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小鳥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無論宋灏擇多麽地提心吊膽，唐蔚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他還真就長在唐蔚家一般，絲毫沒有突然回去的意思。

其實這樣還是挺焦慮的，一天到晚除了凝妖力、睡覺、吃泡面，剩下的時間都在看書，以及發愁會不會忽然回自己的世界，愁得宋灏擇晚上做夢，夢見自己黑鳥形态下整個頭都是白的，可遭嫌棄了。

以往唐蔚在家，宋灏擇就算不能出門倒也不至于覺得難受，唐蔚一不在，這座別墅連空氣都顯得不新鮮。

宋灏擇延續了一貫的生活習慣，看書，找資料，以及試試看能不能出去。

他試了至少六次，白天午夜東南西北，結果和之前一樣，任他一身渾厚妖力也絲毫無解，出不去就是出不去，強行出去還會有受傷的風險，于是只能作罷。

唐蔚是在第三天傍晚回家的，彼時的唐蔚眼圈發黑腳底虛浮，打開門站到了宋灏擇面前，着實吓了宋灏擇一大跳。

“出什麽事了？”宋灏擇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扶住了唐蔚。

唐蔚擡頭，用一種“啊你還在啊”的表情看了宋灏擇一眼，看得出來他困得要死，但偏偏從巨大的睡意中扯回了一絲清明，擺擺手：“沒事，就睡眠不足，要睡一會兒。”

然後很神奇地一頭紮進浴室一頓洗，完了搖搖晃晃回自己的卧室。

“喂，頭發還是濕的。”宋灏擇道。

“我要睡。”唐蔚困得神志不清，上下眼皮像是被強力膠粘住一般難舍難分，他用他的最後一絲生命力堅持，“我先睡。”

“可是不吹頭發……”會着涼……宋灏擇道。

唐蔚已經一頭紮進了卧室，宋灏擇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變得有些多管閑事，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堅持。

幾秒鐘後，宋灏擇還是無奈地進了房間，用妖力幫唐蔚把濕漉漉的頭發弄幹。

唐蔚真的是困傻了，頭一沾枕頭立刻睡成一攤唐蔚，任宋灏擇怎麽折騰他頭發都毫無知覺。

其實完全可以用吹風機的，估摸着吹風機的聲音也吵不醒他，宋灏擇在胡思亂想中用妖力将他的頭發弄幹，正欲離開，唐蔚翻了個身，暴露出了他将睡衣扣子扣錯了的事實。

宋灏擇瞅了兩眼，沒管他——總不能連這個都去幫忙糾正，這太奇怪了。

宋灏擇退出了唐蔚的房間。

這次唐蔚在妖盟會分部忙活了兩三天，幾乎沒有合眼，回家這一睡就是昏天黑地地十幾個小時，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才饑腸辘辘地醒來。

熬通宵的後遺症一股腦兒全來了，什麽頭痛惡心一個不落，唐蔚覺得以自己為首的現在的這些妖，确實是一代不如一代，熬了幾個通宵竟然就趴下了。

話說回來也不怨妖們不争氣，現在這個世界，有利于大家修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妖們也一個個該近視的近視，該頸椎出問題的頸椎出問題，反正近年來妖醫館生意都挺好的，報考醫學科的妖怪們的數量也在逐年增多。

唐蔚坐床上醒了會兒盹，準備下床給自己做些吃的，順便看看宋灏擇還在不在。

說起來昨天他回來的時候宋灏擇竟然還在，也算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沒記錯的話宋灏擇前兩次在這邊待的時間都挺短，一天都沒到，這次倒持續了很長時間。

唐蔚打開卧室門走了出去，斜對面宋灏擇的房門開着，客廳裏也沒見蹤影，看來是回去了，唐蔚想。

下一秒，唐蔚打開了廚房門，發現那個他以為已經回去了的宋灏擇，正在廚房忙活。

“醒了？”宋灏擇扭頭打了聲招呼。

“嗯，你這？”唐蔚問。

“我在煮粥，再有一會兒估計就可以了，你再等等。”宋灏擇看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

唐蔚饒有興致地抱着手，看宋灏擇在廚房裏搗鼓：“可以的嘛，我還當你只會煮泡面。”

宋灏擇點頭承認：“是啊，我确實只會煮泡面，這是我第一次煮粥。”

