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決定
決定
衛翔放下電話,看到艾清和元璃着急的樣子,他忽然輕松地笑了笑,淡淡地對艾清說道: “他說讓你明天封個大紅包去參加他的訂婚典禮。”
“啊”艾清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我要你愛上我……’衛翔的手機猛然間唱起來,衛翔平靜地掏出來看也沒看就直接關了機。
“那,那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艾清問着,連自己都覺得自己底氣不足。
“沒有,聽得出來他很開心。開心就好啊,那我先回去了。”衛翔說着,抱起手邊的畫卷,有些恍惚地往外走去。
走出咖啡屋,衛翔忽然覺得世界仿佛失了顏色,城市仿佛失了聲音。他不禁問自己,現在的自己足夠堅強麽至少表現得足夠堅強麽
如果不是聽見,衛翔心底裏還是忍不住懷有一絲僥幸;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說他要訂婚了,他願意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在那間小公寓裏滿懷期待地等着他,永遠就這麽下去。可是他聽到了他歡快的語氣,甚至幾乎能看到他神采飛揚的笑臉……
可即使這樣,衛翔仍希望這不過是一場噩夢;亦或者,其實是他聽錯了。
他總是覺得這一天終究會到來,只是沒想到來的竟然如此快。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一天能稍微,稍微晚來一些,哪怕就是一天,幾個小時亦或幾分鐘……
讓他能夠最後再好好珍惜那最後的一小段時間,那段雖然見不到他但是充滿了希望的最後的時間……
忽然一碗蛋炒飯擺到自己面前的桌上,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衛翔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回到家了,隐約想起好像是元璃送自己回來的。
元璃柔聲說道: “從一回來你就一直在發呆,天都黑了,吃點東西吧。”
衛翔直愣愣地盯着飯碗, “恩”一聲,心裏卻在想着,這是劉煉常用的那只碗……
“冰箱裏只有雞蛋了,正好還有碗冷飯,我就做了這個。我不太擅長做飯,你就先将就着吃點吧。”元璃邊說邊把筷子塞到衛翔手裏。
衛翔擡起頭,對着元璃笑了笑, “謝謝。都這麽晚了,真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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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是最好的朋友,哪有什麽對不對得起的。”
衛翔笑着點點頭,肯定地說: “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更好的了!”
聽到衛翔這麽說,元璃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只覺得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濕潤起來,她快速眨了幾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說道: “恩,你也永遠都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謝謝你。”衛翔淺淺地笑着,歉意地說: “都這麽晚了,你還是先回家吧,不然叔叔阿姨會擔心的。”
元璃搖搖頭說: “我給他們打個電話就成,沒所謂的。我留下來陪你……”
“我沒事,這種事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上次我不也都過來了麽,這次……其實也沒什麽區別……。這世上誰沒了誰不能活下去,誰又能跟誰一輩子。我現在想明白了,都想明白了。”衛翔看上去真的是想通了的輕松表情。
元璃仔仔細細地看着衛翔,想從中看出點什麽,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臨走前她對衛翔交代道: “你有什麽事雖是可以給我打電話,你知道我從來不關機。”
衛翔笑着點點頭,說道: “知道了,你一路小心。”
“恩。”元璃走到門口,又回過身說: “你趁熱把飯吃了。”
“好。”
“還有,下個星期我爸和幾個成員要去荷蘭攝影,我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去,就當時散散心也好。”
“恩,我考慮考慮。”
“那我等你消息,先走了啊,你晚上早點休息。”
“恩,再見。”
“拜拜”
衛翔一直微笑着和元璃揮手告別,直到門關上為止。
他最終還是沒有碰那碗蛋炒飯,只是倚着沙發頹然地坐在地上,褲兜裏的鑰匙掉了出來。衛翔撿起鑰匙圈,卻忽然看見鑰匙圈上挂的手機鏈——‘留’,這個字刺痛了衛翔的眼睛。他猛然起身去找戀戀,可當他找到正吃得狼吞虎咽的戀戀的時候,卻發現他給戀戀挂上的‘戀’字早沒了蹤影,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掉在了什麽地方。
‘戀’丢了……所以‘留’也只是多餘了是麽
