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被她發現你假扮他，以她的性子，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冷昌說。
秦蕭蹙眉：“那我便假扮一輩子好了。”
冷昌嗤笑：“一輩子？談何容易。你現在大可以試想一下，你真的要看着她把你當一輩子的替身？”
秦蕭自然是不願意的。
這種事，但凡是個人，大多都是不願意的。
沒有人會希望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就算那個人是個極好的人，也不行。
秦蕭也跟着笑了：“多謝冷兄弟提醒在下，是在下太激進了。”
冷昌看着他走遠，心中浮上一層不太舒服的感覺，他的擔心并不是空穴來風，秦蕭或許真的和許粵有什麽關系。
秦蕭進了屋，冷昌遂才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那間關押徐子烨的柴房。
幾秒後，他推門走了進去。
徐子烨兩手被反綁在身後，後背靠着那堆柴火坐在地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冷昌。
冷昌關上門，透過門縫确定外面沒人，這才朝着徐子烨走去。
“是他派你來的？”冷昌說。
他認出了徐子烨是假扮的，打從他在竹林發現他的時候就認出來了。
或許更早之前，在他發現宋予手上那把小型弩箭的時候就已經有所猜想。
只是到現在見到了人，才終于确定。
徐子烨臉上沒什麽表情，應該說是從頭到尾都沒什麽表情，因為他之前的表情都是刻意模仿，極力僞裝出來的。
那種表情跟正常人看上去大致沒什麽區別，但若要仔細分辨，還是可以看出那張臉與一般人其實是有很大的不同。
徐子烨到底不是本人，在聽到冷昌問出那句話時，心中便已明了：她暴露了。
徐子烨原本背在背後的手突然松開，那種普通繩子根本困不住他，故而解開那些繩子于他來說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反正他現在也已經暴露，再繼續裝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解開繩子之後，徐子烨忽然擡手摸向自己耳後，幾乎是在一瞬間，徐子烨的臉皮松垮了，緊接着，露出了裏面那張純白無暇的另一張臉。
“我記得你。”003說。
冷昌盯着她，也想起了自己曾在山亦銘的實驗室見過她。
003是仿生機器人，原始設置的嗓音就是冰冷的機械女聲，失去了徐子烨這層僞裝之後，她看起來就徹底像個機器人了，冰冷、沒有感情，是冷昌對他們這些仿生機器人唯一的感受。
他不喜歡這些任人擺布的機器，更不喜歡山亦銘制造出來的這些仿生機器人。
別人也許不知道，但他再清楚不過，這些仿生機器人跟市面上普及的機器人大不相同。
市面上普及的所有仿生機器人都是為了方便人類自己的生活，而山亦銘制造出來的仿生機器人卻擁有自我意識，非常善于學習，甚至還會模仿人類的思維模式，幾乎等同于一個普通人類所能到達的水準。
然而它們模仿得再像人類，都無法改變它們并沒有人類的各種情感的事實。
換句話說，當它們擁有一定力量時，它們可以毫不費力的背叛人類。
因為在它們看來，人類只是低智慧生物，它們沒有感情，但這些低智慧生物卻一直被感情所裹挾。
冷昌還記得初到山亦銘實驗室那天，他那副興奮到極致的樣子。
他為他介紹003，說了很多，但他都沒怎麽聽，印象最深刻的還是003那雙空洞的眼睛。
她在觀察他。
冰冷的機器在觀察鮮活的人類，面上毫無波瀾，心中卻在快速思考要怎麽殺死對方，替代對方。
冷昌當時就對山亦銘提出了反對，批量化生産這樣的仿生機器人，對于人類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還是一場極有可能根本無法挽回的災難。
但山亦銘沒有停下來。
正如此刻，003僞裝人類一直潛伏在他們身邊，伺機而動。
“他到底想幹什麽？”冷昌問。
003沒有起伏的機械女聲回答：“在主人沒有下達指令之前，我無法回答你的提問。”
冷昌上前一步，瞬間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好，不說是吧，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語畢，冷昌抽出腰間匕首，以斜上的方式快速掠過003的脖子，然而003的速度更快一步，她往後一退，伸出手指和拇指比了個“槍”的手勢，嘴唇輕啓，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砰”聲。
她的食指指尖在同一時間爆發出藍色熒光，冷昌蹙眉，睜大雙眼，千鈞一發之際側身閃過，他剛穩住身形便垂眸看去，看見心口位置留下了一道手指寬的血痕。
他後怕地想，剛才要是沒有躲開，他現在恐怕已經命喪黃泉。
仿生機器人的可怕就在于這一點，它們不受感情裹挾，只聽命令，無論做什麽選擇都會在保全自己的基礎之上進行。
即便是冷昌知道山亦銘一時半會不會殺他，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對他還有用處，但眼前這人就不一定了。
剛才冷昌對她露出了殺意，在出手的一瞬間就被她看出來了，并且差點被她的反擊當場擊殺。
這人不好處理。
他想。
“你的主人給你下了殺我的指令？”他問。
003垂下手：“沒有。”
“那你對我下死手，不怕壞了你主人的計劃？”
