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替嫁給廢龍仙君（完）
第99章 替嫁給廢龍仙君（完）
陸呦呦想過愛人失控後的無數種可能性, 但她怎麽都沒想到，這龍竟然真的敢囚禁她。
盡管她已經做好了愛人發瘋的準備，但當他真的直直墜入地淵第77層, 把她關進一座白塔的時候, 陸呦呦還是震驚到瞳孔地震。
“呦呦在這兒等我, 天快黑了, 我要去處理一些私龍問題。”
面容蒼白俊美的男人說着, 一金一藍兩只眼瞳沁滿了鮮血，像兩個剛剛被剜下來的玻璃球。
他的眼珠博顫着, 語氣輕柔細膩, 望向她的目光卻讓人控制不住的汗毛倒立。
他慢條斯理的從鋪滿了絨毯的房間角落, 取出一雙銀白色的柔軟手铐, 輕輕執着陸呦呦的手, 将手铐一點點鎖在那雙瑩白纖細的手腕上。
“夫人，你真漂亮。”
薄唇如蛇信，吐露出甜蜜又致命的情話。
“燕危雪”一邊說着，一邊俯下身, 将另一對特質的銀色腳铐鎖在了陸呦呦的腳踝上, 他将她放在鋪滿了玫瑰花瓣的大床上，身後是高空海景城堡特有的廣闊天空和遙遠的碧藍色深海。
陸呦呦人都傻了, “你……在做什麽？”
這龍人格分裂太多，她都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他。
“我在給呦呦穿衣服呀。”
頭頂傳來的聲音輕輕的，宛如游動的寒冷氣音, 又像冬日暖陽下一層薄薄的霧氣，落在後頸的皮膚上, 讓人控制不住的汗毛倒立。
燕危雪抿着唇低笑了一聲，癡迷地折下修長的脖頸, 用高挺的鼻尖去蹭陸呦呦的唇瓣。
他控制着不立刻抱她，寬大的手掌握着她沾滿了他鮮血的小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舔過去，尖牙抵在她指腹柔軟的皮膚上，“我的血太髒了，它不配呆在你的手上。”
陸呦呦：“……”瘋了，真的瘋了！
她能感覺到“燕危雪”粗糙的舌尖上勾刺橫生，他的唾液很熱，沒了先前受到詛咒的腐爛氣息，但卻溢滿了刺鼻的鐵鏽味，那股血腥的味道太過濃郁，都快把他身上的草莓味沖淡了。
“……你冷靜。”
陸呦呦動了動腳踝，上面的銀色鎖鏈叮鈴作響。
這細細的鏈子大概是這龍定制的，并沒有多少重量，也不影響她正常活動。
沒被攥住的另一只手順着撫上了男人蒼白的臉頰，陸呦呦用虎口壓住了他性感的喉結，又說了一遍，“誰是我的愛人誰就冷靜。”
燕危雪的瞳仁細到不正常，從平日的圓形縮小成了野獸一樣的豎瞳，新分裂出來的四個人格在他體內沖擊，因為尚未日落，占據主導的依舊他的意識。
囚禁她、殺了夜晚的人格，是他和多出來兩個人格：季聽雪與燕霜行，唯一達成一致的約定。
可夜晚的他也并不是吃素的，曾經失去過陸呦呦的他們甚至比白天的自己更加瘋狂。
他們擁有強烈的自我毀滅沖動，在他的體內沖擊，讓白日的他行為失去理智，在小妻子面前再也無法維持體面和魅力。
脆弱的喉嚨被扼住，燕危雪沒有動。
陸呦呦的稱呼傳入耳中，無論是白日的碎瓊、季聽雪、燕霜行，還是夜晚的大魔龍、斐爾葉，阿珈爾，全都得到了安撫，好像躁動不安的靈魂墜入了溫暖的花海，變得靜谧而平靜。
他的腦海變得一片空白，所有人格都安靜的等在原地，等待着陸呦呦的下一句話。
陸呦呦：“……”
她看着他直勾勾的眼神，只覺得頭痛欲裂。
“799，你的數據庫裏有沒有關于覺醒後人格沖突分裂症的詳細描述？”
799連忙翻了翻剛更新了一點的數據庫，“宿主，剛剛我就檢索了，得這種病的人很少，大數據庫一共就扒拉出來3841個，其中99.9%都因為覺醒的劇烈痛苦直接死亡，沒能撐到人格分裂。”
“熬過去的樣本只有兩個，一個因為覺醒的人格太多，直接瘋了。”
799：“成功融合人格的，整個數據庫裏只有一個人，是隔壁龍傲天系統的宿主，那也是個狠人，把自己的情緒全部切割，斬斷七情六欲，最後飛升了。”
