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開挂的懲罰
開挂的懲罰
黎生曉也說不上來是怎麽一回事，只覺胸口一陣緊似一陣。與以往的任何病痛都不同，這劇痛來得十分突然，就像有誰拿了一把尖刀正在剜她的心一般。
她痛得一下子撲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檢查過系統的變化，小助手才恍然大悟:“玩家，你離開大俠太久，懲罰機制開始發作了！”
懲罰？她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等親身體會到那種錐心之痛，她才明白這游戲對外挂是有多深惡痛絕。
“怎麽辦啊？咱們快回去找大俠吧！”見黎生曉已疼得渾身發顫，小助手都快要急哭了。
“來……來不及了。”
雨水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沿着屋頂的縫隙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滲進灰塵裏。很快，地上已是污濁一片。
想到大俠臉上和煦的笑意，黎生曉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到底沒能抓住見鬼手，也不知大俠能不能過六扇門那一關。
雲散樓中。白落照剛将油紙傘豎在門邊，就察覺到了樓內的古怪氛圍。
行文和舞墨默默地垂手站立在一旁，見他回來，兩人臉上都露出驚慌的神色。
白落照眉心一跳，掃視一圈後，忽出聲道:“小梨呢？”
舞墨身子一僵，行文卻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啓禀公子，那小梨姑娘來路不明，又致使公子陷入險境，已……已被我趕了出去！”
白落照面色一沉，眼底閃過一絲少有的淩厲。
她竟就這麽走了？
舞墨一愣，腿一軟跟着跪在了行文身側。
“公子息怒，行文也是為了公子……”
“她去了哪裏？”白落照打斷他的話，聲音平靜而喑啞。
“不……不知道！”
話音未落，就見白落照身形一動，人已沖進了大雨中。
“公子！”行文凄厲的喊聲，被轟鳴的雷聲徹底掩蓋了。
只餘油紙傘上的雨水，緩緩流了一地。
天漸漸黑了下來，原本昏暗的破廟更加陰沉。屋頂上方不時傳來陣陣雷鳴，震得人也不由得心驚。
此刻，黎生曉已是痛到脫力了。借着昏暗的光線望一眼依然端坐不動的彌勒佛，她再也支撐不住，徹底躺平了。
污水很快打濕了她的後背。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感受到她生機漸弱，小助手急道:“玩家，你振作一點！也許大俠很快就會找來了。”
望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空，黎生曉平靜的說道:“怎麽會。大俠是外挂，又不會開挂。”
小助手哭道:“那可怎麽辦啊？”
黎生曉的意識開始逐漸渙散起來，她覺得身上忽冷忽熱，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
“你怕死嗎？”她突然問道。
小助手愣了愣，老老實實答道:“怕。不過我本來也活不了。”
它指的是外挂植入的事。
黎生曉安慰它。“你看，既然早晚都是死，與其擔驚受怕的活着，還不如坦然的面對。”
小助手想要反駁，想叫她打起精神。可想到若不是因為自己業務不熟，玩家也不至于如此，不禁垂頭喪氣道:“玩家對不起，我是個沒用的小助手。”
“你很有用啊。起碼等我死的時候還能有人做個伴，黃泉路上也好相互解解悶。”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要分心來安慰它，小助手“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天降大雨，長街上早已不剩什麽人。只餘一個老漢身穿蓑衣頭戴蓑帽，緩緩地走在路上。
見到白落照，老漢錯愕不已。“小白公子？雨這麽大，怎的連傘也不打？”
抹一把臉上的雨水，白落照快速道:“老伯可曾見過我雲散樓中的那位姑娘？”
老漢想了想，恍然道:“公子要找自家娘子吧？巳時前後那位娘子曾出現過，應是……應是往東去了！”
他終于記起來了，伸手指向東側。
白落照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驀得發現東邊的天空上不知何時投下一縷紅光。那紅光亮得異常，似乎直指地面的某個地方。
白落照瞥一眼老漢的神色，見他面色如常，心裏一動。莫非，這紅光就如同那娃娃音一樣，只有自己才能看到？
想到這，他對老漢道一聲謝，疾速往紅光處奔去。
老漢無奈地搖搖頭，繼續往家走去。
誰說小白公子不近女色的，瞧他那着急的模樣，分明對自家娘子十分上心嘛。他得趕緊回去，将這個八卦說與他家老太婆去。
雷聲似乎漸漸遠了，可惜黎生曉并沒有聽到。
她的眼皮越來越重，身子卻越來越輕。
