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小年輕們
雖然身份不再是刑警隊的卧底,杜若予卻仍然是精神病防治院的住院病人,而且算得上是全院最熱鬧的病人了。
衛懷信幾乎搬進了杜若予的病房,早晨陪杜若予吃過早飯後他就去公司,傍晚準點下班後又帶好晚飯過來,接着便堂而皇之地在病房裏陪夜。因為他,住院部的護士們也大多成了杜若予病房的常客,時不時還有附近女病患女家屬前來套近乎,無一例外盛贊衛懷信是天上地下罕見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除衛懷信外,王青葵和杜衡餘也是能來則來,王青葵自認自己的職責被搶走大半,在确認了那二位如今的關系後,雖會嘀咕兩句男女朋友畢竟不是夫妻,不該叨擾衛懷信太過,但也沒多加幹涉,為他們留足了私人空間。
其實王青葵在得知杜若予舊疾複發後很是受到一番打擊,但他從未在杜若予面前表露過,為人父的,即便到老,大概也想為子女撐起一角天空。
此外,方未艾也是病房的常駐友人,但杜若予堅定認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現在他雖時常過來報道,但時間從來掐得準,總在李嘟嘟午休時“偶然”到訪。
“你可真煩。”杜若予和李嘟嘟面對面坐在醫院餐廳,各自嗦着一碗粉,方未艾一來,本來想往李嘟嘟身旁坐,被斜睨一眼後,就又不要臉地坐到杜若予身旁。
見他無動于衷,杜若予哭笑不得,又推了他一把,“你們刑警隊最近是不是很閑?”
方未艾從小餐盤裏搶走一塊醬牛肉,嬉皮笑臉道:“我們也不是真鋼筋鐵骨打的,總要休假嘛。哎杜杜,你敢吃肉啦?”
李嘟嘟笑道:“你現在才發現,她早可以吃肉了,現在也可以看些圖片了。”
方未艾問:“什麽圖片?”
李嘟嘟詭笑,“你說什麽圖片?”
方未艾想象了會兒血腥恐怖的圖片,哪怕自己是個刑警,見慣一切常人不得見的大場面,還是覺得不合适,“你們醫院拿這種圖片治病啊?好像以毒攻毒啊,這合适嗎?不會把杜杜精神分裂治好了,又把她培養成嗜血暴力分子吧?”
李嘟嘟笑罵:“你想到哪裏去了?以為我在培訓恐怖分子嗎?”
“只要杜杜病能好,就萬事大吉了。”方未艾撞撞杜若予肩膀,笑道,“我先前監控你的時候,經常看見你和她說話,說實話,如果不是清楚你的病,那畫面真的挺瘆人,難怪以前他們喊你小大仙。”
杜若予開朗地笑,“他們喊我大仙,也有我一半故意演出的苦勞。”
方未艾知道她過去故弄玄虛那一套,嘻嘻笑了兩聲,突然就問:“那你還能看見衛懷瑾嗎?”
此話一出,杜若予嘴角的笑微僵,她垂下腦袋,挑走湯上的兩粒蔥花,沒有回答,只吃粉條。
李嘟嘟在桌下狠狠踹了方未艾一腳。
方未艾自覺失言,又去吃桌上的醬牛肉片,乖乖閉嘴。
李嘟嘟沖杜若予笑,“慢慢來,欲速則不達,這種事你要相信我,我可是專業的。”
杜若予不置可否,只嗯着點了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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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離開後,精神病院裏的日子便趨于平淡,一段時間後,衛懷信從夏初念叨至今的生日總算到來,他也像個頭回過生日的小朋友,從午夜零點杜若予當面向他祝福生日快樂後,他就按捺不住歡欣雀躍的心情,幾乎快樂到天亮。
他們倆并肩站在衛生間裏洗漱,一藍一紅兩把電動牙刷擱在一塊,旁邊的架子上也挂着同樣一藍一紅的毛巾。
衛懷信摸着下巴新冒出的胡茬,故意去紮杜若予細嫩的臉頰。
“你這胡茬是禍害,我得幫你全部刮掉。”杜若予邊說邊翻他的剃須泡沫,翻到後,喜滋滋要去糊衛懷信的臉。
衛懷信直接将她抱坐到盥洗臺上,杜若予便搖晃着腿,邊哼歌邊給他抹泡沫。
哼的歌是那晚衛懷信邊唱邊跳的歌。
衛懷信随着她的節奏,胡亂扭了扭。
“哈哈哈!別鬧!我手上有刀!”杜若予舉起刮胡刀,摁低衛懷信的後腦勺,從上到下仔細幫他刮胡茬。她突發奇想,“你留起胡子是個什麽模樣?”
