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意外。
六歲那年, 父母離婚，岑錦白抓着媽媽的衣角，想和她一起走。換來的只有極盡嫌惡的一腳。
他被踢倒在地。
岑鳴站在不遠處, 冷眼旁觀，任由一切發生。
原來, 真的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小孩。
既然不被愛，那便舍棄愛。
岑錦白成功修成了鐵石心腸。
直到那扇門被推開。
他坐在客廳，看着站在門口的女孩。她身形纖瘦, 穿着白色連衣裙, 脊背挺得很直, 柔韌似野草。狂風驟雨只能将其吹倒, 卻不能折斷。
少年心動發生在不覺間。他從未被愛澆灌，卻想全心愛她。
然而一個血淋淋的事實似野獸撕碎了美好的幻想。
岑錦白捏着薄薄的戶口本, 看着上面他和她的名字，如遭雷劈。
岑鳴：“她是你妹妹。你喜歡她，是□□。”
“又沒有血緣關系，移出去就行了。”他不以為意。
“那樣她會無家可歸。”岑鳴黑漆漆的眼珠裏滿是威脅, “你想讓她無家可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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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所以不敢坦白。
如果天上月觸不可及，水中月便是最佳良藥。
他主動追求了樓毓舒, 因為她有着和她一樣明豔的樣貌。還因為第一次見面時，樓毓舒穿了一條白裙子。
從此。
他飲鸩止渴，樂此不疲。
見慣了情場上的逢場作戲，岑錦白深深覺得, 沒有什麽是長久的。上一秒的戀人，下一秒便陌路。
他的愛漸漸囚于牢籠, 再難啓齒。
岑錦白無數次預設她離開，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于
弋
他而言, 滅頂之災。
當彌天大謊被拆穿，岑錦白拿着假的戶口本去找岑鳴，聲嘶力竭質問為什麽要騙他。
岑鳴平靜的語氣中藏着瘋狂：“我得不到的，你憑什麽得到。”
岑鳴将年輕時的遺憾與不得全部算在了岑錦白頭上，并變本加厲。
如果那個叫他學長的人沒死，他不會這樣。可惜的是，這世上最奢侈的詞彙就是如果。
他何止不愛他的孩子。
他還恨他。
确定被拉黑，岑錦白竟然是慶幸的。因為他知道，再次收到她的消息，将是徹底的告別。
然而就像太陽注定西沉。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
墨柒回高中學校那天，恰巧是周日，東門開着供住校生出入。她進去時，門衛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沒攔着。大概是把她當成了任教老師。
籃球場上永遠不缺意氣風發的少年。墨柒站在鐵網外面，眼睛盯着某一顆籃球的運動軌跡。
天氣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雨。空氣悶熱。
也是在這裏，八/九年前，她看他打球。一切恍如昨日，又那麽遙遠。
一道氣息靠近，獨特的木質熏香她只在一個人身上聞到過。
墨柒語氣很輕：“以前我經常在這裏看你打籃球。”
岑錦白茶色眸子落在她身上，似乎看一秒就少一秒，嗓音沙啞：“你每次來我都知道。”
“就像知道我喜歡你那樣？”
察覺到他瞬間緊繃的身體，墨柒淡淡笑了：“我不生氣了。”
岑錦白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語氣小心又無措：“對不起。他拿假的戶口本騙我，我以為我們有法律關系。我交女朋友，也是因為她們像你。”
墨柒眼睛微微瞪大，震驚于事情的真相。
卻也僅僅是震驚。
長久的沉默後，墨柒長舒一口氣，臉上挂着輕松的笑：“我們都向前看吧。”
如果我做不到呢。
岑錦白逼着自己說出她想聽的回答，痛苦仿若淩遲：“好。”
他愛她。
卻不會愛她。
他有滿腔愛意，卻不知怎麽去愛。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随了她的心願。
“再遇到喜歡的人，記得勇敢一點。還有就是……”
墨柒為這個在她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的男人，送上全心全意的祝福：
“願你餘生，自由生長。”
不要活在枷鎖和責任裏。
只為自己而活。
說完，墨柒仰頭看了看天色：“馬上要下雨了，回去吧。”
“你喜歡厲書衍了。”岑錦白語氣并非疑問。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籠罩在心頭的薄霧被這句話拂散。墨柒豁然開朗，語氣堅定：“是的。”
為什麽遲遲不肯承認？
因為經歷過失敗的喜歡。
但她不能把失敗的經驗套用在他的身上。也不能因此失去愛人的勇氣。
-
從學校出來，墨柒沒急着回家，而是在附近溜達。
雲層越積越厚，已經是暴雨的前兆。
她是走着過來的，從家裏走到學校，花了整整一小時。上學的路她曾經走了三年。總感覺這樣走過來，才算正式告別。
墨柒站在小賣部門口，玻璃門上映出她的身影。她似乎看到了年少的自己。
藍白校服，高馬尾，寡言少語。