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雨勢卻并不見小。勁風猛烈的搖晃着枯木，猶如來自地府的鬼魅。
在一片氤氲的迷蒙中，遠處忽而出現了一點微弱的亮光。
這光好似熒熒鬼火，飄飄忽忽，越來越近。
彌留之際，黎生曉盯着那絲鬼火，心中竟生出一絲安慰之意。
黑白無常來接她了。下輩子，她再也不要玩游戲了。
黎生曉閉上雙眼，終于安心的昏死過去。
小助手眼前一黑，也跟着了掉線。
白落照沖進破廟時，那縷越來越弱的紅光也徹底消失不見了。
“小梨！”略顯急躁的聲音在空蕩的破廟裏回蕩着，然而他并未等到回應。
火折的微光倏地亮起，大肚彌勒佛依舊笑臉如常，在他的腳下正躺着一個一動不動的女子。
白落照幾步奔了過去，口中呼道:“小梨？小梨！”
黎生曉頭發淩亂，臉上、身上均沾染了污泥，模樣十分狼狽。她雙目緊閉，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已是有進氣沒出氣了。
白落照心裏一緊，驀得想起了娃娃音說過的一句話。
“從現在起，只要你離開白落照太久，就會心痛不止。”
難道，這句話是真的？
他伸手去探她的脈門，剛一接觸到她的肌膚，黎生曉因疼痛皺作一團的臉，就因這淺淺的觸碰稍稍舒展了些。
感受到她體內橫沖直撞的氣息，白落照眉心蹙起。
若真如他所猜想的那般，恐怕，也只能用那個方法了。
不過猶豫了片刻，白落照已打定了主意。他俯身溫柔的将地上的人抱進懷裏，與他緊緊貼在一起，身子卻不由自主地繃直了。
兩人均被雨水浸了個徹底，此刻依偎在一起，反倒生出一股暖意。
白落照運起內力，将彼此的衣物一點點烘幹，心底那躁動着的可怕記憶卻慢慢趨于平靜，竟不覺得與人接觸有多難熬了。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面雨漸漸小了不少，黎生曉體內的氣息也恢複如常。
總算是保住了她的性命。看來，以後他得将她看得再緊一些才行。
白落照長舒一口氣，抱起黎生曉，往外走去。
破舊的廟裏，只剩了那尊笑口常開的佛像，半眯着眼，繼續俯瞰人間百态。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又有聲音響了起來。
淩亂的腳步聲重新打破了雨夜的寧靜，一個玄色的身影沖進了廟裏。
來人雖渾身已被雨水浸透，頭發也濕成一绺，狼狽的耷拉在額前，卻仍是難掩一臉的俊美。
他抹一把臉上的雨水，一雙桃花眼在黑夜裏仔細的尋找着。然而，除了滿屋的殘破，他并未發現他要找的人。
似乎是不死心，他又快速在屋子裏搜尋起來，甚至連邊邊角角都沒有放過。當終于确定這裏早已是人去廟空時，他猛的握緊拳頭，一拳打在了牆上。
“轟隆”一聲巨響。原本就坍了一半的牆體徹底倒塌了。
血順着他無力垂下的拳頭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瞬間融進了一片污泥中。他仰頭，看向面前的大肚佛，臉上忽露出譏笑的神情。
“‘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①”他的聲音好似來自地獄般冷酷，英俊的臉龐因為那抹獰笑而顯得猙獰，“越是阻我，我便越是要強求！我已等的太久了。這一次，我要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真奇怪，仿佛只是睡了一覺，她又回來了！
黎生曉看看笑吟吟的白落照，又看看跪在床前的行文和舞墨，一時間百感交集。
“行文擅作主張，出言不遜，還請姑娘責罰！”他雖說的是道歉的話，語氣可完全不像那麽回事。
黎生曉大概聽明白了，看來是大俠把她帶回來的。可雨那麽大，廟又那麽遠，大俠是怎麽找到她的呢？
“錯在何處？”見她沒有吭聲，白落照替她問道。
行文一愣，緩緩道:“不該攆姑娘走……”
白落照搖頭。“旁人不過幾句流言，你就信以為真。若來日有人刻意挑撥，豈不更要自亂陣腳？”
他的聲音并不重，可行文聽了卻慚愧地低下頭去，哪裏還有方才的倔強與不服。
“身為雲散樓中的人，就要是非分明，免得失了本心。”白落照繼續道，“你有主見這很好，可若主意過大，恐怕我這小樓就再也容不下你了。”
行文一凜，眼淚霎時落了下來。
“公子恕罪！我以後再不敢聽信讒言！”
見他哭得傷心，黎生曉心生不忍。“他也是因為擔心你，既然他都知錯了，小白，你就別生氣了。”
自己都還是傷痕累累，反倒先替別人求上情了。真不知她是心大，還是真的心思單純。
白落照語氣一緩，又道:“我還沒訓你呢。”
“我？我怎麽了？”黎生曉一臉懵。
“意氣用事，擅自離家出走，你可知錯？”
聽到“家”這個字，黎生曉的心驀得一顫，可這罪名她卻是不肯認得。
“我才沒有離家出走！”
“哦？”白落照挑眉。
“我是去抓見鬼手了！”
與此同時，小助手也跳了出來，大聲道:“玩家，見鬼手的定位刷新了！城東君樂坊，三樓廂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