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殺手和王爺(一)
殺手和王爺(一)
第一個平行時空還處于封建社會,大渝王朝,由蘇氏掌管。當今聖上重明帝有一個胞生弟弟,封號禾,封地洛城。
這個禾小王爺就是楊榆的第一個目标。
天香園裏人滿為患,一樓的臺上花旦在婉轉唱着一曲《斷橋》,這是一出折子戲,正唱到白蛇與許仙約定第二日取傘那一幕,白蛇容貌清婉秀麗,話語情意綿綿,很多人都忍不住停下喧鬧往臺上看。
一個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輕人站在牆角陰影處,頭上包着一塊布巾,看着就像最普通的小厮,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戲曲正酣時,他打了個呵欠,擡頭懶洋洋地往二樓包廂看去,眼眸半阖,睡眼惺忪的模樣,但隐藏在眼皮下的目光卻是清明無比的犀利。
為了方便看戲,二樓所有包廂面朝戲臺的這一面都是用屏風擋住的,若是客人要看戲,推開屏風即可。現在唱戲的正是天香園的臺柱小珠兒,這裏的客人幾乎都是沖着她來的,所以自從她上臺之後,包廂的屏風就推開了一大半。
——除了最東面和最西面兩個角落的包廂。這兩個包廂依舊用屏風擋得嚴嚴實實,楊榆目光在二樓掃了一圈,便判斷禾小王爺就在這兩個包廂裏。
從打小他被師傅撿回去開始,師傅就開始訓練他成為刺客來繼承衣缽。他是天生的刺客,殺人對他來說已經成了本能,如果他現在摸進包廂,他有絕對的自信可以在護衛反應過來之前對禾小王爺一擊必殺。但偏偏問題就出在這——兩個包廂一東一西相隔甚遠,外表又毫無二致,如果他一開始進錯了包廂,饒是他跑得再快,也不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再跑到另一個包廂去完成任務。
當務之急是先判斷禾王在哪個包廂。
雖然他很厭倦這個游戲,很想快點完成任務回到地球。但從小受到的訓練、那些刻在骨血裏的經驗告訴他:急不了、不能急。
作為一名出色的刺客,最需要的就是耐心。
急不了,不能急。
“喂,說你呢!”一個聒噪的聲音把楊榆的思緒拉扯回來,他不動聲色收回目光,無措地撓了撓頭皮,低下頭看着一個比他矮一頭的少女,憨笑了一聲,有些讨好:“小、小姐,怎麽了?”
少女是天香園老板的女兒,叫什麽楊榆不記得了,年紀還很小,沒及笄,梳着小孩才梳的雙丫髻,像兩個包子頂在頭上。但古時候孩子成熟早,盡管年紀小,少女看着楊榆的眼中還是閃過一抹鄙夷。
“真是根木頭!爹爹看你可憐沒飯吃才把你招進來,你倒好,來了有三天了,什麽活也不幹,天天杵在這跟根木頭似的!”
楊榆窘迫地臉都漲紅了,很為難:“老板怕我說錯話做錯事,讓我這兩天多看看、學學,少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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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讓你少做事又不是讓你不做事,再說了,這都幾天了,你還沒學會?”包子頭瞪着他,滿臉不耐,揚揚下巴道,“二樓辛、癸兩個包廂客人要了點心茶水,大牛哥忙不過來,你去幫忙送一下。”
楊榆順着她下巴的方向看過去,一個夥計正托着一大堆東西往樓上趕。他又沖包子頭憨厚地笑了一下,然後趕忙沖大牛的方向跑過去,包子頭在他身後不放心地喊:“手腳利索點!打碎了東西十個你也賠不起!”
“怎麽,又被雙雙罵了?”
大牛看了眼趕上自己的青年,善意地笑道。
楊榆傻笑一聲不說話,有點不好意思。他将手在衣擺上蹭了蹭,說:“大牛哥,我幫你拿上去吧。”
“也好,”大牛猶豫了會,今天小珠兒上臺唱全場,客人比往常要多出一倍來,這樣的情形大概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店裏的人手實在是忙不過來,“那你小心點,這壺銀針是辛字包廂的,這盤鳳梨酥和瓜子都是癸字包廂別弄岔了。送到了記得說兩句吉利話,指不定有打賞拿!”