陸呦呦：“…………”所以根本沒有可以參考的案例對嗎？
799語速飛快，“宿主你不用擔心，男配現在已經熬過了死亡率最高的覺醒時期，沒有生命危險了，接下來最多和第一個案例一樣，因為人格太多而發瘋。”
799：“但他那麽愛你，已經産生了獨屬烙印，就算發瘋也不會傷害你，根據我的大數據分析，他很可能會幾個人格交替，輪流把你**，沒什麽太大的危險！”
陸呦呦：“？”被囚禁起來輪流*翻還叫沒有什麽太大危險？？
她微微擡起眼簾，能看見燕危雪的眼。
那是一雙金藍交替的眼眸，瞳仁縮成了針形，像披着人皮的野獸。
“我有點餓了，你去給我準備一些食物好嗎？”
陸呦呦斟酌再三，選擇了最穩妥的一個說法，仔細觀察愛人的反應。
他的耳朵先動了一下，接着輕輕點了點頭。
“好。”
燕危雪說着，松開了陸呦呦的手，開始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換衣服，“我去集市上買一些糖葫蘆，千層坊那家你最愛吃。”
“基地附近的城市已經沒什麽食物了，呦呦是想吃野雞還是野豬呢？”
陸呦呦仔細聽着他的話，分辨現在在他身上出現的人格。
她看見燕危雪給自己換了套華麗的禮服，脖子上挂着從她那兒拿走的透明傳音珠，十根指甲上用鮮血镌刻密密麻麻的繁複紋路，像刻了禱告詞的十字架。
他渾身血腥味濃郁，順着先前他挖開的胸膛處望去，能看見那個巨大的傷口被尚未愈合的肌肉紋理撐開了一個好大的洞，隐隐約約能看見慘敗的骨頭和跳動的心髒。
陸呦呦臉色霎時變得蒼白——
剛剛他們離的太近，她竟然沒有發現這條龍是真的對自己下了死手！
她胃裏一陣翻湧，對覺醒後的人格分裂症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呦呦是害怕我了嗎？”
注意到陸呦呦的異樣，燕危雪歪了歪頭，嘴唇蒼白到和皮膚一個顏色，給人強烈的非人類的沖擊感。
他薄唇彎起，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我只是看起來有點醜，等明天，明天白天我就會變好看的，你想要我用拿張臉，這張，還是這張？”
他說着，面容在季聽雪和燕霜行中不斷變換，脖頸上三條青筋在隐忍的欲望下倏然湧出，像猙獰的刻印。
“或者，你都不喜歡，你更喜歡晚上的我的臉，更喜歡有尾巴和龍角的我，我知道的，不然你怎麽會答應嫁給我，卻又撿了那條龍呢？”
燕危雪颠三倒四的說着，情緒和靈魂再次變得不穩定。
他剛恢複了一點的瞳仁再次變成了血色，“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呢，是因為他們比我們更不像人，你更喜歡騎大尾巴不喜歡大蟒蛇嗎？”
陸呦呦：“？”
她看着燕危雪剛穿好衣服就開始脫，直覺不妙，連忙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你什麽時候去買食物呀，我真的餓了。”
她沒敢叫他的名字，也沒敢反駁，畢竟據799所說，這龍現在分裂成了四個人格，這才出現了兩個，野魚和斐爾葉都沒有出現，要是她現在說沒有，說她更喜歡大蟒蛇，等到斐爾葉和野魚出現的時候，她不就完了。
“呦呦是在轉移話題嗎？”
燕危雪輕笑一聲，癡迷地摩挲着陸呦呦的臉頰。
陸呦呦：“……”還以為這人瘋了以後智商會降低呢。
她用力咬了咬唇，決定耍無賴，“你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我要想一想才能告訴你。”
她剛剛問過799了，愛人現在雖然分裂出了多個人格，但本質上還是同一個靈魂，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男配對你的感情超越了正常愛情的界限，每個世界都如此。”
