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終幕.櫻海(二)
終幕.櫻海(二)
“叮——”
這一次降谷零聽清楚了,那是禦守砸在地上,鈴铛發出的聲音。
他的眼前什麽都沒有,諸伏景光的聲音也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被撕扯着散到空中。
身後的人不見了。
徒留下來一個在地上沾滿灰塵的禦守。
還有那片爛漫的櫻花樹。
然而下一秒,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狂風,櫻花四散飛落,再一次變成黑白色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識的想要抓住眼前這些東西,可世界仿佛要在那一刻崩塌了。神社,禦守,來往的人群,他們都變成了黑白的,如同紙張一樣被撕裂開來。
他好像得以在那一瞬間窺探所謂世界的真相,可這對于他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顯然,在過去的這“幾年”中所經歷的一切,讓他在一瞬間相信所謂的奇跡。只是可惜,命運從來都是公平的——祂平等的戲弄每一個人。
祂高高在上的告訴他:世間芸芸皆有命數,他所沖破的一切,自始至終都只是另一個牢籠而已。
——被計算好的數據,應當在規定的軌道上行走。
當然,世界并沒有打算給他更多的時間自怨自艾。下一秒,安室透從自己的公寓的床上醒來。
他在一瞬間明白了什麽,虛假的記憶在眼前閃過,神社裏爛漫的櫻花、溫泉旅館裏初雪覆蓋着的櫻花花苞、煙火大會上綠葉成蔭的櫻樹、還有最初的,那個夢開始時的雨夜。
其實從一開始,真相就已經很明白了。那些被小心翼翼的藏在一切背後的倒計時,也從他醒來的那一刻開始打響。
Advertisement
驀然的,他又想到了最後景光的那個微笑,他眼神中那些無法被掩蓋的懷念,還有他那個從未宣之于口的願望。
所有的疑點在這一瞬間仿佛都有了答案,曾經的他們真的是這樣相處的嗎?
還是說,只是兩個足夠默契但又很笨蛋的人,同時心照不宣的來了一場“角色扮演”的游戲呢?唯一特殊的就是,這場游戲扮演的是他們曾經的自己而已。
那麽,這真的僅僅只是因為這麽多年來的懷念而創造的一場夢境嗎?
他必須要驗證這件事情,現在就要。
安室透逐漸清醒了起來,找到了床上的手機打開電話。
“榎本小姐,是我。我今天要請假,只能先拜托榎本小姐幫我代班了……不,沒什麽只是一點私事而已。”
兩個小時後,安室透站在了這座神社的大門口,雖然在他的記憶中,這僅僅只是幾個小時內發生了事情,可實際上他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如果這一切真的發生過的話。
他站在那裏,驀然的産生出一種類似于近鄉情卻的猶豫,最終他仍然踏進了這座神社。
因為今天是工作日,神社裏面的人并不多。只有幾個零零散散的僧人在打掃神社的落花。
他尋着記憶走到了那顆挂滿簽文櫻花樹下。紅白的簽文藏在櫻花後隐隐綽綽。微風拂動,和着寺院的風鈴聲在風中搖曳。
顯然,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在這麽多簽文中找到他和景光親手系上的那個。
莫名的失望湧上心頭,“看吧,果然只是一場夢”的想法又一次淹沒了他。
“哎呀,這位先生?”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安室透猛的回頭,看到了那位穿着棕色和服的老人——是他和景光遇見的那個住持。
他心中一動,面色上卻不顯,只是笑道:“怎麽了,老先生?”
那位住持先生明顯愣了一下,随即才慢悠悠的解釋道:“我大概是認錯了吧,您像是幾年前來的一位香客。不得不說,像您這樣的發色,實在是讓人記憶猶新啊…”
“請問您說的是幾年前?”安室透笑容不變問到。
“啊,讓我想想那好像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我記得是兩位先生一同來求的簽……”住持絮絮叨叨的說道。
安室透垂下來的手猛然攥緊了,他低下了頭。纖長的睫毛遮住了陽光,在眼角下露出一小片陰影。他的神色晦暗不明,用一種他自己都難以想象的顫抖聲音說道:“他……和我同行的那個人,有沒有再來過這裏?”