聽到“打賞”的時候,楊榆眼睛一亮,繼而又很局促,支支吾吾道,“大牛哥,要不還是你去吧,我不會說話,就算有打賞本來也該是你的。”
“說什麽呢,你拿我拿還不都一樣。”大牛滿不在乎地說,把托盤塞到楊榆手裏,匆匆跑下樓去照應別的客人了。
楊榆微微一笑,端着托盤上樓。
二樓一共有十個包廂,分別以天幹從頭排到尾。最西邊是甲字號,最東邊就是癸字號。楊榆先把銀針送到辛字號包廂裏,然後端着鳳梨酥和瓜子穩穩當當地停在癸字包廂外面。
他凝神聽了聽。
包廂裏面很安靜,像是沒有人一般,漸漸的,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從屋內貼了過來,這個人一定是經過專門訓練的高手,如果不是他進行過訓練,絕對聽不到這陣腳步聲。
這人肯定在他靠近時就發現他了,難怪現在屋內這麽安靜——也是,如果這就是禾小王爺的包廂,禾小王爺出門,身邊怎麽可能不跟着人保護?!
理了理衣服,趁着門內的人還在觀望,他輕輕敲了敲門,扯着嗓子喊道:“客官,您的點心到嘞!”
屋內輕若貓步的腳步聲消失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一道清冽淡然的嗓音開口道:“進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聲音聽在耳裏居然有些耳熟。
楊榆心中忽然有了一股不詳的預感,他記憶很好,聽過的東西絕對不會忘,可是現在居然會對這個異時空的人的聲音覺得耳熟!
調整好心态,嘴角扯開一個憨厚的笑,帶着恰到好處的卑謙和局促,他弓着身子推開門。
一直低着頭不敢看人,只能通過放在地上的腳判斷屋中端坐着兩人,一人衣服下擺是深紫色的綢緞,繡着精致的方孔銅錢,應該是名商人,而另一人衣服是素白色的,只在衣角繡了一條龍,龍只有四趾,應為螭。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螭袍只有皇家成員才有資格穿。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楊榆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把點心端到桌上,然後收着托盤磕磕巴巴地問:“兩,兩位爺,還有什麽吩咐嗎?”
商人說:“行了,你先下去吧。”
楊榆規規矩矩應了聲,從頭到尾他都沒敢擡頭,就在離開之前,他大着膽子匆匆擡頭瞥了一眼禾王的方向,然而只這一眼,卻讓他心中湧起驚濤駭浪。
饒是他再鎮定,看到禾王的臉的時候他也忍不住有些驚駭。而就是這一驚,使他沒能及時低下頭,禾王已經看到了他的臉,他回過神想要離開時已經來不及了。
“站住!”禾王厲喝一聲,蹙着眉,盯着他,年輕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一雙漆黑的眸子裏陰雲密布。
楊榆吓了一跳,戰戰兢兢地站定,哆嗦着問:“爺,爺喊住小人有什麽吩咐嗎?”
禾王眼中閃過一抹狐疑,他死死盯着楊榆的臉,不放過絲毫破綻,冷冰冰地開口,“你叫什麽?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随着禾王開口,一個身材精瘦的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楊榆身後,一把刀不知不覺就搭上了他的脖子。
本來以為長得一樣或許只是巧合,但現在看來并不是。
還有他的護衛的身法,或許會很難對付,不能硬碰硬。事情有些難辦了。
楊榆在心中暗嘆一聲,表現出來的卻是害怕得不行的樣子,他感受着脖子上鋒利的刀刃,額頭上直冒冷汗,慘白着一張臉,讪笑着說:“爺,小人沒名字,大家都喊我愣子……”他為難地道,“至于您,您是王爺,管着我們洛城,全洛城的人都見過您,您這雙眼可金貴着呢,小人哪入得了您的眼。”
他表現得毫無破綻,禾王半信半疑,不死心地盯着他。
商人在一旁等了一會,有些按捺不住,試探着喊道:“……王爺?”
禾王回過神,心事重重地揮了揮手,楊榆脖子上的刀頓時不見了,無聲無息得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他如蒙大赦,擦着脖子上的冷汗急匆匆地往外面走。一直到下了樓,還被樓下一張凳子的腿給絆了一下。他扶着膝蓋哆嗦着站直了,軟着腿往後院走。
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簾子後,二樓癸字包廂屏風邊緣抱刀站立的勁衣男人才收回目光,對着禾王搖了搖頭。
禾王幽沉的目光稍稍緩和,他淡淡笑了笑,撚起一塊鳳梨酥,對對面的男人說:“讓莫老板見笑了,我們繼續。”
而後院裏,楊榆站定之後,确定附近都沒人,他才沉下臉,在腦中呼喚:“系統!”
【叮——請問宿主呼喚有何貴幹?】到了古代,這逗比系統說話也變得文绉绉起來。
“我想知道,”楊榆冷冷地說,“我想知道,為什麽禾王會是蘇邑。”
蘇邑,就是他生前最後那個暗殺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