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路哉兆抱起祝羿,順着偏僻的小道朝學校後門走去。祝羿已經失去了意識,好在還有火火可以替他看着。
【羿啊,我的羿寶?】
火火見自己叫不醒祝羿,叫了兩聲就作罷,先讓祝羿睡會吧,等有什麽事它再用能量強制喚醒祝羿也不遲。
不過它還是很擔心剛剛路哉兆那一下傷到祝羿的腦袋,數了數錢包掏出能量給祝羿治療腦袋。
火火看着路哉兆把祝羿扔進了一輛車裏,并對前方的司機說:“去我的公寓。”
很顯然,這個路哉兆不對勁。
聯想到上一個不對勁的任務裘燃,再想到今天祝羿很不舒服的表現,火火猜想路哉兆會不會也是那個末世世界來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它必須回總部跟主系統掰扯掰扯了。
一個任務世界頂天能有兩位任務者,現在有三個,還都是同一個世界來的。
這不合規矩。
不過眼下還是看好路哉兆比較重要,免得它回總部這小子對祝羿做些什麽不好的事。
路哉兆把祝羿抱回了他在郊區的公寓裏,這處是他媽媽贈予他的房産,因此平常只有他一人會來。打開房門,路哉兆徑直走向地下室,地下室的布置很像實驗室,路哉兆将祝羿放在正中央的手術臺上,拿起手術臺旁邊的鐐铐,套在祝羿的手腕上。
“抱歉,我也不想這麽粗暴地邀請你。”
路哉兆一邊給祝羿的四肢铐上鐐铐,一邊苦惱地輕聲說道:“但你似乎認出我了?這可不行。”
終于做完一切,路哉兆再度伸手去碰祝羿的臉頰,他的指尖在柔軟的臉頰上輕輕摩挲着,神色有些許癡迷道:“你那麽怕我,我要怎麽做實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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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火緊張地看着路哉兆的動作,它已經完全确定眼前這人就是從末世世界追來的,不過好在路哉兆做完這些後就轉身離去。
讓火火稍微松了一口氣。
…
“唔……”
幾個小時之後祝羿清醒了過來,或許是因為火火治療過他的腦袋,他現在沒覺得有什麽不舒服,只是感覺像是睡了一覺。
【羿寶,你感覺還好嗎?這個路哉兆好像是末世世界的人,跟裘燃一樣。】
火火先是關心了祝羿,後又說出了自己對路哉兆的猜測。
【嗯,我想起來了。】
祝羿在昏迷前的那一眼,就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會覺得路哉兆身上有種令他恐懼的熟悉感。
他确實認識路哉兆。
不過他曾經并不知道路哉兆的名字,也沒見過對方的臉。那時人們管路哉兆叫路教授,而路教授又總是戴着面具。
所以祝羿才沒在第一時間認出對方。
【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那個時候我在喪屍堆裏差點就被啃死了。】
祝羿想起那段不太美好的回憶,打了個冷顫,他想搓搓自己的手臂,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被禁锢住了,只能作罷。
火火當然記得,那個時候的祝羿在喪屍堆裏縮成一團無聲地哭,看起來可憐極了。
【但那不是裘燃把你丢進去的嗎?】
【是也不是啦,我身上被裝了吸引喪屍的裝置,那個裝置就是路哉兆給我裝的。】
祝羿看向頭頂的白熾燈,腦海之中忽然浮現出幾段不太美好的記憶,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世界,那個充滿寒冷和恐懼的地方。
【我曾經……是路哉兆的實驗對象。】
祝羿在心底輕聲跟火火傾訴,他将自己最痛苦的回憶扯了出來,說起這些的時候整個人都止不住地發顫。
如果說裘燃是惡劣的喜歡捉弄祝羿的話,那路哉兆就是很純粹的喜歡折磨他。
他曾在祝羿的身體裏注入了奇怪的藥劑,讓祝羿無論何時都會感覺自己身處冰窖,也會劃開祝羿的皮膚,試圖在裏面飼養一些“小東西”。
所以祝羿直到現在還在畏寒,并且不喜歡自己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之中。
路哉兆那個人,似乎很喜歡看他恐懼、崩潰。
祝羿幽幽嘆了口氣。
他真是個倒黴蛋,還以為美好的新生活開始了呢,結果碰到裘燃就算了,還能碰到路哉兆。
【嗚嗚抱抱羿寶,別難過別難過,等你安全了我就去總部!這個世界的任務咱們不做了!都不做了!】
火火聽完祝羿的描述,心疼得大喊大叫,現在這種情況肯定是出了bug,那這些任務做不做也沒什麽所謂,等它跟總部掰扯到賠償款,就可以帶着祝羿回去養老休息。
【好哦,我現在已經沒事啦,火火也別生氣。】
祝羿沒把這話當真,該賺的能量還是要賺,能不做任務當然最好,但他和火火的積蓄不多,還是不能任性。
【對了,那個任務怎麽樣了?】
祝羿想起自己遇襲之前火火正在頒布任務。
火火看了一眼任務欄,随後說:【任務消失了,可能是謝衍松那邊危機解除了。】
火火又看向祝羿四肢上戴着的鐐铐,問道:【寶,我把這些給你解開。】
【不用啦。】
祝羿連忙拒絕:【省點能量吧。】
火火:【但……】
【路哉兆會來幫我解開的。】
祝羿輕聲說,他了解那人的作風,比起綁着自己看自己無力地認命,對方可能更喜歡給自己自由,然後看自己崩潰絕望。
潛意識的恐懼無法避免,但祝羿現在面對路哉兆并不會多害怕。
畢竟他還有火火。
實在出問題了火火也能帶他強制脫離這個世界。
【等路哉兆回來吧,看看他想做什麽。】
-
已經到了傍晚放學的時間,謝衍松看着身旁一下午都空着的座位,表情疑惑。
他的小同桌是請假了嗎?