衛懷信自信滿滿,“必然也是能迷倒萬千少女的模樣。”
杜若予噗嗤一笑,罵他不要臉。
刮好胡子,杜若予從盥洗臺上滑下來,準備給自己抹臉。
衛懷信摸摸光滑的下巴,顯然是個容易滿足的人,“沒想到我心心念念的同居生活,就在醫院裏實現了。”
往臉上随意抹了點乳液的杜若予聽見這話,挨過去,也往他臉頰上抹了一手指乳液,然後笑眯眯地湊頭親吻他嘴角,“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她調頭一溜,衛懷信緊随其後,在她寬敞的後衣領裏瞧見一點紅色的吻痕。他心頭一熱,從後抱住她,在紅痕的位置親吻一下,再抱着她輕輕地搖晃,“禮物呢?我的禮物呢?”
杜若予失笑,“我向李嘟嘟請了假,今天也帶你去一個地方,怎麽樣?”
衛懷信立即将她掰正,兩個人面對面,各自笑成一朵花,“去哪兒?”
“帶你去玩,玩好玩的,吃好吃的,看有趣的。”杜若予豎起一根手指,煞有介事道,“但是事先說好,我這兒沒有一飛沖天的私人飛機,沒有世外桃源一樣的小島。”
衛懷信笑吟吟地,“有你嗎?”
“當然有。”
“那就是世上最好的地方了!”
出發前,杜若予讓衛懷信換上一身休閑裝,顏色照例要和自己搭出情侶色,她還從行李箱裏變戲法似的拿出他們上回去北市電玩中心換購的情侶棒球帽,加上手指上的對戒,上至整體下至細節全明晃晃地互相蓋章,誰也搶不走。
她還沒收了衛懷信的錢包,扔在病房的密碼箱裏,聲稱今天她才是金主。
坐上出租車,為了不透露目的地,她把地址打在手機便箋裏,不給衛懷信看。
司機笑問衛懷信,“你就不怕她把你賣了?這小姑娘是你領導啊。”
“她是我老板,我這輩子能否出人頭地,全仰仗她了。”衛懷信貧嘴,“說實話,我身無分文來着。”
司機哈哈大笑,“呵,那你屬于被包養的。”
“包養好啊!”衛懷信格外喜歡自己的新身份,“那她就不能棄我于不顧了。”
杜若予請假的時間有限,所以這個世上最好的地方就在南城裏——全城最大的主題游樂園。
說來雖不可信,但衛懷信确實是頭一回來游樂園,他從進門起就興致盎然地跑去和吉祥物們合照,玩心飛起。杜若予倒是懶洋洋跟在他後頭,看他的模樣就和看自家衛飽飽似的。
“我小時候一直想來游樂園,長大後卻沒時間,這是我第一次來。”衛懷信浪了一圈跑回來,終于反省起自己成熟美男子的身份,矜持地笑。
杜若予笑道:“我想也是。”
天氣炎熱,衛懷信想買水,記起自己如今被包養的身份,堂而皇之朝杜若予伸出手,“給我錢。”
杜若予掏出整個錢包,潇灑地遞給他,“随便花。”
吃着冰淇淋,排了老長的隊伍才等到極速飛車,上車前杜若予的小腿肚子還在抖,等車一開,她便魂歸九天,全程咬着牙關不住祈禱,耳邊只聽到衛懷信一路哈哈哈的張狂笑聲。
從車上下來,杜若予兩股戰戰,她問衛懷信,“你膽子不是挺小的嗎,怎麽一點都不怕?”