“卧槽刺激！！”
799電子音激動的念着來自總部的分析報告，“男配現在已經産生了只屬于你的靈魂烙印，所有人格的存在和毀滅都在你的一念之間！！！”
“宿主，只要你想，可以命令他的某一個人格永遠都不要出現，或者某兩個人格相互融合，這樣，你可以得到一個專屬的定制愛人，他将愛你勝過他的生命，永不背叛，超越信仰。”
陸呦呦卻并不想這麽做，她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思路，尋找治愈愛人的方法，而不是讓他體內的一部分靈魂死去。
“你快去吧，如果一個小時之後再回來，我會給你一個普通的獎勵。”
陸呦呦說着，從丹田的小花苞裏抽出了一絲治愈之力，融在他血淋淋的胸口，“兩個小時之後回來，身上還沒有帶傷，我會給你一個不錯的獎勵。”
“用正常的方式采買，不傷害無辜的魔物，我會給你一個讓你戰栗的獎勵。”
陸呦呦說着，拍開了燕危雪試圖抓住她的手，故意冷下了眼，“如果你強迫我，我會讨厭你，讨厭多了，我就不愛你了。”
她的聲音很輕，卻比什麽都有力。
燕危雪心髒像是被用力錘了一下，連帶着靈魂都開始痛苦。
他踉跄着往後退了幾步，從胸膛發出一聲諷刺至極的呵笑，“現在距離日落只剩下半個小時了，你讓我離開，又不讓我傷害自己，還不是因為你更喜歡夜晚的斐爾葉和阿珈爾？”
“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呢，是因為他們曾經失去過你，而我沒有嗎？可是……可是我也等了你很多年，很多年……你不愛我，你一點也不愛我，你不喜歡季聽雪，也不喜歡燕霜行，你更不愛碎瓊仙君，為什麽你不愛我……”
看着他又開始大團掉落血淚的陸呦呦：“？？？”
什麽白天的他，夜晚的他，這龍人格分裂就算了，居然還有“驚喜？？”
沒等她問個清楚，被她深深刺傷的燕危雪就輕輕笑了聲，轉身離開了。
陸呦呦：“……”
她在原地傻眼三分鐘，結合先前799說的兩個陣營，總算勉強理清了現在的情況。
以黃昏和日初為分界線，愛人一共分裂出了四個人格，加上原本的碎瓊仙君和大魔龍，可以算成六個。
白天，碎瓊仙君占據主導，季聽雪和燕霜行偶爾會冒出來。
晚上，則是大魔龍、斐爾葉和阿珈爾的時間。
勉強理清楚思路的陸呦呦：離譜，實在是離譜。
“宿主，我覺得你可以考慮總部的建議，這麽多人格多吓人啊，要是一人一天，那你……”
陸呦呦：“住腦！”
她并不想一人一天然後第七天一次吃六根，哦，考慮到現在愛人是龍族的基本情況，可能還要翻個倍。
陸呦呦想了想，對799說，“你連接上了總部，有沒有關于獨屬烙印的資料，發我看看。”
……
大魔龍在疼痛中蘇醒，映入眼簾的是數不清的斷肢和碎鱗。
故意打上天穹屠殺邪神報仇，順便“自殘”記憶湧入腦海，讓他禁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
“碎瓊，你的嫉妒心未免也太強了。”
他輕輕說了一句，心口卻苦澀難當。
龍一開始以為，競争對手只有白天的自己，可當“他們”為了争奪身體的控制權兩敗俱傷時，更多的人格卻複蘇了。
共通的記憶讓他清楚的看清了那些“自己”曾經和他的小食物發生過的過往——
他看見擁有實驗品過去的“他”被小食物熱烈的追求，還貼了一屋子她的照片，他們有浪漫的愛心屋，有一起淋過就能共白頭的浪漫初雪；
他看見擁有悲慘童年還被背叛了的“他”成為了小食物的亡夫，小食物為了他日夜禱告，他在佛門淨地亵渎過他的神明，也擁有她親口訴說過的“我愛你”；
他看見在紅月和血屍之中痛苦輪回的自己終于等到了他的那一朵小花，他們在喪屍潮中并肩作戰，也一起迎來了新日的初升。
他看見野蠻的、沒有文化的自己将她拖入深海，用冰冷的唇舌親吻她的每一寸皮膚，欣喜若狂于他們的蛋，就連大尾巴，也是他先讓她騎的。
