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蓄力
蓄力
江與辰心底翻起一股莫大的歡喜。
原來方如逸沒忘,她不過是想回京後再好好報答!
見魏臨飛也似的吃完一塊餅,又要伸手去拿下一塊,江與辰“啪”地打掉他的手:“這是如逸給我的,我還沒嘗,你倒是先吃上了。”
“餅也不讓人吃一口……”
魏臨嘟囔一句,拍了拍手上的餅屑,往門外走。
餘照還在廚下做餅,說是要多試幾個口味。這餅當屬剛出爐時最美味,此等妙事,自然是不能同他家公子透露一星半點的。
他進了廚下,倚在門邊,同方如逸閑談了幾句回京的事,等餘照做完了餅,才回到自己房中。
離回京還有兩日,魏臨安排了不少好去處,江與辰領着方如逸和餘照到處逛了一陣。
兩日光景過得飛快,山南景致柔美,處處蒙了層氤氲水氣,同京都和漠北大不相同,方如逸雖說有些留戀不舍,可一想起自己此番前來并不是為了閑逛,便按下心思,坐上回京的馬車,接來楊西平,一同北上。
半月後,衆人總算看見了京都的南城門,想着楊西平終究是個男子,且專于農具制造,方如逸便将他安置在方家名下的莊子裏,好讓他時常能去田中瞧瞧,京都眼下都在用哪些式樣的農具。
有了工匠,只等購下木工坊,便可開工。
所幸木工坊的事,也比她想象中得要容易。魏臨不知從哪裏打聽到一間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木工坊,連夜跑來告訴她。次日,她典當了僅剩的幾副頭面,把木工坊收入囊中。
餘照卻心疼得很,那些頭面本是離京前特意購下的,将來方如逸在城中同世家貴眷打交道,沒點金銀釵環,定要被人瞧不起。
可方如逸卻覺得,眼下最要緊的是把大水車做出來,旁的都可暫且放放。
等将來農具的生意起來了,想買什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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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不過半月,木工坊,匠人,木料,錘子刀斧,還有那些打下手的工匠,竟全都備齊。
楊西平在一旁瞧着,心裏暗暗震驚,他本以為自己這位方東家不過是個小姑娘,身後定有家人撐着,卻沒料到如此繁瑣的生意,居然被她一人做起來了。
東家得力,他也幹勁十足,趕在入秋前開了工,每日專心造那畜力大水車。
方如逸知道本事上乘的匠人,都有些怪脾氣,便放手讓楊西平領着工匠幹活,平賬的活交給餘然去辦,自己只看着點采買木料的事。
江與辰倒是對造水車頗為好奇,時不時便給她和匠人們帶了些京都小吃,說什麽工匠們每日忙活也是累,慫恿着方如逸一道過去瞧瞧。
彼時京都秋色已深,天氣愈發冷了,方如逸每每見到江與辰,心裏總覺得暖,偶爾也回贈他一些餘照做的藥餅子,請他到家中吃盞熱茶。
如此四月,大水車改進了七八回,瞧着已然很像樣,只等年節一過,京都開了春,便要去田裏試上一試。
除夕那日,京都市街上的熱鬧淡了些許,江與辰卻毫不在意。
昨夜,他總算拿到了十二只玄朱海參,來不及等年節過完,便要送去給方如逸。
他腳步飛快地穿街走巷,魏臨左提右扛地跟在他身後,沒好氣道:“公子你慢點,方姑娘又不會跑了!”
江與辰卻頭也不回:“今歲戎族猖狂,方将軍沒法回京過年,她一個人在這裏住着,孤單單的也沒親眷……魏臨,等會我們陪她吃過年夜飯再回府。”
魏臨腳步一頓,拉長臉道:“公子,老爺還在府裏等你回去啊!再說了,這都年節了,你不給他拜年,我還要給他賀歲呢!”
“那麽多門生圍着他拜,不差你一個,快走!”
江與辰回身拉他一把,兩人推推搡搡地到了方家老宅外,見那門上已經貼了副對聯,魏臨用胳膊肘頂了頂自家公子:“人家有對聯,不用公子你愁的,還巴巴帶了一副來。”
江與辰斜他一眼,指着那門道:“這不是沒有福字麽,幸虧我想得周到,特意帶了兩張。”
他上前幾步,扣了扣門上的銅環:“如逸,我來給你除歲了!”
喊了兩聲,院內卻毫無動靜,再喊兩聲,倒是把鄰家小兒招了出來。
那孩子不過八九歲,手裏提着個炮仗,噼裏啪啦地放:“你們找方姐姐?今早有個大哥哥套了車來接她家去吃飯,好像是姓徐。”
“徐?”
江與辰眉頭一皺,他回京後就暗中打聽了方家在京中的親眷好友,只有工部給事中徐複同方将軍有些知交情誼。
想來方将軍離京前托了徐家照顧如逸,今日才把她接走除歲了。
“公子,方姑娘有徐家照看,不愁沒人和她一起過年。”
魏臨的話,紮針似的戳在江與辰心裏。
如逸怎麽能去什麽徐家拜年呢!
