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七分清醒
第12章 七分清醒。
酒後亂性那晚，顧宴只有三分醉。
他有七分清醒，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這段關系的開始，是他蓄謀已久。
像是一個縫隙，他利用謝照醉酒将口子撕裂，打開了僵局。
沒有人知道。
他喜歡謝照。
整整八年。
他見過謝照高調沖楚北表白的場面，也見過在恢宏摩天大廈，白雪缤紛裏對楚北求婚，更見過她頹廢迷茫，崩潰無助的模樣，他曾經離她那樣近，蜷縮在她懷裏感受過她的溫度。
他記得大三那年的情人節。
每個細節，每句話。
他握在手裏的情書和表白款的巧克力，周圍擠滿的人群，備受矚目的謝照和楚北，在他們親密接吻後轉身離開，在雪地裏走着走着無聲哭了三個小時的自己。
巧克力什麽味道他不知道。
他就是從那時候不喜歡巧克力的，所以他不願意嘗絲芙的這款巧克力。
至于，他們如何分手，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在漫長的同事關系裏。
他見過她肆意嚣張，游戲人間。
也更知道她努力上進，付出得比旁人多得多，做事有魄力，心性堅毅卻孤獨寂寞。
他不喜歡她玩世不恭，不喜歡她總不正經，不喜歡她總撩撥別的omega，不喜歡她總跟別人暧昧。
他讀到毛姆的小說《面紗》。
醫生沃特·費恩，對自己紅杏出牆的妻子凱蒂說。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他要她。
他知道跟她在一起很危險，喜歡她是他唯一的離經叛道。
可是，他已經不在意。
他更知道她要面臨的是怎樣的艱難，他要打敗的人太多，他要更勇敢更強勢，更詭計多端。
顧宴要的是她所有，身體和心。
他不要淪落到最後，被謝照抛棄。
他絕不讓她抛棄他。
深夜，謝照發消息給他的時候。
他正在寫日記。
——顧總監現在看起來實在沒什麽挑戰性，沒意思。
沒挑戰是什麽意思？
是他太主動了？
“閉嘴不知道怎麽閉麽！真讨厭！”
顧宴捏了捏書桌上軟趴趴的大白鴨鴨嘴，想了想毫不留情回複道：“屬實是謝總監看起來太可憐了，大發慈悲陪陪你而已。”
盡管這麽說，他還是有點煩。
因為他确實想要了，一是生理需求，二是兩人确定P友關系後還沒真正行使過。
怎麽讓Alpha對他産生這種興趣？
他這樣，是不是算失敗的p友？
晚上十點。
顧宴洗完澡，短信來了，是謝照發的。
【晚安，宴宴。】
這段時間，幾乎每晚她都發短信道晚安。
他心裏跟沁潤着蜜糖似的，一般會禮貌回複晚安。
【滾。】
顧宴實在沒法不怼回去，想起今晚的經歷，陰陽怪氣回了一句：【不行就不行，找什麽借口。】
過了幾秒。
顧宴以為她要跟他對線，熟料她回了一句。
【好啊，下次車震。】
顧宴臉頰刷的一下紅了。
這臭不要臉，還真能說！
【我等着。】
他斟酌了下，硬着頭皮發了一條。
對付流氓的方式，只有比流氓更流氓，他暗暗握拳鼓勵自己，不能退縮。
謝照看到這條消息時都笑瘋了。
該怎麽描述她道晚安這習慣呢？
她不習慣一個人，不喜歡孤獨，總希望有人聯系她，或者她能也有個人聯系。
晚安這件事，她很執拗。
談戀愛期間她會定時發消息，互道晚安會讓她莫名高興，要是空窗期，她會給裴京打電話瞎聊，最後互道晚安，但是又不能經常打，裴京這段時間都煩她了，跟顧宴成P友後她就開始騷擾他。
今晚，她突然有點後悔。
不該這麽欲擒故縱，放虎歸山。
*
絲芙廣告創意讨論會開始。
“在過往的廣告中，客戶群體偏年輕化，多數傾向于愛情，成功的愛情，但是更多的是失敗的，被拒絕的，沒有說出口的，很多人喜歡把買來的巧克力扔掉，失去了原來食物的價值，”顧宴握着翻頁筆望着下面聽得津津有味的袁婧，眼睛充滿自信的光，“那麽我們的重點應該放在食物上，治愈，幸福，還有調節心情……”
