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節
第 7 章節
是說他沒見過程念笑,多新鮮吶,天天見的人,怎麽過了一晚上,就有點不敢認了呢?
雖說這小子一直長得就精神,但今天……梁铎從眼皮底下觑他,他知道了!是氣色!程念這張清清冷冷的臉上,什麽時候有過這種鮮亮的顏色……葉片尖兒似上揚的唇角,托兩朵開不敗的桃花,就算是男人,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別提了。”梁铎擤鼻子,努嘴用手肘戳戳他︰“,你跟他們睡,晚上挺好的吧?”他這話其實沒別的意思,他跟古家兄弟一個帳篷擠過,背貼背的,出了一腦門子汗,給他熱的,那睡得香的,“要不今玩咱倆換換……”
聽者有心,程念低下頭,閃閃爍爍,支支吾吾︰“其實,盧占星……”
梁铎多少猜到點,但親耳聽到又是另一種震撼︰“靠!我就說,姓盧的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你說誰不是東西呢!”盧占星眼一瞪,梁铎就慫了,“沒誰……那個,我過去給二麟那兒搭把手……”他朝程念使眼色,“程念,一起啊……”
“你去吧……”盧占星讓他倆中間一插,擺明了,不放,“我找程念說點話。”
程念可沒要和他說的,梁铎一跑,他也要走,可他走一步,盧占星就跟緊迫盯人似的,嗅着鼻子,把他的去路都攔死。
“你身上……什麽味兒啊……”他狹隘地伸長下巴,蹙鼻子不知道在程念身上聞什麽,“一股臭牛糞的味兒……”又是那種戲谑相,“你跟他睡了?你們可真行,他弟在邊上吧……哦,不過也是……”和看不起人的輕蔑,“他們這兒連老婆都是輪着睡的……”
盧占星知道程念不會,他多幹淨啊,所以更要拿髒話揶他,哪怕激起他一點反應,但恐怕這次,他要失望了。
程念筆直站在那兒,沒了往常被羞辱的驚慌憤怒。
他沒否認,他……盧占星發懵︰“你……”程念看他的樣子,已經不再畏懼他,“你和他……你他媽來真的?你和他!和他這麽一個……”
“我和他,不行麽?”程念的褐眼珠淡淡瞥過來。
“程念……你會後悔的……最多兩三天,最遲一周,我們就會從這裏離開。”盧占星慌了,聲音抖得厲害,程念正在脫離他的掌控,“你不屬于這裏。可他不同!他生在這兒,長在這兒,以後還會死在這兒!他不會走,也走不出去!”
像賭一局博弈,又像下最惡毒的咒,盧占星憤聲︰“你們倆,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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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占星說完,眉頭壓着眼,眼又盯在程念臉上,既不走,也不讓道。
他和程念較着勁,看起來是他狠,其實他心裏怯。以往要掐住程念這個人太容易了,他太端着,又好面子,他們倆之間發生的任何一點事都是他拿捏程念的方法。
盧占星知道程念不喜歡這些,可再下作的招,能留住人,他不在乎。只要能把程念綁在身邊,他們之間就有戲,把時間熬幹了,熬透了,熬得沒別人了,程念就是他的了。
可今天,他一直以來打得如意算盤不靈了,程念安安靜靜的表情,讓人沒有底。
盧占星害怕︰“程……念……”
“盧占星。”他這邊才出聲,程念就開口了,叫的也是他的名字,“有些事兒,我也做得不地道,這些話,我早該跟你說清楚。”
盧占星蹭着腳跟往後挪,是副要逃跑的姿态,先前他不走是因為不想走,可這會兒他又悔恨走不掉了。
“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程念的臉色很平靜,褐眼珠裏沒了往常的厭棄,“你好好找個人吧。”
他難得柔軟的凝視,盧占星暗自裏求過千八百回,可真到落在身上,他才知道什麽叫難受。
盧占星想笑,嘴一咧,胸口疼的,五官都不對位了︰“你……你還在怪我當時對你……”他想伸手把人抓住,腕子擡起來,才發現抖得厲害,“程念……那件事……是我錯!我跟你道歉,我贖罪,只要你高興,我把下半輩子都用來賠你!”