而他，除了用救命之恩要挾她，用胸.肌勾引她，讓她撿他回家，他什麽都沒有。
他和燕危雪一樣，沒有專屬于自己的名字，也沒有她短暫的、獨一無二的愛情，他好嫉妒，他們好嫉妒，他們真的好嫉妒啊。
大尾巴抽飛了吱哇亂叫，沖上來送人頭的歡愉母樹，大魔龍環顧了一圈鮮血四濺的天穹第十層，在角落裏找到了瑟瑟發抖的“蠱惑之主”。
利爪掐住那團長滿了眼睛的醜東西，大魔龍的金燦燦的雙眸慢慢變成了血紅色。
路法斯·阿珈爾的意識占據了這具身體的主導。
“做大做強系統？”神級哨兵唇邊帶上一抹笑意，半邊失明的眼球不太适應的轉動，用沙啞諷刺的聲音對體內的大魔龍說，“原來他是你的敵人。”
“活了一千三多年的龍，幼崽的前一百年在地淵中掙紮，一百到兩百歲成了人間的碎瓊仙君，第二百到三百歲打造了神器“時空心核”、引發天地異變，被天穹、地淵和人間聯合打成植物龍，在地淵第77層沉睡了一千年。”
斐爾葉·路德維希冷淡的聲音響起，細數着大魔龍狼狽的一生，“這樣的你，沒有資格得到呦呦的愛。”
大魔龍譏諷的“哈”了一聲，“我沒有資格，你更沒有，你忘了是誰親手殺死了呦呦？”
“如果你們要自殺，我不介意幫你們一把。”阿珈爾微笑着，慢悠悠的從蠱惑之主身上片下了一片肉。
蠱惑之主：“…………”這龍搞角色扮演能不能不要帶上祂？？
前幾天，這龍成功解開了詛咒，沖上天穹，切換了季聽雪的人格，二話不說就把紅月之主給刀、哦不，給砍了。
用斧頭，一邊微笑着，一邊把紅月之主砍成了比喪屍更恐怖的骷髅，吓的預言之主尿了褲子，當場自殺。
其他邪神不甘心就這麽死去，連手反抗，結果被那條龍砍成了一百零八段。
邪神不會立刻死去，蠱惑之主是最不甘心的那一個，祂實在是想不明白，一千年前任由他們揉搓捏扁的龍崽，為什麽只是經歷了幾個世界，就變成實力這麽恐怖的模樣。
“啊啊啊！”蠱惑之主發出了不甘心的咆哮，被銀發海妖捏住了精神核。
他比人類多出一個指節的蒼白指骨碾在祂的精神核上，掐出了裂紋，又用一點點能量将祂恢複，來來回回的捏碎，像是在處理一個髒了他手的手垃圾。
這樣的侮辱讓蠱惑之主難以忍受，祂想要自爆，卻被路法斯·阿珈爾丢進了破碎的神器。
在痛苦中被一點點泯滅的蠱惑之主：“……”草，下輩子祂不要當邪神了！
……
……
地淵最深的一層沒什麽生命，一入夜，只能看見明亮的月亮和深邃的大海。
斐爾葉·路德維希換了一套和以往一模一樣的軍裝，渾身僵硬的踩在前往高塔的臺階上。
他筆挺的軍服下藏着血跡斑斑的傷口，但他已經用臨時打造的地淵版實驗室配比出了一份和他以前的alpha信息素一樣的氣味藥劑。
那是甜膩的草莓味，他以前并不喜歡。
噠、
軍靴落在臺階上的聲音很明顯，比通往水晶屋地下通道的階梯更清脆悅耳，可落在他的耳朵裏，卻像一道道催命符。
他心口冰冷而麻木，沒了任何知覺，他應該是緊張的，可他仿佛又回到了摘除痛覺實驗的那個夜晚，天空的月亮都是明亮的血。
他是所有的自己當中唯一一個害死過她的人。
等會兒見到她，他應該說什麽？
眉眼低垂，餘光掃過自己胸口處略顯凹陷的地方，那裏空蕩蕩，心髒剛剛被他挖了出來。
斐爾葉·路德維希想，他的時間只有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後，他的靈魂會随那顆被挖出來的心髒一同死去，其他的人格也無法在這具身體上複蘇。
看啊，過去了那麽多年，他的骨子裏還是那麽的傲慢、自私、不擇手段。
紫色的眼眸像一灘冰冷的死水，斐爾葉·路德維希擡起頭，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了高塔的最後一節臺階上。
明亮溫暖的燈光下，他在無數個日夜裏幻想過的人正安靜的坐在搖椅，皓白的手腕上戴着一截銀色的鐐铐，指腹下正在清點幾支草莓營養劑。
那是……
他專門研發出來的營養劑。
