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幕.春雨(一)
第一幕.春雨(一)
“叮——”
一聲清脆的響聲,像是神社的鈴铛的震動聲。大片大片的櫻花逐漸褪色,變成黑白的畫片。眼前如同老式電視機故障的雪花屏只閃了一瞬,就消失不見了。再次醒來眼前就已是有點破舊的黑板了。
“喂,我說都醒醒啊!山本老師要來了。”班長花田跺了跺腳,對着教室裏橫陳的各異“物體”喊到。
春季總是會助長人的惰性習氣,剛剛過去的春假并沒有讓可憐的高中生們滿血複活。班裏的同學睡的東倒西歪,對花田的話充耳不聞。
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降谷零。
雖然有些心靈雞湯類的欄目會宣揚“離別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但天人永隔顯然不屬于這種情況。
而現在,降谷零的目光落在旁邊正在熟睡的幼馴染身上,皮膚上的細小絨毛和輕柔發絲一覽無餘。他幾乎可以聞到景光身上那種獨有的,洗衣粉和留香珠混合的暖陽陽的味道。
仿佛他再也只不是停留在降谷零的記憶中的那個影子。
這未免太殘忍了,他想。
“zero?已經上課了嗎”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景光的。藍色貓眼像是教堂的彩繪玻璃,在陽光下折射出好看的光暈。
所有的難以置信在面對故人的那一刻都煙消雲散。降谷零收斂了久別重逢的欣喜,笑道:“好久不見,hiro。”
“嗯?明明今天早上剛剛見過吧……”
……
“哎,降谷,不打了不打了。累死了,你小子是越來越厲害了!”本田一郎把球扔進球廂,随手拿了一瓶涼水倒在頭上。
春天到底是攢不起什麽暑氣的,降谷零不動聲色的收起了網球拍,沒有着急解開衣服,只是笑道:“沒有啊,本田前輩,我和前輩相比還差得遠呢。”如此這般神态要是讓那些“酒廠”的同事看到,恐怕就懷疑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今天早上波本出門的時候撞壞腦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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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笑容十分溫和,只是細看才能看到這層溫柔的面具下那薄情的內裏,确實顯得有點疏離和敷衍了。顯然,這是一個屬于安室透的微笑。
“哈……哈哈?”本田一郎:?今天降谷是吃錯藥了嗎?總感覺自己身上有點冷是怎麽回事?
降谷零沒有在意這樣的插曲,但也默默收起了安室透的笑容,免得叫hiro看出什麽不對。
他收起球包,向球場外走去。公安和組織的任務繁忙,使得他也有一段時間沒有打過網球了,索性肌肉記憶還是在的。和網球部的本田一郎前輩打了兩個小時的球,也不免出了一點薄汗。
淺金色的頭發已經粘在額頭上了,汗水打濕了一部分衣服,露出手臂上好看的肌肉形狀。
諸伏景光坐在球場外的長椅上,琴盒放在他旁邊。青年靜靜的看着自家幼馴染,陽光下的降谷零在人群中總是最顯眼的那個——至少諸伏景光的目光所及之處,總有那麽一抹亮金色的身影。
想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視線從未從降谷零的身上離開。
“喂, hiro,想什麽呢?”降谷零走過來,親昵的把手臂搭在了諸伏景光的肩上,這會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沒什麽,今天我沒有部活,就在這裏等你一起回家。”諸伏景光笑道。
降谷零不由自主的把眼睛看向琴盒,裏面不是一把奪人性命的狙擊木倉。
而是一把吉他,也只是一把吉他。
他回想起曾經的高中時期,hiro的确十分熱衷于吉他,那時候hiro常常在放學後獨自坐在音樂教室的長椅上彈琴,他就在那裏聽。只是可惜他并不太懂得音樂,但也在琴聲中聽到了溫柔暖意、歲月靜好的味道。
那時候的他:“ Hiro,什麽曲子?好好聽。”
貓眼少年笑笑:“只是我自己寫的曲子哦,還沒有名字呢。”
“哎?我都有點想學了啊……”
“如果是zero的話,還是要先學會《故鄉》這樣的曲子吧。”
“可惡,你是在看不起我嗎,Hiro?如果我學會的話,你就再為我寫一曲好了。”
“……好幼稚啊zero。不過,可以哦。”
顯然,未來的卧底先生的腦子很好用,就算他沒有把技能點點在音樂上,但也順利的學會了這首無名的曲子。只是可惜那時的他很快就對吉他失去了興趣,賭約也就不了了之了。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鬼使神差的,降谷零說道:“ Hiro還記得我們有關于那首曲子的賭約嗎?你還沒有完成哦。”
諸伏景光的手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才說道:“那首曲子嗎?還記得啊。”
“彈給我聽吧,hiro。等等你不會真的把這件事情忘了,根本就沒有寫吧。”
“怎麽會呢?不過要耐心等待啊,zero。”
“哼,你最好別想蒙混過關。”對于現在的降谷零而言,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等等,他好不容易學會的那首曲子是怎麽彈的來着?
……
也許是許久沒過過如此平凡的日子,降谷零多年來一直緊繃的精神得以放松。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順着西南方漸行漸遠。
“學校的罐裝咖啡好難喝,有一股壞掉的咖啡豆味。”降谷零随口抱怨道。
諸伏景光無奈的笑了一下安慰道:“好了,zero別抱怨了,周末我給你做漢堡肉和三明治……”
“可以做成芹菜味的嗎?”
“……怎麽想也不可能是芹菜味的吧。”
這樣的對話仿佛已經發生過無數遍了,那時的他也天真的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下去。
望着落日下幾個零散的影子,降谷零恍惚了一瞬,失而複得和久別重逢的喜悅被沖散了,留下了蒼白的惶恐和不安。
也許這只是一個脆弱不堪夢罷了,降谷零想。可就算他的理智警告自己,他也仍然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他如同沙漠中的旅人找到水源,又怎會有暇顧及這是甘泉還是劇毒呢?
“zero,你今天怎麽一直心不在焉,在想什麽呢?”諸伏景光的話打斷了降谷零的思緒。
他幾乎是有點慌張的避開那雙藍色眼睛,視線轉到別處。
不遠處的神社在黃昏下顯得有點落寞,高大的櫻木順着破敗的瓦片伸向圍牆外,單調而孤獨。昨天夜裏下了一場大雨,到現在泥土還能有一點潮濕的味道,櫻樹上的花苞也被大雨搖曳的垂下頭來。
“沒什麽,只是在想今年的櫻花開的有點晚啊。”
聞言,諸伏景光愣了一下,良久,回道“……是啊。”
兩人對望,突然都笑了起來,并肩同行。
“你之前彈的那首曲子還沒有名字嗎?”
“沒有哦,不過他很快就會有了。”
“唉,這樣啊。”
夕陽将兩人的影子無限拉長,伸向不知還有多遠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