他心中不住地懊惱,自己原本打算給她一個驚喜,就沒提前告訴她玄朱海參的事,卻沒料到,關鍵時刻,人居然被徐家給截走了。
害他吃了個閉門羹。
“公子,這些禮怎麽辦?”
魏臨擡起胳膊,把滿手的除歲禮舉到他面前,看着甚是紮眼。
“先帶回去吧,明日我們再來。”
江與辰失落地轉過身,正要往回走,可轉念卻想,自己今日來了一趟,方如逸卻毫無所知。
如此,豈不白來?
思索片刻,他讓魏臨把那兩張“福”字拿出來,一左一右地貼在門上,心裏難受勁總算散了些,這才和魏臨一道回府。
方如逸在徐家住到了初一晌午。
徐瑞照舊送她回來,徐家的馬車剛走,餘然便直拉她的衣袖:“姑娘你看,外門上怎的多了兩個福字?”
方如逸轉身,果然瞧見左右兩扇門上都貼着個倒福。
“姑娘,莫不是有鬼!”餘然吓得捂住心口。
餘照搖了搖她的肩:“傻妹子,哪個鬼這般好心,還巴巴地給我們送福來?”
方如逸也笑道:“正是呢,我猜多半是昨日或今早沈館主派人來過,見我們不在家,幹脆把福字貼上,好讓我們知道他來過的事。”
餘然拍着胸口,心有餘悸:“這沈館主,還真是個做事怪異的……”
“大年初一就聽見有人說我的不是,看來昨日的福是白送了。”
爽朗的聲音傳來,方如逸低頭一笑,回身道:“我這就知道這事除了你,再無旁人。”
江與辰湊到她跟前,語氣酸酸的:“昨日去徐家了?”
“徐叔叔早就同我說好了,今歲去他家過年。”
“怎麽不提前告訴我?”害他昨日撲了個空。
方如逸滿臉歉然:“對不住,年下事多,給忙忘了。我也沒想到你會派人過來。”
“我家公子是自己……”
魏臨的話還沒說完,江與辰忙截過道:“我是自己突然覺得應該給你送些除歲禮,所以才派了人來。”
魏臨翻了個白眼,方如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見他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肩膀上也扛着不知是什麽的物件,只堪堪露出個腦袋,吃了一驚道:“怎麽帶了這麽多東西?”
江與辰有些得意:“拜年麽,總不能空着手。”
方如逸忙讓餘照和餘然去幫魏臨,可他卻腳步輕快地跳進院中,把年節裏在廊下擺了一溜,挺直了腰杆,一臉的小事一樁。
只是額頭上卻滿是汗。
餘照擰了塊溫熱的帕子給他擦臉,見他們兩個說說笑笑的,江與辰低聲問方如逸:“他們倆都這樣了,總是互有情意吧?”
方如逸點頭:“照兒對魏臨是有些在意,可魏臨心裏如何想,我卻不知。怎麽,你想給他們作媒?我可告訴你啊,強扭的瓜不甜,若是魏臨無意,你千萬別逼他。”
“他怎會無意?你看他的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江與辰言之鑿鑿。“等他們拜堂成親時,我得坐主桌。”
方如逸忍笑道:“你快打住罷,八字還沒一撇呢!也不知他們有沒有這個緣分。”
江與辰背了手,一臉的諱莫如深:“緣分這種東西,向來是要靠強求的。等開春後,我們去郊外放大風筝,讓他們兩個多在一塊待待,此事定能成。”
大風筝?
方如逸愣了一下,暗道京都裏的玩意兒還真是多得很。
“對了如逸,其他的禮都不算什麽,只有玄朱海參還算是個物件。”
江與辰拿起一只扁長的紫檀木盒,掀開給她瞧,裏面擺着十二只手指長短的黑色之物,看着有些胖,微微透着紅。
在去山南前,方如逸從未見過海貨,對這玄朱海參也是一無所知。
“你身子虛,十二只海參吃下去,定能強健起來,以後練拳練刀都無需愁了。”江與辰道。
方如逸望着他,只覺得自己那顆冷冰冰的心,又被他捂熱了一回。
原來他一直記着自己身子弱,特意尋了海參來。去歲的救命之恩還未來得及報答,眼下又添新恩,也不知何日才能還清。
江與辰見她怔怔的,眼中浮了絲笑意:“是不是覺得,同我做朋友頗為值當?”
方如逸雙手扣緊,臉色糾結:“你費心如此,倒叫我無以為報……”
“我最煩聽什麽報答不報答的話了。”江與辰打斷道。“我家在京都也有莊子田地,我還要等你的大水車造好了,便宜些賣我呢!”
方如逸眉間的憂慮漸漸舒展:“若你要買,我只收六成的價,回個本就行,再送你些趁手的小農具,必不會叫你覺得虧。
對了,等年節過完,楊師傅的大水車就要去田間試用。不如你和魏臨也一起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