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小鳥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莫非現在科技發達到能夠将人時空傳輸，先前那只鳥，今晚那個人，都是被傳送過來的？

那就有些搞不懂那些人的訴求了，要是想害他，直接趁他本體狀态時傳只妖進來，随便什麽等級的，都能弄死他了，何必要等到他恢複妖力？

等等，我在想什麽？

就在唐蔚腦內劇場大開這個時候，屋裏響起了一道刺耳的聲音，一聽就聽出來是有人從外面用妖力傳音：“縮在屋裏不出來，別是怕了吧？”

唐蔚拿手搭在腦門上，心想你誰？大晚上的我不在家我該在哪？

同一時間三樓的宋灏擇擰了眉，懷疑這是沖自己來的。

那道聲音說：“我想，你也察覺到了，現在你鎖不住妖力，大體已經是一只廢鳥了。”

宋灏擇低頭感受了一下自己澎湃的妖力，把自己踢出了廢鳥行列。

廢鳥唐蔚：“說吧，你是誰。”

被迫聽牆角的宋灏擇在一瞬間聽出來了點什麽——鎖不住妖力？廢鳥？莫非樓下那個男人其實不是小紅鳥的飼主，而是小紅鳥本鳥？

宋灏擇不禁悄悄地挪了挪，從三樓偷窺一樓的唐蔚。

哪知道唐蔚仰躺在沙發上，宋灏擇一探頭，立刻有和唐蔚打了個照面的錯覺，又驚得縮了回去。

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看見。

那道聲音沒有回答唐蔚的提問，而是說：“出來見見我，不就知道我是誰了嗎？”

裝神弄鬼，唐蔚翻了個白眼，失去了和他聊下去的興致。

既然知道自己妖力不繼戰鬥力降低，還站在外頭絮絮叨叨而不是直接殺進來，看來外頭那位多半是破不了他布在房子四周的結界，暫時構成不了威脅，不需要關注太多。

但，屋裏探頭探腦的那位呢？

唐蔚目光有意無意地飄向三樓，然後起身開冰箱，灌了半瓶礦泉水，稍微壓下了點身體的難受感。

這些一個兩個的麻煩東西，就這麽喜歡打亂別人的生活的嗎？

他已經生氣了，一直強行忍住的身體的那股難受勁，終于成狗地把狗脾氣拽了出來。

宋灏擇安安穩穩待着，卻不想唐蔚如同鬼魅一樣忽然竄上了三樓，一句話也沒問，上來就幹仗。

一個忙着揍，一個忙着躲，轉眼兩個人又到了一樓。

果然他就是那只小紅鳥嗎？這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性格，簡直一模一樣的！

宋灏擇的羞恥感已經爆棚，一時想起偷吃的自己，一時又想起現在衣衫不整的自己，竟全然沒有任何還擊的想法，只是有點崩潰地喊：“先停下！能不能先給我件衣服再打！”

頭一次見這樣的，唐蔚有些新奇，加上其實再打下去他自己得因體力不支先趴下，于是裝作聽進去了的樣子，暫時停手休戰。

一分鐘後，終于得了件上衣的宋灏擇紅着耳朵，與唐蔚面面相觑。

唐蔚抱着手臂，擡起下巴：“說吧，你是誰，怎麽會進到我家的？”這麽帥氣，看樣子不像是個賊，唐蔚以貌取人地想。

莫名其妙愈發臉紅的宋灏擇：“……這個，給你。”宋灏擇向唐蔚伸手，手心一顆小吊墜。

吊墜做成了水滴狀，晶瑩剔透的，內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流轉，顯得很是漂亮。

唐蔚沒接。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何況這還是個光着上身出現在自己家的變态，變态的東西，能接嗎？

見唐蔚不接，目光飄來飄去的宋灏擇轉頭看他，一不小心撞上了唐蔚探尋的目光，又莫名心虛地移開。

見他這心虛樣，唐蔚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說吧，你是從哪裏來的。”

宋灏擇捧着吊墜，還想說些什麽，見唐蔚以一種“你肯定是個變态”的目光看着自己，一時之間，仿佛也莫名其妙地跟着覺得自己是個可恥的變态。

然而，他分明是個非常正經的妖，在這件事情上也是受害者，自己也是一腦袋問號，也很希望得到解答。

宋灏擇誠懇地說：“我叫宋灏擇，唐宋的宋，灏翰的灏，物競天擇的擇，本來在自己家裏，剛……洗完澡，不知道什麽原因，竟然就出現在了這裏。”

剛剛說完，只見唐蔚湊近一步，似乎在他脖頸間嗅了嗅鼻子。

忽然的靠近，就算沒有直接接觸到，所帶來的微小氣流還是令宋灏擇整個人都僵硬了，宋灏擇閉了嘴。

确實，身上還有沐浴露的香味，是很清新的剛剛洗過澡的氣息。更重要的是，他剛才趁着靠近的時機，用已經稀薄到不行的妖力去探對方的底，對方很有誠意地卸了防，讓他一下子紮到了對方深厚到不可思議的妖力中去。