衛翔放開戀戀,有些恍惚地走進他最初住的房間裏,開始一點一點地慢慢收拾東西。戀戀這晚上仿佛也覺出了衛翔的異樣,衛翔收拾東西不理它,它也不吵不鬧地乖乖趴在一邊看着;衛翔走到哪裏它就跟到哪裏,仰着頭用兩只黑亮亮的眼睛望着衛翔。
衛翔的東西本來就不多,再除去不方便帶走的,其實根本沒有幾件東西,可是衛翔愣是收拾了整整一個晚上。這一次他怎麽都沒有辦法把所有回憶的東西都棄下就走,雖然看着它們就會難過得仿佛心髒皺縮成了一小團,可是一想到丢棄它們就會絕望地幾乎不能呼吸。
甚至,最終他把劉煉的枕頭也塞進了箱子裏……
再次環視整間屋子,初春的第一縷晨光從窗外照亮了屋內,淺淺的光亮好像給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讓人覺得一切虛幻得恍若隔世。
衛翔忽然想起來,之前自己每畫好一幅插圖就放到劉煉的抽屜裏去,為的是如果他回來,馬上就可以發現它們。只是他始終沒有再回來……
衛翔從抽屜裏拿出一大疊畫稿,一張張地看過去,忽然覺得像是心髒一點點地在開裂,眼淚就湧了出來,止也止不住……
是誰說以後所有的插圖都只要他畫的是誰說一輩子只吃他做的飯的又是誰說要相信他,相信它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到底是誰說這裏是現實,他們的結局肯定會是幸福的‘Happy Ending’的是誰要他等他回來的
連最後一面都不來見他,這到底是哪門子的‘Happy Ending’
衛翔将畫稿重重摔到桌上,用手機撥通了元璃的電話……
某大樓房間裏,劉煉站在窗口,頭發規規矩矩地貼在腦後,西裝筆挺沒有一絲皺褶。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如果衛翔見了,一定會說他像個剛出獄的犯人……
可是衛翔不會見到,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那裏,挺直的脊梁,鋒利的輪廓,只是這樣的背影看上卻是那麽寂寞。
劉媽媽和槐家的人在隔壁槐惗那間裏面正熱火朝天地說着話,而這個房間裏劉煉,文欣和劉爸爸三個人卻都各有所思地沉默着。
最後文欣站起來說道: “我下去餐廳看看是不是都差不多了。”
見劉煉沒有回答的意思,劉爸爸說道: “麻煩你了,欣欣。”
“沒。”文欣回頭又看了劉煉一眼,才開門走了出去。文欣走後,房間裏再次沒有了任何聲響。
劉煉仍是紋絲不動地站着,劉爸爸搖了搖頭,用手撐住沙發的扶手站了起來,走到劉煉的身旁也看向窗外,緩緩說道: “當年下鄉的時候,我和你媽不在一個大隊也不認識。那個小張的對象叫文斌,和我一個隊,而且是我的同屋。
文斌打小兒就身體不好,去到了鄉下就總是生病。有一次隊裏派他去鄰鄉通知合作收割的時間,結果他再回來的時候昏倒在了路上,剛好小張去山上打野食見着了,愣是背着他跑了幾十裏地到了鄉裏唯一醫務所。
那個年代,每個人每天都有定量的工作要完成,請假的數量也是有限制的。文斌總是生病,病假老早就耗光了。也就是因為不能再請假,他才會生着病仍然去鄰鄉辦事。
但規定就是規定,誰都不能例外。如果不能完成分配的工作掙夠工分,那分物資的時候就會被懲罰性地扣掉許多,而且還會通報批評,這會影響最後回城的可能性。
沒想到,那個小張請了假跑來我們隊裏替文斌完成他的工分。
後來隐隐約約地,大家都知道了他倆在一起了。那個年代和現在不同,就算是男女談戀愛都是要經過隊裏批準的。他倆的事就成了大醜聞,兩個大隊自然是盡全力要将兩個人分開。可他倆就是要在一起,隊長也怕這事兒上面知道了怪罪下來,所以也沒敢鬧大。只是但凡別人不願意做的髒活,累活就都成了他們的事。
文斌身體差,小張都是先幫着文斌的做完工分再拼命完成自己的。文斌也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小張的鞋磨腳,文斌就把家裏寄來的藥錢都省下來買了針線給小張納鞋底做鞋。
後來我們陸陸續續都批到了回城的名額,只有他倆沒有。文斌和我算得上是鄰居,所以回城之後回去看過他們幾次。他們在村口開了個雜貨鋪,可是因為他倆的事情,鄉裏鄉親的都不待見他們。
我也就是在他們的雜貨鋪那裏認識的你媽,後來我才知道,小張和你媽是同學,你媽當時喜歡了他很多年……
再後來,就像你媽說的,沒過幾年,文斌就去了。聽說好像是大冷天的被人破了冷水,回家就發燒了,後來變成了肺炎。小地方醫療條件很差,他沒撐過那個冬天。後來又過了很多年,改革開放了,小張家裏人都叫他回城裏來。但是他都給拒絕了,他一直留在村裏守着他們的小鋪子,直到幾年前他也去了。”劉爸爸摘下老花鏡,低下頭捏了捏鼻梁。
“爸……”
“文斌不在了之後,我也曾去看望過小張。他過得很不容易,我問他為什麽不願回城。他卻笑着說只有在那個小雜貨鋪裏他才會覺得幸福,在那裏他覺得幸福所以他不離開。”劉爸爸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拍了拍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兒子的肩, “自己是不是幸福只有自己才知道,這個年代比起從前寬容許多,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你媽慢慢就會理解你的,我們都非常非常愛你,希望你能獲得幸福。”
劉煉聽着爸爸的話,哽咽起來: “我也愛你們,還有…謝謝……”
劉爸爸說完了心裏的話,也離開了房間。劉煉雖然還是站在窗前,可是看上去仿佛連線條都柔和了許多,他的臉上是堅定的神情。
小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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