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祖母之心
第六十二章 祖母之心
“母親，我們回來啦。”從小館子與舞知臻、知紛分別後，楚蕭便拉着楚為寧回了南居，剛入院門便揚聲喊道。
“怎麽了？聽蕭蕭這語氣玩得還算開心。”蕭漓九本正在給楚如城捏着肩膀，一聽女兒的呼喚很快松了手。
楚如城手拿書冊，本是一臉享受着，現在蕭漓九一松手，不再給他推拿按摩，實在叫他難受，心裏不禁腹诽，有時候，他對蕭蕭真是又愛又恨。
回來的真是個好時候啊！
蕭漓九等待不及，帶着喜悅的心情向外一路小跑而去。
楚如城真是氣的牙癢癢，他的右手緊緊捏着書頁，一瞬間突然有些無力，剛剛他去老夫人屋裏想要勸說她随他們一起到渝國，沒想到，老夫人拿着拐杖追着他把他趕了出來。
楚如城深深嘆息了一聲，真是難辦啊。
“哦？你們在街上遇見了你兮陽舅舅的兒子和女兒？”蕭漓九拉着楚為寧，和楚蕭邊走邊談着這些細碎趣事。
“是啊，好像是舅舅的四兒子和最小的女兒。”楚蕭手癢順手捏了捏楚為寧的小臉，“你兒子還和人家做了好朋友呢。為寧你說是不是呀？”楚蕭又是一陣壞笑。
楚為寧嘟了嘟小嘴，深深看了一眼楚蕭，輕輕哼了一聲，然後撇開了臉，一副不搭理楚蕭的樣子。
“我們為寧這麽受歡迎呀。”蕭漓九聽罷也是一臉寵溺揉了揉楚為寧的肉臉。
楚為寧拉了拉蕭漓九的手，似乎有話要對她說，蕭漓九含笑看着他蹲下了身子，楚為寧伏在她的耳畔，小聲說着。
楚蕭雙手挽在胸前，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她到是要看看這小家夥又在弄什麽鬼。
“原來是這樣……”蕭漓九聽罷，心裏頓時覺得好小極了，直直笑出了聲。
“笑什麽？”楚蕭楊眉問道。不再理他們，而是直直向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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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蕭蕭姐真的就為了胭脂水粉和人家打起來啦？”蕭漓九覺得她的女兒竟然固執地要命，看中的總是要得到才肯罷休。
“是啊。”楚為寧認真的點了點頭。
楚蕭剛一進屋子裏就見到父親在旁唉聲嘆氣着，看見楚蕭進了屋子，直勾勾看着她，眼神絕對稱不上友善。
楚蕭心裏納悶，她尋思着自己也沒做什麽不好的事，她爹怎麽就對她擺着一副臉色繃着臉呢？“父親？”楚蕭試探性地喊道。
“嗯，回來了。”楚如城放下書冊，站起身，整整自己的衣衫。“出來和為夫比劃比劃，我來看看你的身手，好久沒試過了，不知道你現在可有長進。”楚如城雲淡風輕地說道，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
楚蕭現在滿腦子都是疑惑，怎麽又突然要和她比試了？楚蕭哪裏知道，她父親心裏裝着氣，一壺醋壇子都打翻了。
楚蕭讷讷地應了句好，轉身随着楚如城出了屋子。
正好與轉身與蕭漓九她們錯開，蕭漓九擡眸看向楚蕭二人，楚如城雙手背後，後面跟着一個垂頭喪氣的楚蕭。
“如城，你帶蕭蕭去做什麽？”蕭漓九朗聲問道。
“試試她的身手，九九你不要擔心。”楚如城轉頭含着笑看着蕭漓九，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楚蕭撇了撇嘴，心裏腹诽着，楚老爹你可真是個雙面人，“虛僞”的很，拿着女兒出氣。
二人在屋外一塊空地站定，楚如城看着自己的女兒，可謂是亭亭玉立，哎，孩子真的長大了，他不禁有些感慨。挽了挽自己的衣袖，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蕭蕭，父親讓你一只手，只要二十招內你不落了下風。”
“算了，只要十五招內你不落敗，父親就算你有所進步。”楚如城又修正了自己剛剛說的話，緩緩把自己的左手背在了身後，一副準備戰鬥的姿态。