是程念摁着他的手,才停止他的戰栗︰“你的道歉,我接受。”盧占星知道程念不是說假的,他真的原諒他了,“但你的下半輩子,留給對的人吧。”
真他媽疼啊,被刀剮了心肝,也就這麽疼了吧。
盧占星終于明白,他就像一頁被程念親手翻過的日記,還沒人看到,就已經是昨天的事︰“你……”他抓着程念的手臂不放,“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就因為遇見那個人,一切才改變,“是因為他吧。”他把忌恨都倒出來。
程念的臉似乎微微一紅,他沒主動回答是與不是,而是将臂膀輕輕從盧占星的五指下抽離︰“我們的事兒都過去了,我不怪你,你也忘了吧。”他突然笑,笑容很淡,可就是說不出的好看,“其實你這人也沒多壞,認認真真處個對象,肯定能找個比我更合适的。”
盧占星看傻了,眼都不會眨了,手又纏上來︰“程念,我忘不了……”他放不下,也舍不得,用手肘把人攬住就要上嘴親,“念兒……我不找別人,我就要你……”
铿锵,冰錐砸在地上,盧占星心頭一驚,撒開手。
古一麒手臂一掄,把冰錐扛到肩上,黑沉沉的目光比冰錐更鋒利,更無情︰“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麽?”
他往程念這邊過來,每走一步,盧占星就往後退一步,直到完全讓出程念身邊的位置,可還不死心︰“程念!我說的都作數……”他指指對方,又同樣用那根手指敲擊自己的太陽穴,“我在北京,等着你。”
“沒事吧。”一對上程念,古一麒剛毅的棱角就軟化了,“他都跟你說什麽了?”他那寬闊的肩膀把盧占星的背影完全遮擋,程念一擡頭,能看見的只有一雙憂心他的眼眸。
“沒什麽……”誰被他這麽緊緊瞧着,都要害臊,程念低頭,睫毛垂下來。
古一麒當然不信,他都看見了,看見程念被盧占星牢牢霸在懷裏,就一眼,他的腦子都要燒起來,想都不想的,就抄起冰錐過來。
握着冰錐的手在收攏,五指的骨節,繃出利索的線條︰“我去找他。”古一麒像一個青春期為自己心愛的戀人出頭的小小子似的,狠起一張臉,轉身就要走。
程念愣了一秒,立刻攔住他︰“古一麒!”
冰錐直直地垂下來,像個無用的鐘擺,晃了晃,不動了。
程念用滾燙的臉頰貼着古一麒寬大的袍子,環腰抱住他︰“別去……”他的聲音那麽小,小的幾乎聽不清。
古一麒像個木樁似的,慢慢的,慢慢轉身。
那是他一輩子沒見過的美景,紅的眼,紅的臉頰和嘴唇。
手指微涼,在古一麒擰出旋紋的眉心輕輕揉了揉︰“真沒事……”程念把手縮到背後,羞澀地笑了,“你來了,就沒事了。”
只是一個微笑,連撒哈拉都要開出滿地的格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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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念不想讓古一麒擔心,他和盧占星的事兒,他能解決好。
古一麒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所以他對程念那只手從臉上緩慢挪開時,他嘴角的形狀,一無所知。
他只記得,程念在笑︰“古一麒……”然後他心裏的格桑花就都開了,“你笑起來的樣子,還挺帥的嘛。”
于是一路去往中間營地的路上,不善言笑的古一麒,嘴角一直微微向上,連梁铎這樣後知後覺地人都忍不住拍着古二麟的肩︰“你哥和程念,他們幹嘛呢?”他抓不準一個詞來形容他們之間那些暗來湧去的情愫,只是一種呼之欲出的直覺,“兩個人眉來眼去的,談戀愛吶?”
要說古二麟今天也奇怪,說他哥呢,他自己先臉紅上︰“梁哥,別開玩笑了,我哥和程哥,都是男的。”
梁铎看他那樣就忍不住逗他︰“男的怎麽了?不懂了吧……”他賤兮兮地摟住古二麟,笑容蔫壞,“男的跟男的吧,他們那個吧也行……”
古二麟聽得眼楮都瞪圓了︰“哪……哪兒還能這樣……”
梁铎的虛榮心在一個單純的藏族小年輕身上得到滿足︰“真不騙你!可惜這兒沒網,不然就讓你見識見識了……”
還沒等古二麟啊把梁铎一知半解說給他的事兒整明白,營地就到了,沒遇上人,大部隊似乎提早撤離了,只留下一頂當廚房用的大帳篷和一點不方便帶走的煤氣罐,倒是方便了他們渡夜。
東絨布冰川南向的拐點,夜風翻湧,耳朵裏就跟進了針似的疼,為了取暖,他們決定聚到一個大帳中,用簡易爐竈鑿冰化水,不一會兒,篷子裏就暖和開。
古二麟抱着他睡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