笑着鬧了一會兒，秦母扯了扯她的手說道：“時候不早了，咱們早些出發吧，別讓雲公子久等了。”
秦姝笑着乖順地點了頭，母女倆相攜而出，很快就出了門，坐上了去白河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地行駛着，半個時辰後就停在了如意酒樓的門口。白河邊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酒樓裏也已經客滿。
幸好雲起早就定了包間，秦姝報出了雲起的名字後，很快就被小二帶到了三樓的雅間。
小二将雅間的門推開，雲起就起身迎了出來。“秦夫人，秦妹妹，快請進。”
秦母見雲起身形偉岸，面如冠玉，一雙眼溫潤清明，舉止間風度翩翩，頓時就生出了幾分好感來。
她噙着笑柔聲說道：“雲公子不必多禮。”說着，跟着雲起朝雅間內走去。
一個書卷氣濃烈的中年男子正臨窗遠眺，見秦母等人走近，便微微側首，朝着秦母和秦姝笑了笑。
秦母見狀，也輕柔地笑着朝他颔首。“今日叨擾了。”
秦姝望着那熟悉的面容，呼吸一窒，喉嚨一緊，連眼眶都有了熱意。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握起，指甲陷入了掌心，一陣輕微的痛感襲來，她快速地低下頭，克制住心裏的激動，屈膝朝他行了一個禮。
“秦姝拜見雲太傅。”
聲音嬌軟，和她姣好的容貌給人的感受如出一轍。好一個嬌柔妩媚的女子。生的花容月貌，舉止也很端莊，不愧是兒子看得上眼的人。
雲太傅看向站在一旁的雲起，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微笑，嗓音溫潤地說道：“秦姑娘免禮，先坐下說話吧。”
雲起替秦母拉開了椅子，等她和秦姝都已坐下，他才在秦姝身側坐了下來。
“今日父親和秦夫人都在，我正好有幾句話想說。”雲起舉起茶杯向秦母敬去，“我與秦妹妹也算是有緣，幾番相處後，頗有些相見恨晚。私下裏我們也已經兄妹相稱，今日當着父親和夫人的面，我希望能夠與秦妹妹結為異姓兄妹，往後也能彼此照應。”
“姝兒從小就沒有兄弟姐妹，最是羨慕人家有哥哥。承蒙雲公子不嫌棄，願意與她結為兄妹，我做母親的也為她高興。”秦母溫柔地笑着，對眼前的雲起越發滿意。
倒是雲太傅聽見雲起的話後頗為訝異，他不動聲色地看了雲起一眼，随後說道：“秦姑娘與起兒有緣，結為兄妹也是好事。”
說着，他再次看向目光明亮澄澈的秦姝，嘆息道：“聽起兒說，秦姑娘單名一個姝字，倒是和我那早夭的女兒同名。秦姑娘沒了父親，老夫也沒了女兒。秦姑娘若是不嫌棄，便認老夫做義父吧。”
秦姝聞言一怔，驚訝地看向雲太傅。雲太傅真誠地朝她笑着點了點頭。
雲家父子這麽熱情，秦母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她側首看了看愣住的秦姝，在心裏思忖片刻，斟酌道：“雲太傅的好意我們很感激，只是我們母女是商戶身份，怎麽敢高攀？”
秦母的拒絕讓雲太傅有些意外，也讓他心裏生出了幾分高看。“秦夫人不要這麽說，人無貴賤之分，難得起兒和秦姑娘有緣，老夫也是真心喜歡秦姑娘，想認她做女兒。”
雲太傅說的十分真誠，秦母心裏頓時有些為難。一方面她也希望女兒能夠有一份依仗，雲太傅聲名在外，她沒有什麽不放心的。另一方面，她又害怕外人知道了之後會指責秦姝攀附權貴。
人言可畏，她不得不多想幾分。正在她為難之時，沉默許久的秦姝卻突然說話了。
“雲太傅不嫌棄秦姝身份卑微，秦姝自然願意認您做義父，以後定會像孝順母親一樣孝順您。”
小姑娘的話擲地有聲，神色也極為認真，像是深思熟慮後做下的鄭重決定。
雲太傅聞言，欣慰地大笑起來。
“好，今日我便認下你，從今日起，你就是我雲澤的女兒，雲起的妹妹。往後若是有人欺負你，那就是和我們太傅府為敵。”
秦姝感動地看着雲太傅，眼含熱淚，激動地舉起面前的茶杯敬向他和雲起。“義父，兄長，秦姝以茶代酒，敬你們一杯。”
雲太傅和雲起相視一笑，立刻舉杯飲盡杯中熱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