空蕩蕩的心口在一瞬間傳來了劇痛，斐爾葉·路德維希再也無法維持假裝不在意的淡漠，他像一縷幽魂，又像潮汐引力下不斷旋轉的一顆破碎的星星，薄唇微張，卻無法發出任何一個音節。
“斐爾葉。”
他聽見陸呦呦輕輕叫了他一聲，和無數個夢裏一樣。
“你做的很好，你找到我了。”
陸呦呦說着，朝他伸出了手，“你不想抱抱我嗎？”
斐爾葉·路德維希睫毛抖動，紫色的眼眸裏淌下兩行血淚，他麻木的向前，又變成了大步的奔跑，幾乎一瞬間，就将陸呦呦擁入了懷中。
他聽見她的心跳在健康的跳動，他看見她的皮膚依舊是充盈滿了血液的瑩白色，他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像無數個夢裏一樣，她還活着，她沒有被他創造的神經毒素DdthxⅡ和Ddthx初代毒死，她沒有變成一捧灰燼。
“我……”斐爾葉·路德維希想說些什麽，可他一開口，口涎就狼狽的和淚液一齊落下，染濕了一身體面的軍裝。
“我知道你想我，我也很想你。”陸呦呦輕輕摸着他不斷顫抖的脊背，“我原諒你了，我原諒你，我愛你，我不會恨你。”
她的聲音很輕，像夢一樣，她的身體很軟，溫暖到不可思議。
斐爾葉·路德維希只覺得很困，他屬于alpha的本能讓他不受控制的咬上了陸呦呦的後頸，仿佛只要在她的線體裏注入足夠的信息素，她就再也不會離開。
陸呦呦任由他咬，并沒有掙脫他的懷抱，她不斷和他說着話，說他們以前在霜雪星的事，說他們以前在農場的事，等身上的alpha漸漸沒了動靜，才聽見799說，“他太累了，睡着了。”
陸呦呦松了口氣，在機械狗的幫助下把人弄到了床上，從他褲兜裏找到了那顆被泡在靈力中的心髒。
——畢竟和愛人相處了那麽多年，當弄清楚了他體內有哪些人格和獨屬烙印的特性後，陸呦呦很快就制定了一個幫愛人“治病”的計劃。
只是她沒想到會進行的那麽順利。
扒了“銀發alpha”的軍裝，陸呦呦小心的用治愈之力卷着那顆心髒，把它放回了他空蕩蕩的心口。
一陣瑩潤的光芒閃過，血管再次開始融合，某條龍的心跳又漸漸恢複了正常。
陸呦呦：“……”不是人就是了不起。
“一個月後，燕霜行會醒來。”
食指點在某條龍的額頭上，随着陸呦呦的話音落下，她手腕處也亮起了一個鮮紅的龍角印記——
那是男配單方面和她締結的“獨屬烙印”，也是永不背叛的靈魂之約。
如果他傷害了她（不包括親親、騎尾巴、吃大蟒蛇、生蛋等），他的所有靈魂都會瞬間泯滅。
陸呦呦看到這個條款的時候，簡直殺龍的心都有了。
自己醋自己就算了，還把自己醋成人格，哦不，龍格分裂，每天自虐還不忘要親親要抱抱還有精力讓她吃大蟒蛇，真的是好棒棒！
陸呦呦冷靜了一天，等到一個月後的日初，果然見到了屬于燕霜行的人格。
透明人先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站在一邊，抱着胳膊等她解釋。
和她以前解釋他和斐爾葉是一個人時露出的表情一樣。
陸呦呦：“……”所以到底要怎麽樣你才會信！
霸道厲鬼比小甜A難搞多了，陸呦呦一連陪了他一百天，期間被拖進“棺材”裏吃了好多次，才得到了他悵然若失的一句，“哥給你寫了好多情書，但是你一封都沒有看。”
燕霜行喉結微滾，說着啞聲笑了下，他長長的黑發束在腦後，一身紅衣銀甲，血色紅纓槍，騎着變大了數倍的799，仿佛又變成了那個潇灑肆意的少年将軍。
他意氣風發的給陸呦呦烤了只兔子，然後對她說，“我等你。”
他等她。
盡管他依舊不相信斐爾葉和他是同一個人，盡管他依舊無法從她新婚之夜寫錯他名字的痛苦中走出來，盡管她不知道在她離世之後，他又找了她一百年。
但他等她，因為她讓他等她。
燕霜行的人格也陷入了沉眠，陸呦呦眼睛紅的像剛剛被烤了的那只兔子。
她真的很想殺龍，明明都是一個人，非要給她制造難題，搞的她像腳踏六條船的渣女一樣。
之後是季聽雪。