砸在臉上的水滴讓她猛地回神。豆大的雨點砸下來，地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打濕。
墨柒識時務者為俊傑，直接鑽進小賣部裏。
懸在門上的風鈴發出聲響。老板擡頭看了眼墨柒，繼續專注電腦。
開在學校周圍的小賣部有一個明顯特點：零食特別多！而且種類齊全。
墨柒從挂鈎上撕下兩袋混合口味的Q/Q糖，另一只手拿出手機拍照，然後點開厲書衍微信。
墨柒：【[圖片]。】
墨柒：【請你吃糖。】
厲書衍：【出門了？】
墨柒：【嗯。被雨截在小賣部了。】
厲書衍：【原來是賄賂我呢。】
墨柒口出狂言：【你來接我，我給你買空小賣部！】
厲書衍：【接受行賄。地址。】
墨柒把定位發過去。
-
暴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厲書衍開車趕到時，天空已經放晴，夕陽穿透雲層，地上的小水窪被晃得亮晶晶。
墨柒站在小賣部門口的臺階下，手裏拎着一大包零食。
“行賄也能做假？”厲書衍沖她手裏的零食擡了擡下巴。
墨柒輕咳一聲，狡辯道：“我想把小賣部買下來，老板不賣。”
邊說邊從袋子裏拿出一包Q/Q糖：“葡萄味的最好吃。”
厲書衍接過來，撕開包裝，捏了一顆扔進嘴裏：“老板真不懂事。”
車子停在了十字路口拐角，這裏窄，不好調頭。
兩人往車子那邊走，厲書衍拿着Q/Q糖，隔一會就往嘴裏扔一顆。
吃完了，随手把包裝袋遞給墨柒。
墨柒捏住袋子，發現裏面還有，全是紫色的葡萄味。
她擡頭看向身旁的人。
厲書衍徑直往前走，似是沒察覺到她的視線。
墨柒捏出一顆放進嘴裏，從口甜到心。她快走幾步，走到他前面，轉過來倒着走，眼睛看着他。
用致辭的口吻，非常正式說道：“今天是值得紀念的一天。”
厲書衍挑了挑眉，靜等下文。
“你給我唱首歌。”
橘色陽光暈染着她唇邊的笑。她的美，明豔而充滿生命力。
骨子裏的混勁兒開始作祟。牙齒輕咬了下舌尖，厲書衍笑的勾魂攝魄：“說點好聽的，心情好了就給你唱。”
現在的墨柒，字典裏就沒有慫這個字。一次慫，不能次次慫。
“老公，給我唱歌聽。”
看到他眼裏明顯的錯愕，墨柒臉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終于撩成功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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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尚在，KTV還未迎來客流量高峰。前臺将手機放在監控死角，沉浸在各種短視頻裏。
連有客人進來都沒察覺。
厲書衍手臂搭在櫃臺上，食指關節輕敲臺面。
前臺連忙擡頭，露出完美笑容：“歡迎光臨。”
“一間包廂。”
當前臺，必須熟練掌握看人下菜碟的技能。
“放心，肯定安排最好的！”前臺見他沒拒絕，繼續道，“酒喝什麽？”
厲書衍一本正經：“不喝酒，未成年。”
前臺反應很快，配合道：“那就喝飲料，飲料未成年能喝。”
除了飲料，還點了水果拼盤。
墨柒：“水果拼盤裏的叉子換成牙簽。”
前臺愣了下，解釋：“叉子都是一次性的，放心用。”
墨柒堅持：“那也不要，就要牙簽。”
客人需求至上，而且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
前臺點頭同意：“好的，沒問題。”
服務生領兩人去包廂。
路上，厲書衍低聲開口：“塑料叉我不是很怕。”
雖然看見了會難受，但是能忍耐。
墨柒聞言，化身環保大使：“塑料不好降解，對環境有害。能少用就少用。”
厲書衍勾起唇，虛心接受教育：“墨老師教育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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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型包廂裝修豪華，暗色燈光很有氛圍感。
墨柒坐在沙發上，心裏升起期待。
他的聲音好聽，唱歌肯定也好聽。
包房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厲書衍也沒扭捏，拿起麥克風，找出歌曲伴奏。
音符在空中流淌。
厲書衍站在屏幕前，緩緩啓唇：
是你忽然不存在，
轉眼間退開。
像我安然躲藏，
是否超越愛。（1）
……
……
嗓音低沉磁性，搭配上粵語獨特的發音，簡直就是在下蠱。
如若你喜愛自由便旅行，
留待你增廣見聞再走近，
再重頭捉緊那絲餘溫。（2）
……
……
一首歌唱完，厲書衍關閉音樂，緩緩朝她走去。
這一刻，墨柒似乎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只能怔怔地看他走到自己身邊。
厲書衍俯下身，眼神鎖住墨柒。昏暗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暧昧又蠱惑。
“好聽嗎？”
墨柒沒出息地咽了下口水：“好聽。”
“再叫聲老公聽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