一個缺妖力缺到快活不下去的妖，面對一個擁有浩如煙海的妖力且沒有攻擊意圖的妖，且外面還守着一個來歷不明的妖，除了和面前這位和平相處以杜絕內憂外患的局面，其他，沒啥路子。

唐蔚表面淡定地後退一步，裝作姑且信他一次的樣子。心中有道淚流滿面的聲音：這麽強，打不過。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那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考慮好了嗎？考慮好了就出來跟我走一趟，只要我得到想要的東西，就會幫你解毒。否則再拖延一段時間，到你一點妖力也鎖不住的時候，就永遠恢複不了人形，離狗帶也就不遠了，畢竟儲靈石已經不存在了。”

唐蔚迅速get到了兩點，第一，他這是中毒，第二，這人知道儲靈石的事。

但至于這人說的想得到的東西，唐蔚是萬萬才猜不出來的。他這些年閑散慣了，以往的妖界至寶什麽的，他早就在早年間該送的送，該捐的捐，現在的他，自問除了錢，也沒其他值錢的東西。

背後有妖盟會醫療部的唐蔚道：“沒興趣，你走吧。”

那道聲音愣了一下：“要是你知道你中的是什麽毒，肯定不會這麽說的。”

唐蔚：“那你倒是告訴我一下是什麽毒呢？”

那道聲音：“……，你只需要知道，這個毒只有我能解就好。”

唐蔚這時候已經難受到爆炸了，他不動聲色地壓下胸口翻滾的氣血，要不是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不會有人看得出他在強弩之末。

宋灏擇離他這麽近，當然是看出來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他作為大妖的行為準則：“我來吧。”

唐蔚剛想張口，眼前一黑，硬件條件受限，只能退開一步，給這位宋灏擇一點施展的空間。

宋灏擇站在原地沒動，唐蔚難受之餘抽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宋灏擇解釋：“可能有某種空間限制，我出不去你這個屋子。”

唐蔚：“……”該不會是我設的結界限制吧？

這麽想的同時，只見宋灏擇釋放出了純粹而又強大的妖力，長河一般從客廳裏往外延伸，下一秒就聽見了一聲慘叫：“哇！這是什麽！哇！”

唐蔚：“……”妖力太強，引起不适。

随着“哇哇哇”聲音逼近，唐蔚家的大門自動打開，一個孩童樣的小妖直接被粗暴地拖了進來。

一般妖的妖力是怎麽用的呢？探尋、震擊，眼前這個宋灏擇竟然可以化妖力為實體，生生地将人拽了過來。

這個宋灏擇這麽強的麽？他家開妖力批發部的麽？

胡思亂想間，大門自動關上，吱哇亂叫的小妖被妖力捆成一團粽子，凄慘地卧倒在地。

這個場景，怎麽看怎麽像虐童，唐蔚緩緩蹲到問題少妖面前，有些為妖界少兒教育頭疼：“剛剛是你？”

小妖氣憤地瞪了宋灏擇一眼，憤憤不平地道：“小爺是玩配音的，剛才用了變聲器。”

唐蔚：“……”

小妖咬牙切齒：“呵，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大人都看不起小孩！小孩說什麽都不信！”

唐蔚：“你先說說三件事吧，你想得到什麽，我中的什麽毒，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在找儲靈石？”

小妖：“先給小爺松開！小爺有未成年妖保護法！”

唐蔚：“……”如果對方是個成年妖，唐蔚早就摩拳擦掌打人了，但面對這麽個小孩，唐蔚這麽大個人，竟然完全不知道怎麽對付。

這個時候，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宋灏擇忽然過來，捏着小妖的嘴巴，将手心一團光喂了進去，末了還捂住小妖的嘴巴不讓他吐出來。

小妖受制于人，根本掙脫不開，一口咽下去頓時眼淚都出來了，他非常震驚：“你怎麽好意思欺負小孩子的？”

宋灏擇背對着唐蔚，沒有了和屋子主人面對面時莫名的壓力，宋灏擇放松多了：“我就是好意思啊。”

小妖：“……”

宋灏擇把小妖提起來，放在了椅子上：“你要是聽話呢，那就只是一團妖力做成的糖果。要是不聽話那就可能是要命的東西了。”

小妖頓時淚奔：“卑鄙無恥！”

宋灏擇不知道做了什麽，小妖頓時閉嘴，很是害怕委屈地說：“好吧，你問吧。”

宋灏擇一指唐蔚：“你先回答他的問題。”

小妖低了頭，沒有說話。

宋灏擇冷下臉來：“未成年妖保護法不是你做惡事的盾牌。”

捆着他的那團妖力開始變得好冷冽，小妖打了個抖：“他中的毒是一種溶解妖力的毒，我家祖傳的，無色無味。”

唐蔚皺了眉。

宋灏擇問：“你是怎麽下毒的？”

