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六、鴛鴦春風
第26章 二六、鴛鴦春風
常寧殿如今門庭冷落,除了院裏的花草茂盛,倒不見多少人在走動。等孟旭到了,別枝和驚雀先吓得不輕:“殿下!您怎麽來了?”
孟旭也不理她們,只擡腳往內室走,一眼就看到徐沅正松了頭發,寬了外裳,側躺在美人榻上閉目養神。聽見丫頭們匆匆忙忙的聲音,還說:“你們別鬧了,我倒想眯一會兒。”
眼瞧着都入夜了,還眯什麽?孟旭也沒說話,把宮人們趕走了,就把徐沅打橫往床上抱,說:“這麽晚了,還不就寝?風寒剛好,還在榻上歪着?”
徐沅不妨是他,吓得緊緊攬住孟旭的脖子,等看清他的臉,說什麽都要自己下地:“怎麽是您?殿裏的宮人們呢?”
徐沅個頭拔高了不少,可孟旭抱着卻覺得比之前還輕了一些,臉上的肉也少了。知道她受了些罪,孟旭把人抱得更緊:“別亂動。”
許久不見,倒有些生疏,徐沅被他抱在床上,手和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孟旭卻不客氣,直接就把人往懷裏薅,甚至有些激動:“道是無情卻有情,小沅,你為什麽這麽招人疼?”
這都什麽跟什麽?徐沅懶得理他,只是從他懷裏掙脫,說:“您怎麽來了?”
徐沅這副模樣,在孟旭看來就是欲拒還迎。面上笑吟吟地,實際上透露着疏離。孟旭沒有談情說愛的經驗,只能憑着直覺跟徐沅說話:“小沅,到我懷裏來。”
早幹嘛去了!徐沅翻了個白眼,決定不理孟旭這個色鬼,扯過被子,就賭氣地背朝孟旭躺下,說:“我如今身子不好,服侍不了您,您還是去別的地方歇息!”
孟旭想起來上回徐沅傷了腳,也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心頭反複琢磨那句道是無情卻有情,再看徐沅賭氣的模樣,心也軟了大半。
也不管身邊的人怎麽反抗,孟旭順着徐沅的腰就要去揉搓她。徐沅又氣又惱,偏偏還拿他沒辦法,哭出聲來:“您慣會欺負我!什麽事都欺負我!”
孟旭知道她委屈,卻不知道她委屈成這樣,看着她哭得喘不過來氣,手上的動作先停了,又把徐沅往他懷裏攬:“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鄭姐姐置氣,拿你作筏子!”
這還是第一回 ,徐沅當着他的面哭。孟旭說不出來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只能一面哄着自己懷裏這個小姑娘,一面罵自己禽獸。
偏偏她哭得越厲害,孟旭越興奮。到最後,還得勸着她:“小沅你可別哭了,再哭我可管不住了。”
徐沅哭得久了,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下來,只能往孟旭懷裏蹭了蹭鼻涕,問他:“管不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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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管不住什麽?孟旭把徐沅的手往他下身引,說話一點也不害臊:“你說管不住什麽?”
徐沅這兒正悲從中來,這厮竟然還在想那事兒!徐沅氣得又冷了臉,說:“我這回可幫不了您!我還生着病呢!”
孟旭卻不信她,非要自家檢查一番:“那正好,小沅你身子不爽利,我替你瞧瞧病。”
孟旭從背後抱着徐沅,替她解了中衣和亵衣,只露出一身的寸絲不挂,孟旭上手揉了幾把,露出幾分心疼:“怎地瘦了這麽多?”
徐沅被他鉗制的動彈不得,只能嘴上耍耍威風:“還不是您惹出來的事兒!”
聽了徐沅的抱怨,孟旭只是輕笑兩聲,接着就把她身子正過來,逼着她給自己寬衣解帶。徐沅到底經了一場病,經這一場揉搓,身子都軟了半邊。
孟旭看她解扣子的手都打哆嗦,忍不住抱着她親了一口,而後自己脫了個幹淨,逗她:“小沅,想我嗎?”