“主人說，我的身體是按照人類身體1:1設計的，你攻擊我的脖子，可能會對我的頸動脈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我的求生本能促使我進行反抗。我沒有接到殺死你的指令，只要你對我沒有威脅，我不會主動對你進行攻擊。”
“呵。”冷昌嗤笑一聲。
果然是他山亦銘制造出來的貨，跟他一樣，都是一根筋的神經病。
冷昌走出柴房，朝着屋裏走去。
冷昌很清楚自己繼續追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還不如省省力氣，少費唇舌。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山亦銘在他身邊安插了自己人，之後要做什麽，多留點心眼便是。
……
趁着天還沒黑，宋予帶着秦蕭到徐家轉了一圈。
“我跟你說啊，像這種圍牆，外面的人很容易就能翻進來，最好是設置幾個機關來避免這樣的情況，但你也看到了，現在是物資緊缺的情況，你看看該用什麽來設置機關最好？”
宋予沿着圍牆走了一圈，邊走邊說，說完，扭頭去看跟在身後的秦蕭。
秦蕭點點頭，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在遠處另一間院子的竹林。
“用竹子吧。竹子既有韌性，削尖之後也具有攻擊性，我認為是可以作為設置機關用的。”他說。
宋予滿意地笑道：“不錯不錯，還算聰明。那我再問你，如果要在這裏選一個最适合當避難所的位置，你會選在哪兒？”
秦蕭沉吟片刻，忽然指着不遠處的屋子：“那裏。”
“為什麽？”
“那間屋子看起來比較堅固，且四面八方都有出口，即便發生什麽緊急情況還可以随時逃出去，還有一點，是屋裏會比較暖和，夜裏要是下雨的話，能有個避雨的地方。”
“那如果喪屍的數量很多，裏面的人豈不是會被圍困到死？”宋予說。
秦蕭搖頭：“宋姑娘，你忘了那些屋瓦都是可以輕易揭開的麽，若是遇到了被圍困的狀況，我們也可從上方逃離。”
宋予勾唇笑了：“想不到你小子還挺聰明。”
秦蕭摸了摸後腦勺，頗有些不好意思：“過獎過獎，這些都只是在下的一點拙見而已。”
宋予突然湊過去，伸手勾住他脖子，将人往下一壓：“不準謙虛。”
秦蕭突然跟個姑娘湊這麽近，一時間手足無措：“好好好，我不謙虛，宋姑娘你先松開我吧。”
宋予似乎很樂于見到他這副惶恐的樣子，手是松開了，可臉上笑意不減：“秦蕭，你是不是喜歡我？”
她這話，來的十分突然。
正如她方才那動作一般，親密得有些突然，以至于秦蕭一下便愣住了。
“宋姑娘，我……”
話沒說完，院門傳來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集合！”冷昌吼了一聲。
兩人立刻看向他，聽到他又補了一句：“有事商量，趕緊過來。”
宋予撇嘴，拉上秦蕭跟在冷昌身後，進到屋裏，她趕緊關門，将院子裏那股屍臭味擋在外面。
崔玉坐在桌邊，許朝顏在她身旁坐着，吃過飯，兩人看起來臉色好了不少。
宋予最後坐下，剛坐下，冷昌便開口說話了。
他問宋予：“你打算在這建避難所是嗎？”
宋予：“怎麽？不行啊？”
“那個徐子烨怎麽處理，你想好沒？”他問。
宋予不在意地說：“能怎麽處理，先關着呗。”
冷昌沒有把話說明，只是在聽到她這話之後靜靜地盯着她，遲遲沒有往下說。
“你看我幹什麽？難不成你有更好的法子？”
“沒有。”
“那不就得了，反正他一時半會也出不來，關在裏面也做不了什麽，沒什麽好擔心的。”
冷昌知道她心大，也知道這人有時候比仿生機器人還要一根筋，但沒想到她會無所謂到這地步，他翻了個白眼，忍無可忍站起身，走到門口。
擡手想要打開門闩，但又突然頓住，在幾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走了回來，重新坐下。
宋予看了他一眼，皺起眉頭，低聲道：“神經病。”
冷昌充耳不聞，再度開口：“那個叫徐子烨的，一天不處理掉，遲早會成為後患。”
他故意壓低聲音，用只有身旁的宋予可以聽到音量說了一句：“山亦銘可比我更像個神經病。”
這話說得倒是沒毛病。
宋予立刻點頭，表示贊同。
徐家這麽多吃的用的，幾乎可以說是一應俱全，住在這裏，肯定比他們成天在外逃竄躲避喪屍的日子好得多。
可這裏偏偏出現了一個徐子烨。
宋予想起三年前，在基地監牢的會見室。
冷昌說要告訴她山亦銘的下落，雖然到最後還是沒說，但她能看出來這個人似乎确實是知道些什麽消息。
現在這人出現在這個朝代，甚至比她還要早過來，這裏有一樣的病毒，一樣的感染，還有刀槍不入的升級版喪屍，那種喪屍是她從未見過的種類，她知道很多事情絕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不論是山亦銘還是冷昌，他們會出現在此，背後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在這個原因沒有示于人前之前，她需要更加小心謹慎，絕不能行差踏錯，讓他們鑽到空子。
但現在十之八九确認了徐子烨就是山亦銘的人，貿然把人處理掉必然會打草驚蛇。
宋予看向秦蕭：“你呢，你想留下來嗎？”
秦蕭想了想，說：“全憑宋姑娘做主。”
他願意跟着宋予，不單單是對她這個人有那麽一些虛無缥缈的好感。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幾乎可以确定宋予不是這裏的人，至少不會是平京人。
他也能看出來宋予武功底子不差，在這樣的世道，有同伴總比一個人獨自上路要好得多。
再說，這個名叫冷昌的男人似乎武功也不差，跟着這兩人，他顯然能走得更遠。
于是秦蕭補了一句：“宋姑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