不知道為什麽，楚蕭總覺得父親在鄙視她，先是讓一只手，然後又是降低連招，今天她父親到底是怎麽了呢。
不管了，不管了，今天她定叫父親刮目相看，上次的比試她可是接住了父親十招，十五招應當也不是太難。
“來！”楚蕭撤開腿，壓低重心，起勢開始，“父親，可別責怪女兒對你不敬！”
“別廢話，直接上！”楚如城點了點頭，激怒道。
楚蕭唇角一勾，瞬間輕移到楚如城面前，揮動拳頭，楚如城一感有拳風沖來，迅速撇開了頭，擡手就向楚蕭的腹部錘去。
楚蕭見狀，旋即轉身擡手去擋，化解了一擊。楚如城認可地點了點頭。
來來往往不下十個來回，楚蕭愈發有些吃力，想要從背後突襲，不想楚如城早有察覺，反手給了楚蕭一掌，楚蕭像是一個斷了線墜落的風筝，搖搖擺擺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
一旁的蕭漓九心裏揪着，差點脫口而出要罵楚如城，可是她想起這也是為了楚蕭以後好，防身之術不可不學，便忍着心痛，轉身不再看他們比試。站在蕭漓九身旁的楚為寧可不淡定了，像一匹脫了缰的野馬直直向摔倒在地的楚蕭奔去。
“姐姐，你沒事吧。”楚為寧扯着楚蕭的胳膊，咬緊牙關想要拉她起來，只是楚蕭有些心累，還是沒有能夠擋過父親的招數，沒勁地癱在地上，看這小為寧使勁全身力氣在努力拉她，一時閉上眼睛，楚蕭就這樣安靜地享受着楚為寧的關懷。
“為寧，別拉她了，你不明白，她這是被我打氣餒了，沒想要站起來。”楚如城朝楚蕭走過來，揉了揉楚為寧的頭，叫他站到一旁去。
楚為寧輕輕搖了搖頭，擡眸對上楚如城的眼睛，問道：“父親，你為什麽要揍姐姐？她做錯什麽了嗎？你能不能不揍她……”他明亮澄澈的目光讓楚如城哭笑不得，只得應道：“好好好，父親不揍她了。”
楚蕭聽為寧這麽一說，瞪大了雙眼，這臭小子說什麽呢？敢情是以為剛剛她是在挨揍是吧。“是比試！比試！哪裏是挨揍！”楚蕭坐起身子，反複強調，拍了拍手中的灰塵，手癢得很，真想好好捏捏楚為寧這張小肉臉。
“父親，我們再來一次！我絕不會像剛才那樣大意了。”楚蕭猛然躍起身子，站起來，理了理衣裳，很是認真道。“為寧，你躲開些，姐姐可不想誤傷你。”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随着你那些師父都到底學了些什麽！”楚如城輕笑一聲，楚蕭這股不服輸的勁的确像是他楚如城的女兒。
二人又開始了一場争鬥，正當兩人鬥地正歡時，一個拐杖咻地一聲朝楚如城的後背砸去，楚如城白白受了這一棒，心裏寫滿了迷蒙，這到底又是一個什麽情況？
只聽蕭老夫人大聲呼道：“住手，別傷了我外孫！”楚如城一聽是老夫人在說，趕忙忍着疼痛彎腰撿起那根拐杖，轉身給楚蕭整了整衣服，含笑朝蕭老夫人走去。
蕭老夫人看見楚如城在一旁乖順地扶着她，輕輕哼了一聲，責難道：“你作為一個父親，你是怎麽回事？怎麽可以在我這大院內公然揍我孫兒呢？”
楚如城額頭冒汗，扶着老夫人，心裏卻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只得擡眼對楚蕭挑了挑眉，要她解釋給她外祖母聽，楚蕭假意沒看見他的眼色，還努力地擠了擠眼淚，一下子沖到蕭老夫人面前，慘兮兮道：“外祖母……父親他一聽你不随我們去渝國，就把氣全撒孫兒身上啦。”
蕭漓九看着在旁賣慘演戲的女兒，啧啧道，拉着楚為寧向前走去，還輕聲對楚為寧道：“為寧啊，你可不要把你姐姐這壞毛病都學了去啊。母親還指着你頂天立地，成為光明磊落的男子漢呢。”
“哦。”楚為寧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他就為了這事要揍你？”蕭老夫人皺了皺眉，一把奪過自己的拐杖，對着楚如城的腿又是一震猛敲。“你也真是的！到底怎麽做父親的。”
楚蕭擠了擠眼睛，做出欲要流淚的模樣，聲音斷斷續續的，很是可憐般道：“是啊，外祖母，你就随我們一起去渝國吧，蕭蕭、為寧都舍不得你的，為寧，你說是不是呀？”楚蕭說到為寧時，突然提高了聲音，還對着一旁挨罵的楚如城擠眉弄眼。