粉腮紅潤,玉眸惺忪。孟旭看着徐沅這副嬌體橫陳、轉眄流精的模樣,就忍不住愈發不管不顧起來。徐沅被他作弄得沒了氣性,只能攀着他的脖兒,苦苦哀求:“您先放了我……”
放了是不可能的,孟旭還覺着回回沾了她,就要個不夠。
水骨嫩,玉山隆,鴛鴦衾裏挽春風。
既然都能侍寝了,那肯定身子也好了。徐沅倒有些氣孟旭擾了她的清靜,第二日等孟旭一走,不敢怠慢地往長信殿去了。
才過了半月有餘,吳字微的肚子還沒到七個月,看起來卻跟七個半月差不多大,她本人反倒一天天消瘦下去。
知道徐沅受了委屈,又見她清瘦,太子妃反而不忍心:“怎地瘦了這麽多?”
徐沅就着太子妃伸出來的手往榻的另一邊坐了,這才回話:“勞您記挂,雖是風寒,卻不怎麽吃得下,瘦一點倒尋常。”
太子妃有過生育的經歷,聽了徐沅說吃不下,還覺着她遇喜了:“十日一請的平安脈可還好?”
徐沅聽她這麽問,反而捂着嘴笑了:“娘娘,我月事剛利索呢!”
聽到這樣的消息,吳字微難免有些失望:“本來盼着你也生一個,不拘男女,都好跟我肚裏這個作伴的。”
若是要玩伴兒,昭陽殿不就有現成的?徐沅也不知道什麽內情,還當是太子妃跟她親近:“鄭姐姐肚裏那個,倒好跟這個混小子作伴!”
太子妃卻只是苦笑:“我都退讓到這個位置了,他們還總不肯放過我……知道昭陽殿那位懷了孕,宮裏那兩位也做得太過分了!小沅,不是我心眼小……”
如果有人說太子妃心眼小,徐沅肯定第一個站出來替她打抱不平。聽她的話風,還只當是宮裏給鄭浔的恩賞豐厚:“鄭姐姐跟聖人和皇後的情分不同,多得些釵環金玉也是常有的事兒。”
誰知太子妃卻不是為了這些事,只是黯淡地摸了肚皮:“金銀首飾又算什麽?只怕等她兒子生出來,就要請封太孫了……”
徐沅不明白為什麽這宮裏的風向變得這樣快,而且太子妃是嫡妻,生的是嫡長子,怎麽會讓鄭浔的孩子搶了先?
她揣着這樣的疑問,就直戳戳地問太子妃:“娘娘,您這是胡說什麽?您肚裏這個可是聖人的嫡長孫!”
當年選妃的時候陰差陽錯,吳字微一腳就踏進這深不見底的東宮。她知道鄭浔愛掐尖,就連穿衣打扮也不跟她争;知道她好攬權,一懷孕就把管家的權力讓渡出來。她這麽做,不過就是為了保着東宮的安穩,保着這一府人的性命。
偏偏自己還沒生出兒子來,鄭浔就又有孕了。
見着太子妃有嘔吐的傾向,紅玉和綠雲趕緊就給她遞了痰盂上來。吳字微只是覺得胃裏犯惡心,卻吐不出來什麽東西。等漱了口又跟徐沅道歉:“這兩日又吐得厲害了……”
東宮的人都覺着太子妃這胎懷的古怪,吐了大半年不說,還只長肚子,徐沅也忍不住好奇:“您的懷相怎麽這麽艱難,尋常婦人都沒有這樣的……”
事情都到這份上了,太子妃瞞了這麽久,這會兒反倒說了實話:“原是我母親從民間尋了一張一舉得男的方子……服了約莫有三個月,就一直害口,直到我實在受不了,把藥停了才稍微好些。”
堂堂一個太子正妃,為了生男孩,都用上江湖游醫的藥了!徐沅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娘娘!您,您這也太糊塗了!這土方子除了折騰人,還有什麽好的?”
吳字微不知道這個道理嗎?她比誰都知道!但當時那個情況,她沒得選,只能對着徐沅哀嘆:“當時那個情況,到處都是明槍暗箭。我懷着孩子中了毒,那位也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要是生不了個嫡子,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着圓圓!”
自從太子妃身子重了,行走不便以來,坤寧宮也沒說把圓圓放回來讓她見一見。吳字微倒是跟孟旭提過一兩句,這樣的小事,他也不會拒絕。可等到了李皇後的跟前,孟旭還沒開口就被頂了回來,話裏話外就是她不會放人!
