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家
回家的路上, 董壹插上耳機, 打開手機裏的音樂，邊走邊聽, 随着旋律輕聲哼着曲調。
蒙古草原的歌曲很多，但是唱的大多都是蒙古語，一小部分的歌曲又顯得太大衆化，聲音高昂，氣息十足的豪放歌曲，她唱不出味道。
最後選了一首《烏蘭巴托的夜》，試過騰格爾的草原情懷，也試過呼斯楞的《鴻雁》, 中氣不足的她只能跳過重新選, 無意間在胡察看電視時聽見了這個女孩唱的歌曲。
《烏蘭巴托的夜》足以代表她所有的感情。
望着天空一輪皓月高懸在夜幕之中, 那樣的深邃朦胧, 廣袤無垠的草原有個酷愛騎馬的少年郎, 墨般的眉眼, 灼灼的目光像此時的月華，飄進了她的心坎。
關上門走到玄關處換了雙棉拖，走到廚房将飯盒清洗幹淨放置好, 準備去睡覺，董芝突然走出來, 輕聲說：“壹壹, 媽媽跟你聊聊，進你屋子裏吧。”
董壹愣愣怔怔的點頭。
董壹的屋子還是胡察跟前妻的兒子住過的, 後來他們離婚了，這屋子也空了沒有人住。
白牆地板，屋子不大，可以放置一張床，一張書櫃。
董芝坐在她的書桌邊，嘆了口氣說：“你想清楚了，回去了就不回來了？”
“媽媽，我感到很孤單，這裏對我而言太陌生，我出生在南方，那裏有爸爸還有爺爺奶奶，雖然他們不在了，可我一直思念他們，那裏有我的朋友，有我的同學，有我的母校，還有我心儀的大學。”
“在這裏你也可以上大學，你可以多交朋友，你爸爸他們已經不在了，你回去該怎麽辦？媽媽把你帶在身邊是為了讓你更快樂的生活，這裏生活樸實，你阿爸待你真心，為什麽還是想走？”
“我，适應不了這裏。”吃慣了粗茶淡飯，再适應這裏的衣食起居真的……
“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為了不讓你變成放羊的小孩，我一直把你帶着身邊，可你呢，長大了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離開媽媽了。”
董壹爸爸去世三年，董芝做了三年的寡婦，從沒有給人留下話柄，照顧女兒，給婆婆送終，家裏地一切都是她在打理，之後她也越來越忙，跟董壹交流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看着董芝眼眶的淚，她心痛了，眼睛漸漸地紅了，伸手抱住她，抿着唇顫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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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會照顧你的，你老了我也會陪着你，不會丢下你。”
董芝抹去眼淚，苦笑不得，“你這孩子說什麽……傻話，你長大了時間只會越來越少，要學習，要工作，要去談對象，心裏留個位置記着我，已經滿足了。”
董壹閉上眼睛，抱着這個将她從小拉扯大的女人，心裏酸楚難耐。
“……你想走就走吧，記得每個星期給媽媽打通電話報個平安，別把我忘記了……”
……
一學期快結束了，大家都在準備考試，薛藤出院來上學了，班上的女生好久沒有見過他，這一來滿足了她們的單相思。
董壹坐在位上喝水，拿出輔導書複習應對考試，手邊多了杯奶寶，她疑了下擡起頭。
薛藤摸了摸鼻子，挑眉道：“來學校給你順路帶的奶寶。”
“謝謝……”她垂下頭，繼續做英語題目。
薛藤沒有想走的意思，霸占了錫瓦兒的位置，靠過去說：“晚上有沒有時間，陪我逛街。”
“我最近趕着比賽跟考試，會很忙，你也不要想着玩耍，多看看書總歸有好處。”
“我這國家棟梁之才不看書都比你考的好。”
董壹凝眉看着他，低笑幾聲。
薛藤一把奪過她的筆，合上她的書：“我考不上北大，你也別想考上！”
她無語的笑了笑，思忖半刻，表示贊成，點了點頭說：“你說的有理，薛藤別鬧了，快把筆還給我。”
“把你的手給我。”
他伸出手攤過去，使了使眼色，看她怎麽做。
董壹努了努嘴，“我的手很冰，你不要變着法子戲弄我好不好。”
薛藤将筆還給她，逮住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他的手很暖，緊緊的包裹住，溫暖着她。
“你的手好小，涼涼的，軟軟的，咬一口試試好不好吃！”薛藤戲谑一笑，低頭咬下去。
董壹呀了一聲，吓得臉蛋瑩白，趕緊抽回手：“不要薛藤，你快松手，不要！”
她這纖細的身子力氣柔弱，再怎麽掙紮，終是被他輾軋。
“那你乖不乖？”他揉了揉小手暖在手心，黑漆如珠的眸子閃了閃，帶着幾分寵溺放緩了語氣，威脅道。
此番豺狼虎豹的攻勢讓董壹束手無策，心口亂撞，暗嘆一口氣，低頭咬着下唇，點了點頭。
薛藤打開手，把玩着她紋線的尾指，長睫毛輕顫，将手指擱在唇邊莊重的親吻了一下。
手指顫栗不已，她已然驚的說不出話來。
跟狼的相處方式不一樣，你要時不時的給它順毛，用你的柔情跟耐心對待它，總有一天，狼會成為羊的朋友。
而眼前地狼只想成為羊的伴侶。
校慶晚會即将舉行。
多媒體室簡單的裝扮了一下，氣氛高漲，學生跟老師都忙得不亦樂乎，這次參賽選手有十八個人，還有別的班級準備了小品相聲作為開幕式。