袁婧微微颔首，頗為贊賞。
謝照雙腿交疊聽着他的話，若有所思，唇角露出幾絲笑意。
治愈，幸福，調節心情……
好像，當時求婚被楚北拒絕，确實把巧克力扔進了垃圾桶。
如果那時候，吃掉巧克力，是不是心情會沒那麽糟糕。
“絲芙巧克力擁有一種魔力，甜蜜，所以ISS的方案是，拍攝短片展現出成功與失敗，成功代表甜蜜，失敗給與慰藉。”顧宴侃侃而談，“短片的過程大概是這樣的……”
過程講解了約莫十分鐘。
袁婧很是滿意，當場敲定方案，提出了些改進意見，随後便開始讨論代言人。
此前的代言人是何應晨，合約到期，絲芙不願意繼續跟他續約，合适的代言人羅列了三名。
“沈傲，男性Omgea，神途經紀公司的演員，流量與實力并存，形象的話主要是又酷又拽，微博上日常分享是旅游、滑雪、蹦極等等；聞其，男性Omega，形象氣質偏溫柔斯文，目前在大衆眼裏是學霸人設，歌手，參加綜藝比較多；蘇恒，男性Omega，模特，在國內外都算比較出名的，私生活基本上沒公開。”
袁婧的秘書姜烨翻出PPT一一講解。
“貴公司對三人的顧慮是什麽呢？”謝照抱着胸言笑晏晏問。
姜烨笑了下，娓娓道來：“蘇恒是模特，形象氣質自然沒得說，此前爆出一些情感問題，所以我司猶豫要不要合作，聞其的話，綜藝上表現不夠亮眼，只能說一般，而沈傲的話，形象氣質沒什麽問題，可惜要價太高，一看微博像是很能玩兒的人……”
謝照笑意更深，起身雙手撐着桌子望了眼姜烨，又望向袁婧篤定道：“選沈傲。”
袁婧笑道：“這麽篤定？”
“蘇恒和聞其，多多少少可能出現暴雷的情況，沈傲的話反而可能性更小，與其等品牌翻車，不如多花點錢請沈傲，”謝照眼睛裏閃爍着耀眼的光，定定道：“我敢說，物有所值。”
廣告公司常年需要在娛樂圈敲定代言人，摸不清楚藝人乃是大忌。
在這點上，謝照信息來源較多，不過也不會随随便便把貓膩告訴別人。
像蘇恒，結婚後名聲大噪，遲早被爆。
而聞其，買歌假唱，私底下嚣張跋扈，讓助理洗腳，爆出來對絲芙也沒好處。
選來選去，還不如選沈傲。
袁婧略微思忖了下：“可以。”
可以的意思是，先派姜烨接觸一下。
這場會議順利結束。
謝照、裴京和顧宴親自把袁婧等人送走，等人離開公司，裴京就錘了下謝照的肩膀，揶揄道：“你這家夥，還真會給沈傲找工作。”
顧宴下意識朝謝照望去。
什麽意思？她認識沈傲？那個大明星。
謝照回頭撞進顧宴那雙平靜無波又略帶複雜的眼，心底咯噔一聲，攬住裴京的肩膀耐心解釋道：“我可沒徇私，他确實是最符合要求的。”
這話，也不知道說給裴京聽的，還是說給顧宴聽的。
顧宴抿了抿唇，淡淡道：“我回辦公室了。”
“對了，顧總監，你今天這設計稿做得真好，怎麽想到的？”裴京拽住他胳膊問。
其實他也不是非要拉着顧宴問，實在是阮星落給他下了硬性指标，必須緩和兩人關系，要是這兩人吵架鬧掰一次，他就扣工資。
顧宴頓住，掙脫他的手沉默了下，緩緩道：“想起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裴京好奇問。
顧宴轉身望向謝照：“巧克力，确實很好吃。”
說完，他頭也不回朝辦公室走去。
裴京：“啊？！這算什麽事情？”
謝照失笑，想起那晚跟顧宴共吃一塊巧克力，看來是給顧宴一點點啓發了，她高深莫測拍拍一臉莫名其妙的裴京道：“巧克力那麽好吃，當然是值得回味咯。”
裴京：“？？？”
巧克力有什麽好回味的？
其實，顧宴想起的不是巧克力的味道。
他想起來，當時用來給謝照表白的巧克力，被他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而他從那以後再也沒買過巧克力，直到那晚謝照喂他巧克力，他才知道原來巧克力是這樣的味道。
甜甜的，膩膩的，又不讓人感到厭煩。
食物，有時候很能治愈人。
設計案敲定後，後續事宜會稍微簡單。
下午四點。