他醒來之後只是笑了笑，勾着陸呦呦的下巴跟她交換了一個氣息綿長的吻。
接着像還在喪屍末世一樣，和她正常的生活在地淵。
他從來不提其他人格的事，也不會問她更喜歡大蟒蛇還是更喜歡大尾巴。
就這樣平靜的生活了一年，在某一個太陽很溫暖的早上，陸呦呦發現季聽雪陷入了沉眠。
桌子上放着一張字條，寫着他隐瞞了她許久的秘密——
【三尾貓是我假扮的——季聽雪：D】
季聽雪的字很漂亮，和他本人一樣，像冬日大海上那一層淺淺的浮冰，他好像來過，又好像從來沒出現過。
陸呦呦狠狠哭了一個小時，再次把龍臭罵了三百遍。
再之後，野魚、大魔龍和碎瓊仙君都鬧起了別扭，愣是沒有一個出現。
他沉睡在高塔上，像等待公主喚醒的睡美人。
陸呦呦一開始有點慌亂，等發現他并沒有生命危險，也就慢慢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早上一個早安吻，然後采補一下龍的陽氣，外出和因為天穹崩塌、接連來到地淵第77層送禮的魔物/人類/精靈們打交道，之後修煉，晚上再采補一下，最後是晚安吻。
就這樣過了半年，陸呦呦發現床邊多了一顆銀色的蛋，睡美人也不見了。
別誤會，這是她以前送給野魚的那一顆。
她匆匆下了高塔的樓梯，在一片澄澈深邃的大海中看見了一尾朝她游來的銀發海妖。
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淺藍色，兩顆都在。
三個月後醒來的是碎瓊仙君，比起前面的季聽雪等人，他顯得格外的沉默。
陸呦呦已經從799那兒拿到了碎瓊仙君的資料，知道碎瓊仙君這個身份是龍進入人間後修煉用的馬甲，人設是“清冷孤高修煉無情道”。
很顯然，被抛棄了一次的碎瓊仙君受傷了，知道了自己性格和季聽雪很像的“燕危雪”更是不願意再成為他們的影子，所以他開始用沉默抵抗。
陸呦呦并不着急，她重複着和之前在骨穴裏一樣的日子，并不和他睡在一起，每天早上坐着魔車見他，晚上再坐魔車回去。
一年後，燕危雪總算有了點笑模樣，他喜歡讓她躺在他的膝蓋上，用冰冷的指腹輕輕替她梳發，理着那一頭青絲，像在梳理他在人間孤寂清冷的枯燥時光。
“你會記得燕危雪嗎？”
某一天正午，燕危雪忽然問了陸呦呦一句。
他的聲音很輕，伴随着春日的暖風，吹起滿天的蒲公英，陸呦呦沒有聽清，“什麽？”
燕危雪笑了下，搖搖頭，“我是說，午間的陽光有點太刺眼了。”
最後一個出現的是大魔龍。
他是大半夜偷偷從窗戶裏鑽進來的。
陸呦呦睡醒的時候，他正抓住她的手往他胸肌上摸。
陸呦呦：“……”這龍到底是對胸.肌有多大的執着！
被發現後，大魔龍很明顯的開始慌亂，但他偏偏還很嘴硬，“我只是在你床邊站一下，你的手自己就摸上來了。”
他似乎強詞奪理，陸呦呦卻看見他金燦燦的眼眸裏閃爍着瑩瑩的水光。
她還沒說什麽呢，大魔龍就開始掉小珍珠。
陸呦呦：“……”不愧和野魚一個陣營，都是一樣的哭包。
相處一段時間後，她發現大魔龍很自卑。
非常非常自卑。
她問他喜歡吃什麽，他會說龍什麽都愛吃。
她問他尾巴尖斷了會不會疼，他會說龍的尾巴以前很漂亮，很快就會長出來的，兇巴巴的問她是不是嫌棄他。
他和燕危雪是兩個極端，他總是無意識的模仿前面的人格，似乎只要比他們做的更好，她就會愛他，多愛他一點，只愛他一個。
陸呦呦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這條一直在東躲西藏的龍相信，她不會嫌棄他的容貌，不會嫌棄他的野蠻，也不會嫌棄他的本命法器有兩條。
讓所有人格都恢複平靜，她一共花了五年時間。
“宿主，你真的不要抹掉一兩個人格嗎？”
799知道陸呦呦的決定，正因如此，它才會覺得不安——
舍棄一切，進入這條龍混亂的靈魂之海，陪他度過每一次分別的焦慮期，這可是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殺死的！