圓圓是在替她父母盡孝,孟旭也不能把人從坤寧宮綁回來,只留了太子妃獨個難受。再反觀昭陽殿,自從懷了孕,殿裏的賞賜跟流水一般源源不斷。而太子妃懷孕,聖人聽了不過平平,還是因為沾了鄭浔的光,才能得一柄玉如意……
而太子妃憂心的卻不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又說:“前些日子,張太醫給我診脈,倒叫他看出了端倪……聽他說話,只怕我弄巧成拙,毀了這個孩子的一生……”
她這句弄巧成拙,徐沅不敢深想。可要是真生出個怪胎,太子妃又能找誰哭訴呢?偏方是她自己找的,藥是她身邊的人煎的。
好在孩子還沒生,眼下就擔心這些,難免也太早了。徐沅輕扶了扶鬓角,說:“若真是有問題,切不能諱疾忌醫。張太醫是婦科聖手,定能保您無虞!若是真拿不定主意,不妨直接跟殿下坦白……您跟他夫妻情濃,自然能商量出個對策來。”
太子妃肚裏的孩子可能會有問題,除了太子,還能找誰?吳字微也明白,她就是怕孟旭會怪罪她,或者直接就不要這個孩子了……
若真是個怪胎,肯定生下來就會往亂葬崗扔。皇家的孩子,鐘靈毓秀得過了分,那就是端慧太子。可要是天生怪相,更是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
孟旭聽了太子妃相邀,下了朝就領着人往長信殿來。見着太子妃先把人按在榻上,不讓她行禮:“這是怎了?”
太子妃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反倒往別的地方扯:“阿浔既然有了身孕,倒不好勞動她管家了……您看……”
聽了這話,孟旭反倒皺了眉。鄭浔懷孕可還沒有主動交權的意思,今兒太子妃一提,他也跟着想起來了:“五月初十那天,齊國公府要往咱們宮裏擡人,只怕還要人出來撐場面。清惠有資歷,但畢竟事多繁雜,小沅也得跟着她一道理事才行。”
孟旭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太子妃跟着揪心:“既是接身份貴重的新人,少不得要過三書六禮,清惠她們 能行嗎?”
如果要大辦宴席,孟旭也不找王清惠跟徐沅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了:“無需大辦,按照尋常納妾走禮就行了。”
齊國公陳家不情不願塞個庶女過來,孟旭心裏還有些膈應,要依着他自己,一頂青綢小轎從側門擡進來也就是了。偏偏他爹的聖旨寫得明白,非得要“遵循古禮” “明媒正娶”才行。
自古以來,娶妻納妾就是天壤之別,指望孟旭大辦婚宴是不可能的。頂多在曲水閣擺幾桌席,再給宮裏的奴才們發點賞錢,作個吉利樣也就成了。王清惠和徐沅連國宴也操持過,這些事情自然是不在話下。
既然太子已經有了主意,太子妃也不勉強,只問:“宮裏可定了位分?阿浔有身子,總不好越過她去。至于另外兩個小的,跟着我們也吃了不少苦,我心也偏她們些。”
雖這麽說,到底是齊國公的侄女,不可能真給個侍妾的身份就打發了。但要是越過現有這幾個,那也太不把東宮當人了!最後聖人靈機一動,封了個跟王清惠和徐沅平起平坐的“昭媛”。
孟旭一看聖旨,雖心有不滿,但也沒有發作。只得灰溜溜回家給太子妃做思想工作:“爹雖封了陳家那個為昭媛,但私底下還是以你們為尊。”
私底下怎麽相處,卻不是聖旨能管得住的。
太子妃自己想說的那一番話,在嘴邊來了又回,就是說不出口。
孟旭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知道她心頭焦灼,又不好說破,只道:“你且放心,縱是來了新人,你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肚裏這個,不論男女,不管天資,都跟你我血肉相連,都與你我患難與共!我不會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得了這一句保證,吳字微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可架不住孟旭底下還有別的事,連晚膳都沒傳,就又拔腿兒往昭陽殿去了。
長信殿的奴才們見太子走得這麽急,都有些心酸和不平,可吳字微自己,卻是第一次在丈夫身上,感受到一絲安慰。
不論男女,不管天資,孟旭都會接受這個孩子。這表明,至少在那一刻,他還是願意做一位好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