唐蔚忽然有了某種不太妙的預感，他又看了看鍋，表示自己要先去洗漱。

半小時後，宋灏擇和唐蔚面對面坐在了餐桌前，面前各有一碗粥。

唐蔚握着勺，喝了小小一口。

這位向來嘴刁的廚子立刻不好了——這不鹹不淡的缺德味道到底是怎麽煮出來的？

粥裏的西芹不是最後放的，而是最開始就丢進鍋的吧？

既然第一次煮為什麽要想不開放肉片還不去腥還不加姜絲？

不加姜絲也就算了為什麽鹽還那麽少雞精還那麽多這是要謀殺我唐蔚？

結論：難吃到聞者落淚見者傷心，白粥都比這要好喝得多。

唐蔚千萬字的吐槽已經噸噸噸過了腦，毫不知情的宋灏擇卻還在期待地問：“好吃嗎？煮了挺久的。”

誰告訴你煮的時間長和好吃挂鈎的……

唐蔚心裏苦，目前實在是不想咽下去，但吐出來又顯得太打擊人，所以皺着臉不知道說什麽好，心想，你可別問了，自己喝一口就有點AC數了。

下一秒，宋灏擇應唐蔚所想，自己喝了一口。

呵呵，發現自己救不回來的糟糕廚藝了吧？開始忏悔吧，唐蔚想。

宋灏擇緩緩咽下，繼而又喝了一口，肯定地點點頭：“沒想到還行，第一次煮，竟然這麽好吃。”

唐蔚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你是認真的嗎？忽然憐愛是怎麽回事……

“你怎麽不吃？不好吃嗎？”宋灏擇問。

天吶，做妖能不能講究點啊？唐蔚忍着全身細胞的不适，用生命咽下了那口粥，眼角憋着淚花：“先別吃，我再去加工一下。”

從宋灏擇的角度，并不能想通唐蔚為什麽要再加工，但他什麽也沒問就同意地點頭：“好的。”

十五分鐘後，唐蔚抱着勉強能入口的回爐重造過的粥，喝得生無可戀。

更生無可戀的是，宋灏擇在一旁說：“你重新加工過了嗎？感覺差不多呀。”

唐蔚：“……”你到底是不挑食還是純粹味蕾有問題啊兄弟？

受了午飯的刺激，下午唐蔚啥都不想幹，只想去超市掃購食材，順帶掰正宋灏擇對食物奇葩的審美，簡言之就是想做頓好吃的犒勞一下自己，順便希望宋灏擇能學得嘴刁一點，不要啥都愛吃。

鑒于悲慘的宋灏擇一直出不了門，而學會挑食得從食材教起，唐蔚決定和宋灏擇視着頻買菜。

唐蔚買食材速度非常快，通常一眼就能快狠準地挑出一堆食材裏最新鮮的，今天他特地放慢速度挑選食材，順帶着給宋灏擇解釋什麽樣的是新鮮的，新鮮的和不新鮮的有什麽差距。

當然，唐蔚分析得很好，可聽着就總有些微妙，非資深美食家搞不懂，宋灏擇自然聽得頭大，暗自覺得今天中午的兩份粥并沒有任何不同。

一小時後，唐蔚提着一大袋子：“好啦，今天就到這裏了。”準備回家！

宋灏擇如釋重負，口不對心地吹捧：“嗯，太厲害了，學到了。”

唐蔚之前三天在妖盟會分部累狠了，這會兒相當于提着滿滿一袋子的生活，自然是愉快的：“頂多半小時我就到家了，你可千萬堅持住，不要突然回去啊，今晚我要做好吃的的。”

宋灏擇點頭：“嗯！”