董壹在休息室等候，心跳聲愈來愈烈，她沒有參加過這樣的節目，緊張的握緊雙手。
比賽結束，明天就該離開了，只願她能将整首歌唱下來，不要中途怯場搞砸了。
“四號哈爾爾，準備下。”
四班的女生緊張的握住旁邊同學的手，“我心跳的好快哦，怎麽辦？”
“加油啊，好好唱！”
錫瓦兒在觀衆席上等着她，這裏都是各個班級的選手，彼此惴惴不安，都是為了拿到誘人的獎勵。
董壹深吸一口氣，将耳機帶上自動循環那首歌曲，心裏哼唱着漸漸平緩下來，不再那麽焦躁不安。
“下面有請七號選手……”
她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充耳不聞，一遍一遍的循環着。
薛藤站在另一扇門裏，身體依着牆壁掃過人群潮湧的教室，眼睛朝裏面看去，她安靜的聽着歌曲，嘴唇挪動，暗自哼着節奏。
但覺認真的董壹是最讓他讨厭的，一旦認真專注某件事，她的視線跟心思就不會停留在他身上。
“十號董壹準備下！”
董壹睜開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氣，将耳機收好，走到門外看見薛藤守株待兔似的站着，也不知道停留了多久。
薛藤靠近她，唇貼着柔軟的耳朵，用那種騷到讓人心顫的嗓音說：
“其其格，你是最棒的，一定要好好發揮，我把心肝兒掏出來支持你～”
董壹噎了似的，眨着黑溜溜的眼睛，很緊張，惴惴不安說：“你…可不可以…”
眼睛愣了下，他擡起眉立即打斷她的話，難道小東西是想讓他來個賽前之吻安撫下？
“可以。”想也不想的開口。
“什麽？……你……”
一個側身，雙臂摟住她騰空抱起将其壓在牆上，側頭對準她微啓的雙唇，吻了上去。
濕糯的舌頭靈活的掃過她的齒貝，董壹瞪大眼睛，呼吸一滞，瞬間被奪走了呼吸，灼熱狂躁的氣息将她頃刻間吞沒。
這個野蠻人很喜歡抱着他親吻，老是用這麽羞澀的姿勢，氣的董壹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他穿了件襯衫，領口松垮淩亂，永遠不怕冷一樣。
“還緊張嗎？要不要再來一次？”
“你——！”董壹皺緊眉毛，小手氣憤的拉開他松垮的衣領，對着他袒露的肩膀，低頭下足了很勁兒咬了下去。
打不過你，咬死你！
薛藤眉眼皆是笑意，胸膛顫動，故意放低肩膀，摁着她的背脊緊貼自己的胸膛，縱容她氣惱後的狠勁兒。
只想把她圈在懷裏，哪裏也不讓她去，把她偷偷的藏起來，留在身邊。
撅了撅唇，他勾起唇角，流裏流氣道：
“其其格，你再咬下去，哥哥快……”
“……”
好不要臉——
＊＊＊
“各位老師同學們，大家好，我是十號選手——董壹。”她站在舞臺燈光下，接過麥克風，朝着衆人行禮。
“OK ，下面由董壹同學給我們帶來這首動聽的歌曲《烏蘭巴托的夜》，祝你好運！”
驀然間，心恰似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不知道是不是被薛藤氣壞的緣故，一股子要爆發的氣流凝聚在胸口。
臺下一片安靜，所有人的視線都注視在她身上，薛藤靠在角落裏，望着周身被光暈包圍的身影，笑意淡淡。
随着馬頭琴悠揚延綿，不絕于耳的回蕩在空氣中，她舉起麥克風緩緩閉上眼睛，輕柔低唱：
【你走了那麽多年
你還在我的身邊
那一天你微笑的臉
如今閉上眼
我還能看得見 】
來自靈魂深處的清唱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她的嗓音空靈而低柔，像流淌在心上的泉水，叮咚入心，涔透心房，如缭繞的霧遠遠的抓不到。
【穿過狂野的風
你慢些走
我用沉默告訴你
我醉了酒
烏蘭巴托的夜
那麽靜那麽靜
連風都聽不到
聽不到 ……】
她握緊麥克風，啓唇：
【飄向天邊的雲
你慢些走
我用奔跑告訴你
我不回頭
烏蘭巴托的夜
那麽靜那麽靜
連雲都不知道
——不知道 】
臺上的女孩傾盡所有的情感，睜開盈盈的眸子，看向遠方，仿佛那裏有她留戀的一切，胸口的氣息正逐漸跑去，瞬間爆發，空靈的嗓音帶着幾分纏綿高昂。
【你在這世界 ～
每個角落存在
喔——你在——
你穿過風 ！穿過雲 ！穿過一切 ！回來 ——！
我們的世界改變了什麽
我們的世界期待着什麽
我們的世界剩下些什麽
我們的世界只剩下荒漠 ————
薛藤睫毛顫栗，隐隐約約從她的歌聲中聽到濃烈的思念，心口鈍痛，他握緊雙手頭重重的抵在牆上，緊緊凝視着身姿纖瘦，卻堅強如磐石的她。
你在思念你的故鄉，還是思念那個喜歡你的男生。
你在用你的歌聲告訴他，你的世界，無論怎麽努力，他都走不進你的心裏。
她垂下睫毛，眼角濕潤，靜默的空間傳來低柔清唱：
【穿過曠野的風
你慢些走
唱歌的人不時掉眼淚……】
一曲伴随着馬頭琴的悠揚結尾了，臺下的人還沉浸在她的歌聲裏，連呼吸聲都消失了，久久的沉默，再沉默，整個空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弭，董壹面無表情，放下麥克風，靜靜地站在臺上，鞠了一個躬，走下臺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