住持仿佛是明白了什麽,睜大了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望向安室透,眼神中透露着一絲憐憫和了然,卻沒有寬慰他什麽。
随即,他又想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回到了身後的和室。從角落裏翻出了一個被保養的很好的木箱,一看就是主人精心愛護的。
他小心翼翼的從裏面拿出來兩個禦守,遞給了安室透,說道:“您說的那位先生并沒有來過,但這是七年前二位落下來的東西,如果不是剛剛您提醒,我都差點要忘了這回事……”
安室透看起來有些束手無措,但還是接過了這兩個禦守。用一種很輕的聲音回答道:“看起來您把它們保存的很好。”
住持點了點頭,卻沒有再多說什麽。
安室透打開了那兩個禦守,裏面正是他和景光的字跡。
紙張已經有點發黃了,他寫的“希望hiro喜樂無憂,平安順遂。”還留在紙上,只是幾年之後再次看到,卻感覺恍如隔世。
的确,就像諸伏景光騙了他一樣,他也騙了hiro。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但hiro的平安健康,遠比其他的一切都要重要。
顯然,時光并不會為了誰而停留,夢裏那些鮮活的顏色也逐漸褪去,只留下來了有點兒幹枯的寥寥幾筆——仿佛那真的只是七年前的回憶。
打開景光的紙條,上面卻只有短短一句話:“再見。”
——是的,時間到了,我們也該說再見了。
安室透突然回想起諸伏景光那句沒有說完的話,黑發青年站在了巨大的櫻花樹下,他的嘴唇輕輕開合,分明說的是:
“我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
迷霧被輕輕撥開,所有的真相都蒼白的攤開在他的面前,仿佛在嘲弄他的遲鈍。
他靜靜地伫立在了哪裏,仿佛是一尊雕像,一動不動。“hiro他的願望的确成真了”他想,“它早已經變成了烙在他腦海裏的深深的回憶。”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收拾好了那種蒼白無力的心情。擡頭問道:“我可以再抽一簽嗎?”
住持敏銳的感受到了他面前的這位青年的變化。但只是說:“當然可以。”
安室透從箱子中抽出一簽。
“故山逢故客,久別重逢難。前途通大道,勸爾不要疑。”——大兇。
主持最後看了他一眼,搖着頭離開了。
安室透低頭看着這個簽文,低聲呢喃道:“就連你也想讓我向前看嗎,hiro”
降谷零想要景光活下來,活在更美好的未來,可他做不到。他現在可以是安室透,也可以是波本,但唯獨不能是降谷零。
至少,等到他再一次成為降谷零,再一次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也許到了那個時候。他就會明白,他為什麽無論如何也要選擇這一條道路了。
但在這之前……
他默默的攥緊了簽文。連同兩個禦守一起塞進兜裏。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座神社。
……他必須帶着hiro的這份祝福,穿行于長夜,去點亮新的希望。
……
波洛咖啡廳。
“安室先生,怎麽感覺你今天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江戶川柯南小聲的問道。
“沒什麽,只是想起了一個朋友而已。”
江戶川柯南愣了一下。身為公安卧底的安室先生的朋友啊……
“啊,小哀快看!外面的櫻花開了,好漂亮啊!”吉田步美興奮地抓着灰原哀的衣服。
灰原哀放下茶杯,順着吉田步美的目光看去,幾縷陽光穿過了巨大的花枝,星星點點的落在了店門前寫着“今日特供”的小黑板上。三花貓大尉躺在石階上,懶洋洋的打着盹。
她不由得感慨道:“不得不說,今年的櫻花開得格外的燦爛啊!”
安室透聞言仰頭望去,随後又移開了視線,在草莓蛋糕上畫出了一道漂亮的裱花。
唔,的确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