唐蔚整整咕咕咕了四天，他C站粉絲們想他想得都已經哭出了一條長河，一個個在他主頁或微博下留言求出現，甚至還一堆一堆地在樓中樓裏組織聚餐——

-我點個水晶蝦餃吧，糖哥的入坑作，皮薄餡滿，清鮮美味。

-那我點個剁椒魚頭惹，辣到飛起，肥而不膩，滿眼的剁椒，紅紅火火多麽喜慶。

-行叭，我點一個烤五花肉。

-就沒有人愛生菜嗎？

-烤五花肉裏順帶生菜。

-大家都別客氣，不夠咱們再點。

-嗚，果然還是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惹！森氣！一點都不寵粉！

-乖，吃口丸子桂花釀冷靜一下。

諸如此類，蓋了一棟又一棟樓，唐蔚看着這群無聊又萌的小可愛們哭笑不得。

作為一只有良心的妖，再怎麽說今天也必須要直播的了，盡管他以前一個月總會斷播一周，但那都是提前請好假的。

在宋灏擇的幫助下，唐蔚準備好了食材，打開了直播攝像頭。

瞬間，直播間裏湧進來一大波人，一個個嚎哭着，刷屏刷到飛起來。

-你去哪裏了啊啊啊大豬蹄子？！

-我差點就組織大家去搜救你惹！！

-啊啊啊你終于肥來了開心飛︿(￣︶￣)︿

唐蔚笑：“對不起啊大家，前兩天有事，沒來得及請假，今天我們做腐竹木耳小肉丸子還有三杯排骨吃。”

-發福利！發福利！

-我們也想吃！

唐蔚：“好，明天抽幾位，給你們寄，想吃什麽可以投票決定，前提是要能快遞的菜式。”

-啊，糖哥真的發福利啊……我們就叫叫的。

-啊啊啊啊福利福利！！

-糖哥你怎麽就不開網店呢？

唐蔚已經開始着手做菜。

兩道菜的準備活動交叉着來，唐蔚準備了蔥姜蒜，段片沫都有，先是在鍋裏燒開熱水，将排骨、蔥段、姜片及料酒放入，大火煮着的同時，準備小肉丸子。

肉末是已經加工好的，只要調入蔥、姜、鹽、糖、胡椒粉、醬油以及雞蛋和适量面包屑，順時針一直攪，小肉丸子還沒能攪上勁，鍋裏排骨已經煮了五六分鐘。

唐蔚将排骨撈起裝盤，又繼續将小肉丸子原料攪上勁，熱鍋冷油，等油溫升高，炸出歡快的小肉丸子。

“先做三杯排骨吧。”唐蔚喃喃自語。

宋灏擇坐在客廳看直播——唐蔚不願意他出現在直播裏，但宋灏擇又有點想看想學做菜，唐蔚便給他下載了軟件讓他在線看。

宋灏擇看着唐蔚将姜末和蒜末爆香，放入排骨翻炒，倒入生抽後再倒入啤酒……

他本該關注唐蔚翻炒排骨用了多少分鐘，倒入生抽後多久才又倒入啤酒，腐竹和木耳小丸子那道到底加了多少醋多少糖，勾芡的時候要注意什麽。

可是，以上的一切他都沒有注意到，整整四十分鐘，他光顧着看唐蔚，看唐蔚修長白皙的手，低垂着的濃密的睫毛，偶爾露出的微微的笑，聽他笑的聲音。

直到最後，唐蔚将兩道菜全部裝盤，告訴粉絲自己要吃飯了，宋灏擇才像是上課走神的學生一樣，驚覺自己不知道又聽了個啥。

直播在一瞬間關掉，宋灏擇擡頭，只聽唐蔚說：“來幫我端盤子！”

宋灏擇起身：“來了。”

兩個人吃晚飯，唐蔚感覺對面的人有些悶，也不是悶，就是不說話，想他一定是在愁怎樣才能回去，怪可憐的，于是開口安慰：“再怎麽擔心，飯也是要多吃的。”

擡頭發現自己組織錯了安慰語言——宋灏擇已經吃完一碗，正有盛第二碗的意思。

唐蔚連忙補救：“答應我，今天起碼吃三碗飯好麽？”

宋灏擇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唐蔚嘆了口氣，低頭戳碗裏的米飯，過了好一會兒，說：“找不到過去，回不去，一定很迷茫吧，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回去的辦法的。”

宋灏擇擡頭看他，這一刻，他覺得唐蔚的眉頭似乎擰得很緊，這使他禁不住也跟着皺起了眉頭。

唐蔚戳完米飯，看宋灏擇碗裏空空的，于是給宋灏擇夾排骨：“來，再吃幾塊排骨，你就說這個是不是特別好吃？”

“嗯。”宋灏擇說，“我過來的關鍵，很有可能是攝靈石。”

唐蔚：“……一切等吃完飯再說，說我廚藝呢，不要截胡。”

宋灏擇忽然對着唐蔚笑了：“嗯，特別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