ISS廣告公司來了個大客戶，是靈耀珠寶的CEO，圈裏圈外知名的品牌。
阮星落親自前往接待，幾個部門主管紛紛拾掇了下前往，一路上議論紛紛。
“靈耀珠寶，這幾年勢頭可真強勁，在珠寶品牌裏都快算得上一枝獨秀了。”
“嗨，挖人，營銷，整合，他們CEO手段層出不窮，是個牛人。”
“聽說還是個女性Omega，叫……叫聞杉來着，以前還跟豪門謝家聯姻過，後來離婚了。”
“八卦這些做什麽？靈耀現在來，估摸着是要咱們ISS談合作呢！”
“……”
阮星落走到一半沒瞧見謝照，讓裴京趕緊把人叫過來。
裴京沖進客戶部總監辦公室硬生生把謝照給拽了出來，她薄唇抿着，眉峰微微蹙着，懶懶散散跟在後面，一改此前張揚肆意的風格，走在隊伍最後。
會議室裏。
保養得宜的中年女人盤着頭發，薄施粉黛，穿着旗袍。
她身上佩戴着靈耀最暢銷的珠寶首飾，價值少說兩個億，珠光寶氣描述并不為過，但她又并不俗氣，眼角眉梢和一舉一動的修養，讓人自然而然覺得她本身就該如此。
“聞總，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阮星落迎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笑眯眯問候。
這是她初次見聞杉，果然是貴氣逼人，不鹹不淡，卻又顯露出氣度和氣場。
聞杉淡淡一笑，簡單寒暄了幾句。
随後ISS在她對面落座，她一眼就望見神色冷淡、一言不發坐在邊緣的謝照，挪開視線後雙手交叉道：“我們開始吧。”
身後打扮利落的秘書起身将幾份文件分給ISS在座的成員。
“阮總，我們靈耀這次來ISS，主要是聞總看過格塞尼廣告對你們很感興趣，希望你們為新品設計出一支廣告，如果設計的廣告足夠優秀，市場反響好，靈耀會考慮持續跟貴公司合作。”
阮星落翻閱了下資料，喜出望外：“一點小事，竟勞煩聞總親自來，實在不該。”
“這枚戒指的廣告，不算太難，”顧宴粗略了解了要求，望向聞杉道：“只是有些細節需要不斷确認。”
“這些，會有專人負責。”聞杉微微一笑。
ISS衆人觑見末尾的廣告資金，簡直比過年還高興。
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要是每個客戶都這麽好說話就好了。
謝照抱着胸一改往常熱情面對客戶的狀态，表現得比顧宴還冷漠，看着全程交流的兩撥人，眼底寫滿了不耐煩。
這場會議沒持續多久。
聞杉就像來下發任務般，簡單粗暴，又十分有效率。
會議結束後。
“這位是？”聞杉在衆人起身後，視線落在雙手插在褲兜裏轉身要走的謝照身上，沖阮星落問。
謝照欲走，被裴京給拉着了，她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阮星落積極介紹道：“這位是ISS客戶部總監謝照，在客戶對接這方面很有能力，是我們公司一員大将。”
“既然是客戶部總監，我想起還有事情需要跟她對接一下，”聞杉施施然重新落座，望着阮星落道：“阮總，不介意我單獨留她下來開個會吧？”
阮星落滿嘴答應，暗想謝照搞定男性Omega有一套，搞定中年女性Omega也有一套。
其他主管吃瓜的吃瓜，紛紛沖謝照投去暧昧的目光：謝總監，這魅力太無敵了吧。
一群人魚貫而出，顧宴察覺出一絲不對勁，有些擔憂看了僵着身體留下的謝照。
謝照擡眸時撞進那雙略含擔心的眼，微微愣了下，再看時顧宴眼神閃爍了下，轉身跟其他人走了。
擔心？
顧宴怎麽會擔心她？她有什麽好擔心的。
十秒不到，會議室裏就剩下聞杉和謝照。
秘書還貼心的把會議室的門關上了。
“你就這點出息？”
聞杉冷笑了聲，用睥睨天下的眼神睨了她一眼，鄙夷道：“堂堂謝家二小姐，竟然淪落到給廣告公司打工的地步，跟你姐姐比，還真是天上地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