這時班主任走了進來,看見謝衍松還沒走,于是快步走來問道:“小謝啊,你知道你同桌祝羿去哪了嗎?任課老師們說他下午沒來上課,但也沒跟我請假啊。”
謝衍松聞言心下一慌,但面上還是強裝鎮定:“我不知道。”
“奇怪了。”
班主任皺眉,他在祝羿的座位上看了一圈沒看出什麽端倪,嘀嘀咕咕地離開了。
“打電話問問他家長好了。”
“……”
謝衍松目送着班主任離開,他今天中午的時候他被鎖在了雜物間裏,他還以為會和之前一樣遭受到欺淩,但那群人似乎只是想關住他。
在下午上課之前就将他放了出來。
這件事會和祝羿有關嗎?
謝衍松發散地想着,不過他信息不足,就連想去找人都沒處去。
謝衍松忽然想起自己還沒有祝羿的聯系方式。
那下次要一下吧。
就當是為了避免這種事再度發生。
謝衍松這邊還在別扭地想自己下次要怎麽跟祝羿要聯系方式,那邊的謝入淵在發現路哉兆下午莫名缺課之後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謝入淵來到祝羿的教室門前,發現祝羿并不在教室裏,他給祝羿打了幾個電話,但都沒人接聽。
謝入淵心裏很慌張,但他是個很冷靜的人,于是他在思索片刻之後,在食堂裏找到了經常跟在路哉兆身邊的同學,詢問他們路哉兆的聯系方式和住址。
由于謝入淵成績斷層第一,他直接被選為了實驗班的學習委員,因此在謝入淵來詢問路哉兆信息的時候,這幾個同學還以為是老師找路哉兆有事,沒有多想就将路哉兆的電話給了謝入淵。
拿到電話的謝入淵沒有墨跡,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撥通了路哉兆的號碼。
嘟嘟——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
路哉兆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喂?”
“路哉兆,我是謝入淵。”
“哦,是學委啊,有什麽事嗎?”
路哉兆的聲音聽起來并沒有什麽特別,似乎和往常一樣。
謝入淵平靜地詢問:“你今天下午沒來上學,班主任讓我來問問你。”
“啊?可是班主任自己已經問過我了。”
路哉兆勾起唇角,坐在高腳椅上,看着面前躺在手術臺上的祝羿,他一只手在接電話,一只手正在捂祝羿的嘴。
祝羿憤怒地咬住了路哉兆的掌心,用盡了力氣勢要從路哉兆掌心之中啃下一塊肉來。
被祝羿咬住掌心的路哉兆沒有生氣,仍舊好脾氣地笑着。
“難道說,學委找我是有什麽別的事嗎?”
謝入淵當然不敢直接問祝羿相關的事,他說了一下今天下午老師布置的作業,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被挂了電話的路哉兆看了眼息屏的手機又看向祝羿,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掌心之中的牙印不自覺輕笑出聲,似乎覺得很可愛。
随後他對祝羿輕聲道:“你這個朋友,不算太笨。”
祝羿自然聽見了電話那頭謝入淵的聲音,盡管他不想跟路哉兆說話,但擔心謝入淵的安危,他還是開口道:“路教授,你到底想做什麽?”
“路教授?”
路哉兆面上笑意加深,眼鏡背後的眼眸飽含深情,他低頭将祝羿手腕上的鐐铐解開,溫聲道:“我好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呢。”
“你知道嗎?祝羿,我其實很早很早就見過你。”
“是你先忘了我的。”
路哉兆解開了祝羿身上所有的束縛,随後強硬地抱住了祝羿,感受到懷中之人的掙紮,他無奈地摸了摸對方的後腦勺。
“抱歉,腦袋很痛吧。”
“可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怎麽能擁有你呢?”