衛懷信鼻孔朝天,“這有什麽。”
杜若予撤回檢票口,狐疑地看着門上的警示牌,“除去高血壓心髒病等等,他們應該添加一條,精神分裂患者也不建議乘坐。”
衛懷信又是笑,摟着杜若予就往下一處去。
室外項目全是衛懷信的長項,有好幾處杜若予死活不肯上,她堅持自己若上了,衛懷信就等着給她收屍吧,興致高昂的衛懷信這才作罷,讓杜若予等着,自己不斷挑戰極限去了。
杜若予一面等一面給衛懷信拍照,她的手機裏從沒一次性擠進來這麽多衛懷信,興奮的,快樂的,模糊的,高清的衛懷信。
她一張都不舍得删。
等待的時候,她在紛擾的人群裏似乎看見了衛懷瑾。
她穿着自己送給她的精致小裙子,長發披肩,淡妝清宜,撐着把蕾絲邊陽傘,靜靜地站在人群外沖她笑。
杜若予下意識站起身,想朝她去。
衛懷瑾卻搖搖頭,轉身跑開了。
這一跑,杜若予整日再沒見到她。
中午,他們在購物街吃主題餐飲,結賬時服務生習慣性把賬單遞給衛懷信,衛懷信也下意識要掏錢包,杜若予忙笑着拿過賬單,玩笑道:“我是老板,我來。”
服務生有些尴尬,細看杜若予和她的卡,又不像多貴氣的富婆,可再看衛懷信,又覺得确實是賞心悅目的一張臉。
服務生暗忖,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女人要是顏控起來,傾家蕩産也在所不惜吶。
吃過飯,他們倆在附近的紀念商店逛街,旁邊有年輕情侶嬉嬉笑笑地互戴了個獸耳,卻因為看見售價,又互相吐舌放下。衛懷信不假思索将一副黑貓耳朵戴到杜若予頭上,“你皮膚白,适合這個。”
杜若予在鏡子裏照了照,溜回去挑了副狗耳朵,也給衛懷信戴上,笑道:“小狗小狗,以後還追貓嗎?”
衛懷信捏捏她毛茸茸的貓耳朵,十分堅定,“追!”
到下午,衛懷信的膽大嚣張在他們鑽進秦始皇陵盜墓為主題的室內冒險項目後,終于被腰斬了。
黑暗的地下宮殿裏,幽綠的光隐隐錯錯照在仿造墓地的殘破骷髅架上,偶爾還有全息投影的幽靈一閃而過,衛懷信緊緊抓着杜若予的胳膊,始終瞪大眼,警惕地瞪向各處。他們乘坐的軌道車相對平穩,杜若予反而老神在在,一路笑看衛懷信出糗。
衛懷信見她總是笑,委屈地嘀咕,“不要笑。”
杜若予嗯嗯答應着,還是忍不住笑。
他們坐在軌道車的最後一排,衛懷信見沒人注意自己,在杜若予嘴唇上迅速輕咬一口。
杜若予哎喲一聲,捂着嘴罵他,“你又咬我!”
衛懷信低頭讓她摸自己頭上的犬耳,“誰給戴的,誰負責。”
杜若予忍俊不禁,不和這小肚雞腸的計較。
夜裏游樂園有焰火盛會和主題花車游-行,暑氣過後,游客比白天更盛,五彩光華裏,一輛輛主題花車款款而過,杜若予雖然個子不矮,被隔絕在人後,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免惋惜。
她問:“花車上的公主美不美?”
衛懷信在她身前半蹲下,笑道:“你坐到我肩膀上來。”
杜若予吓一跳,“行嗎?我并不輕的。”
她雖然瘦,但個子高,體重基數擺在那兒,她可不敢胡來。
衛懷信嗤笑,感覺自己被輕視了,“你上來,我保證讓你穩穩地看見一切你想看的。”
杜若予在他寬闊堅實的肩上摁了摁,欣然笑着跨上去,同時緊緊握住衛懷信舉來的手。
“坐穩了。”衛懷信叮囑一聲,當真緩緩站起來。
“呀!”杜若予驚笑,視野一下開闊,她笑着抱緊衛懷信的腦袋,興奮道:“那個扮演王子的,也太帥了吧?”
“……”衛懷信嘴角一抽,威脅道,“只許看公主,不許看王子!”
杜若予哈哈大笑。
除了些被馱着的孩子,她一枝獨秀坐在衛懷信肩頭,随着觀車的人群慢慢朝前走,三不五時就有女孩羨慕地指過來。
衛懷信果然就像他保證的,穩穩的,叫杜若予看見一切她想看的風景。
杜若予摸他的耳朵,在最後的焰火盛會上大笑,“衛懷信,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