小妖回答：“他是C站美食主播，會，會直播采購食材，我就每次提前去他采購的地方……”見宋灏擇神色不善，小妖連忙補充，“我都是針對性的！而且那種毒只對于妖怪來說才是毒，對普通人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宋灏擇：“解藥呢？”

小妖結巴：“……其其其其實我沒有。”

宋灏擇随手将方才那顆水滴吊墜放在客廳的桌上，繼續問：“告訴我，你的下毒動機，或者說，他有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

小妖咬了咬嘴唇，搖頭。

“剛才把你拖進來時，我發現了屋外的殺陣，殺傷力很強大。”宋灏擇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如果不是足夠強大的妖，只要踏進去，被你獵殺也說不定，你小小年紀，到底是不知輕重還是心狠手辣？”

小妖震驚了：“那是殺陣的嗎！”

就在這時，唐蔚猛地擡頭看住了小妖，他的手機屏幕停在妖盟會內網頁面，資料顯示，小妖名叫宗景，是個松鼠精，八年前，父母雙亡。

那是一件慘案。

松鼠夫婦住在小鎮上，經營着一家小診所，過着最普通而又幸福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小診所沒有開門營業，第二天第三天仍舊沒有動靜，直到第七天，有人聞到了臭味，強行開了門，發現松鼠夫婦雙雙死亡，不僅屍身，就連魂魄都被撕得粉碎。

彼時小松鼠宗景剛好在外面和其他妖崽們組團旅游，逃過一劫。

作案的是個精神失常的貓妖，此前常年受松鼠夫婦恩惠，不想一朝發瘋，松鼠夫婦慘遭毒手。

出事之後，因為貓妖精神失常，并未量死刑，只是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關着。

那個時候，唐蔚還是妖盟會會長，是他帶人給松鼠夫婦殓屍，他還記得那天，小松鼠宗景睜着淚汪汪的大眼睛無助哭泣的樣子。

原來是他啊。

幾年前小松鼠哭得太過撕心裂肺，一晃幾年過去，唐蔚似乎還沒來得及将小松鼠的形象從無助哭泣的小孩切換到下毒問題少年，竟然有點想給小松鼠松綁。

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宋灏擇微微搖頭制止。

不管是出于何種原因想要給這小妖松綁，現在都不是時候，不管大人還是小孩，犯了錯，就必須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不管他有任何苦衷。

三個人陷入了沉默，宋灏擇一直冷冷地盯着小妖，給了他足夠的心理壓力。

終于，小妖宗景低下了頭：“我的父母，靈魂被撕碎，完全散掉了。他，唐蔚是鳳凰，都說鳳凰可以涅盤，只要能拿到他的一片魂魄，就能召回被撕碎的靈魂，他們就能輪回。”

竟然是這個原因？

唐蔚還以為他的目的會是要貓妖死之類，想不到竟然是為了補救父母的靈魂。

但是，他并不是鳳凰，鳳凰涅盤也僅僅限于鳳凰自己的重生，并不能救其他生物。

唐蔚問：“誰告訴你我是鳳凰和鳳凰能招魂的？”

宗景扁着嘴巴：“一本叫鳳凰古籍的古書上寫的，妖界有兩只鳳凰，其中一只火紅色的是你，另一只誰都不知道在哪裏。所以，我就盯上你了……”

唐蔚：“……，我本體是火紅色的不錯，但品種和鳳凰差遠了，而且，這個世界上早已經不存在鳳凰，鳳凰在許多年前已經走了。”

宗景問：“去哪裏了？”

唐蔚：“……死了。”

願望落空，宗景開始哭。

耳邊是嘤嘤嘤的哭泣聲，唐蔚身體難受到極致，眼前陣陣發黑，實在不支，他又躺到了沙發上。

小妖的眼淚是真的，但唐蔚此刻的不适看起來也是真的。

宋灏擇捏碎桌上那顆水滴吊墜，吊墜化成流體，往唐蔚身體裏彙去。

就和此前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那麽在意小紅鳥一般，現在的宋灏擇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知道唐蔚缺妖力，他就想給，哪怕他們才見面兩次，哪怕這個叫唐蔚的小紅鳥打了他兩次。

唐蔚意識混沌不清，吸收了妖力，漸漸感覺身體舒服了很多，但疲憊也漸漸襲來，他迷迷糊糊地想，原來吊墜是妖力凝固成的啊，早說我肯定會要……

宋灏擇又凝了一粒吊墜，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一根線，将吊墜穿上，在将吊墜送出去之前，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他又凝了好幾顆吊墜，一起穿了起來，熱熱鬧鬧挂在了唐蔚的脖子上

唐蔚胸前沉甸甸堆了一小堆，他又想，真壕啊……

做完這一切，宋灏擇轉向宗景：“第一，殺陣是誰教你的？第二，古書是誰給你的？”

宗景還在哭，宋灏擇不為所動：“回答我這兩個問題，我告訴你召喚和修補靈魂的辦法。”

宗景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