路哉兆自認為自己比所有人都要更早認識祝羿,他們曾待過同一個孤兒院,那間孤兒院十分貧窮簡陋,幾乎每個小孩都吃不飽。
路哉兆尤甚。
在混亂的末世,孤兒遍地都是,長得漂亮的孩子很容易被領養,但可惜路哉兆不僅是個不漂亮的孩子,甚至于他的臉上還有大面積的燒傷。
因為恐怖駭人的燒傷,平時沒人願意理會路哉兆,就連孤兒院負責分飯的阿姨都不願意和他多接觸,路哉兆有記憶以來,他就一直處于饑餓狀态。
直到祝羿來到孤兒院。
祝羿有些不一樣,他是院裏最漂亮的小孩,想領養他的人非常多,但是他一直待在孤兒院,似乎是院長不願意放人。
路哉兆還記得那天,他像往常一樣蹲在孤兒院的角落,曬太陽的同時觀察孤兒院的小朋友們聚在一起玩游戲,時不時傳來的歡笑聲十分刺耳。
路哉兆沒有情感需求,他不想要跟任何人打好關系做朋友,玩游戲的小朋友們手裏有零食,他其實是在盯着那些零食看。
他很餓,非常餓,饑餓充斥了他的大腦,他沒辦法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分飯的阿姨厭惡路哉兆,所以給他分的飯會比別的小朋友少很多,路哉兆只能保持在一個勉強餓不死的狀态。
院長倒是知道這件事,但因為路哉兆性格不讨喜又沒人願意領養,所以他也沒打算管這件事。
餓不死就行。
吃不飽飯的路哉兆看着地上新生的幼草,有些猶豫要不要拔起來吃掉。
對于他而言新長出來的嫩草是可以果腹的。
“嗨,你要跟我一起玩嗎?”
不知何時,一直被小朋友們簇擁的祝羿站在了他的面前。
路哉兆感覺陽光被一道黑影擋住,呆呆地擡起頭,對上一張可愛精致的臉,來人笑得燦爛,聲音清甜:“你陪我玩的話,我就請你吃糖。”
小祝羿朝他伸出手掌,掌心之中是一塊散發着甜膩氣息的糖果。
路哉兆沒有回答祝羿,而是狼狽又倉促地搶走了對方手上的糖果,他甚至來不及撕開包裝就往嘴裏扔,用盡了力氣才将糖果咬碎。
直到甜膩的味道在口腔內蔓延開來,路哉兆才看向蹲在他身旁的祝羿。
小祝羿對上他的視線,歪着腦袋笑了笑,伸手将路哉兆嘴邊的糖果紙扯了出來。
“你還想吃嗎?我還有的。”
路哉兆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答祝羿的,但他記得祝羿牽着他的手,帶他到了一個溫暖的房間,并且給了他一盒散發着甜膩香味的小點心。
“這是院長給我的,我都沒舍得吃,但看你很餓,就送你啦!”
小祝羿的臉肉肉的,笑起來的時候臉像一顆圓潤的小桃子,可愛又軟嫩。
原本餓得頭暈眼花的路哉兆忽然沒那麽着急地想要吃面前的點心了,他呆呆地看着小祝羿,腦海中有個奇怪的想法:這個人看起來好像……甜甜的。
等到路哉兆狼吞虎咽地吃完那盒點心之後,小祝羿已經離開,對方離開前還不忘囑咐路哉兆:“你要記得陪我玩哦。”
路哉兆收好盒子,去找小祝羿。他找到小祝羿的時候,小祝羿正在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
小祝羿被一個小男孩猛地抱住,兩人滾倒在地,笑作一團。
小祝羿的笑容燦爛明豔,精致可愛的臉蛋在陽光下非常耀眼。
吃得有些撐的路哉兆看到這個場景,突然覺得很餓。
好餓。
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席卷而來,将路哉兆緊緊包裹,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饑餓,他貪婪地看着小祝羿。
越看,這份空虛感就越濃。
第二天,路哉兆就被人領養走了,領養他的人是基地研究所的研究成員,路哉兆成為了他的孩子,同時也是他的學生和實驗體。
在那人的撫養下,路哉兆順利長大,他成年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那位領養他的研究員試驗自己的喪屍誘捕器。
他的發明很成功,他也因此成為了小有名氣的路教授。
可是路哉兆還是很餓,這種饑餓感一直圍繞着他。
長大後的他逐漸明白這不是生理上的饑餓,而是祝羿帶給他的饑餓。
路哉兆認為自己生病了。
為了治病,他找到了祝羿,并用盡方法将祝羿從裘燃手上搶奪了過來,他開始學習那位領養他的研究員,用祝羿進行一些實驗。
祝羿崩潰大哭的樣子會讓他的饑餓感減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窒息的刺痛感,路哉兆不明白,但他認為自己的情況在改善。
可惜他始終都沒能治好自己。
祝羿消失在喪屍群之後,路哉兆幾乎是瞬間被所有的負面情緒反噬,痛楚和恐懼将他緊緊鎖住,讓他幾乎不能呼吸。
路哉兆開始絕食。
他在那個世界是被餓死的。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路哉兆才想明白。
他不是因為看見祝羿的笑容而感到饑餓,而是因為讓祝羿笑容燦爛的人不是自己。
那自始至終都不是饑餓。
而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