楚如城心裏哭得很，真是個壞丫頭，整日裏古靈精怪的，看他回了将軍府怎麽整治她，一身的新奇點子。
“為寧，去吧，去吧。”蕭漓九推着楚為寧向前，在一旁輕聲道。
為寧松開蕭漓九的手，一路小跑跑到蕭老夫人面前，一把抱住老夫人的腿，很是認真道：“外祖母，為寧也不想和您分開，您和為寧一起吧。”
蕭老夫人的眸光霎時變得十分溫柔，不覺間竟是紅了眼眶，撒開楚如城扶着的手，一把擁住她兩個孫兒，竟哭了起來。
“哎，母親。”蕭漓九見母親流淚了，心裏不禁又是想起蕭家幾乎被滅了滿門……心裏頓時惆悵了起來，眼眶也是紅了。楚如城見妻子又是觸景傷情，只得趕忙來安慰。
“外祖母，您就和我們一起吧。”楚蕭又是勸說道，外祖母一個人在這偌大的院子裏甚是孤獨，看見這些熟悉的精致，難免會觸景傷情啊。
蕭老夫人止了淚水，擡手擦了擦楚蕭的眼，道：“哭什麽哭啊，我們蕭蕭很快就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要高興才對。”
楚蕭明顯察覺到外祖母在轉移話題，不肯接下她剛剛說帶她回去的話，只得假裝不接受外祖母的“言其他”，道：“祖母，蕭蕭想帶你去渝國。”這次是一字一句，每一個字都咬的十分重，生怕她再次逃避這個話題。
蕭老夫人停了楚蕭這般清晰的話，思慮了一會兒，擡頭看了看這舞忻的天，悶聲道：“我走了，誰陪你們的外祖父啊，你外祖父話太少了，我不在這陪他說說話，他可就愈發沉默了，日子愈發無趣了。”蕭老夫人的聲音好像一下子蒼白了許多。
她與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成親的當天，他揭開她的紅蓋頭，那一刻，她才真正看清他的臉，後來他們便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一直都在與這漫長的歲月做着鬥争，他們沒有那麽多熱烈如火的激情，後來啊，一直的平平淡淡，在油鹽醬醋茶中，再也無法失去彼此。
這世上哪會有誰沒了誰救活不下去了呢，看她啊，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呢，只是啊，有着些習慣都有着他的痕跡在，每次都戳心窩子啊。
“可是，可是您要外祖父，就不要我們了嗎？你看我們小為寧多可愛。”楚蕭聽着外祖母剛剛說的一段話，心裏充斥着難受，外祖母到底是要伴着相思過這後半生嗎？“我也要出嫁了，外祖母就不想親眼看我出嫁嗎？”
蕭老夫人摸了摸楚蕭及腰的細發，眉間帶着一股柔情，眼眶紅紅，“怎麽不想呢，蕭蕭，我自從知道你母親生下你後，就在給你準備嫁衣了，每天這麽繡着一些，它早就繡好了，就放在那兒，我一直在等你們回來，你說我怎麽會不要你們呢？”
“只是啊……”蕭老夫人說到這轉身揚臉看向旁邊屋檐上高高挂着的紅綢帶，“只是啊，我曾經一直為了你們而舍棄他，到了這個時候，我不想再見他用失落的眉眼看我了。”
那一年，她生九九的時候，是難産，大夫說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個，女子生産，男子進入本就是沖了晦氣，他不管不顧進來了，聽到這樣的話，他眉頭緊鎖，“救我夫人。”的話他脫口而出。
那一刻，她的心裏裝滿了感動，那之前他納了兩個妾，她一度心裏有氣，故意膈應他，現在這生死關頭，她又全想開了，如果可以，她也想再繼續陪着他，可是她是一個母親，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她的孩子就這樣扼殺在她的手裏。
“大夫，聽我的，救我的孩子，求求你！”她用力說道。
“夫人，你！你怎麽……”他驚呼，緊緊握着她的手，不肯放開，她深深看着他，輕輕搖了搖頭：“你，你竟然要舍了我。”
他鮮少流淚，這一刻竟也是落淚了，她的淚從眼角劃過，如果可以，她怎麽會願意這樣舍棄他，可是……
後來，她與孩子都平安無事，他像是重獲珍寶一般對她愈加疼愛。
到底他也是怕她舍棄他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