陸呦呦摸了摸手腕上的獨屬印記，“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
他的情感太濃烈了，割裂的也很嚴重，她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我現在的修為已經到了化神期，靈魂之海的時間流速是一比一萬，如果我三天後還沒回來，那我大概率迷失了，我沒有野龍那麽強的抗打壓能力，我一迷失，野龍和我簽訂了壽命共享契約，他也會死，到時候你就選個陽光明媚的地方，把我們兩個埋在一起。我知道你做得到，你不是神器器靈嗎，之前和這條龍一起騙我，我要是死了就原諒你，我要是活着出來你就等着狗糧減半吧。”
799/器靈：“…………”
不是，宿主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它還以為自己扮演快穿管理局的病弱男配救贖系統扮演的天衣無縫！
“宿主，你聽我解釋，那龍是我的主人已經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事了，現在我的主人只有你，你別去——”
然而它的吶喊陸呦呦根本沒聽見，就像當初它作為神器的器靈，強行把陸呦呦拖到任務世界拯救它的制造者一樣。
那幾個小世界被龍毀滅了一次又一次，只剩下最後一次就會徹底泯滅。
而她是器靈799游蕩了無數世界、被那條龍的潛意識選中的第一個、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任務者。
陸呦呦唇角彎起，沒有猶豫，躺在愛人身邊，和他雙手交疊，放任自己的靈魂進入了他浩瀚無邊的靈魂之海——
雙修的次數多了，她偶爾能看見那條龍的靈魂記憶，偶爾是幼崽期，偶爾是她沒見過的世界裏的可憐遭遇，還有被他回味了無數遍的，和她一起的溫暖時光。
799是器靈的事當然也瞞不過她。
它一開始就和這龍是一條路的，怪不得原書裏有關這龍的資料每次都偏差很大，還有那麽多次黑屏，799都沒什麽反應，肯定是故意的！
一想到這個，陸呦呦就來氣，雖然從野魚那個世界以後，799就認她為主了，之後也是差點就死了，但她還不想那麽快原諒它。
而随着陸呦呦的靈魂進入野龍的靈魂之海，整個地淵所有的甜呦花都在一瞬間枯萎成了種子，無數魔物驚叫，慌亂的在泥土中翻找。
與此同時，第七十七層的天空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天上墜着坑坑窪窪的、醜陋的星星。
那是地淵唯一一條龍從出生到現在所經歷過的一切苦難，每一顆，都寒冷孤寂，黑暗無光。
它們太多、太密集，一個挨着一個，連成了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黯淡星河。
有一束溫柔的暖光沖了上去，點亮了一顆星星，很快，又點亮了第二顆、第三顆。
天很黑，799第一次感知不到宿主的靈魂，整個器靈都很慌。
小機器狗趴在地毯上，一會兒看看躺在床上的陸呦呦，一會兒又咬牙切齒地看着沉睡中的野龍。
第381205次覺得它的制造者要是真的長眠不醒就好了。
但很快，它想到陸呦呦，又希望他快快醒來。
一天、兩天、三天……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一年、兩年……十年。
799麻木的數着芯片上流逝的時間。
終于在它第無數次望向窗外的時候——
漫天的苦難連成一片璀璨的星河，月銀色的光輝灑在幹涸的枯土上。
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