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日光明媚,萬裏無雲,太一山脈曲曲折折,萬頃碧峰延伸至天際。
山腳,長庚鎮。
腳終于踩到了實地,盛星河猛地睜開眼,窄巷正對着的二層小樓映入眼簾,垂挂的酒旗在風中招展。
這是哪?
想到陷入昏迷前耳邊響起的最後一句,盛星河有些驚疑不定,猶豫一會兒,擡腳走出窄巷。
視線陡然開闊,喧鬧聲撲面而來,但見寬闊平直的大街東西貫通,兩側擺滿各色攤販,房屋鱗次栉比,來往路人或佩劍、或帶刀,衣袂飄飄,無比熱鬧。
他立在熙熙攘攘的路中間,臉上帶着茫然。
盛酽這是把他送到哪了?
莫非、莫非真是……
“哎、道友,可別擋路啊!”衣袖被人扯住,他被推搡到了酒樓旁邊。
盛星河轉頭一看,對上一張讨喜的圓臉,是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小胖子。
“嘶”,小胖子看清他的臉,倒吸一口氣,喃喃,“可真他娘的好看!”
“什麽?”
“沒有沒有”,小胖子忙搖頭,笑容又燦爛幾分,壓低聲音神秘道,“你也是來參加太一宗的招生大會吧?”
“招生大會?”盛星河略一停頓,貓兒眼轉了轉,含糊說,“唔對了,今日是什麽年歲來着,一時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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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啧了一聲,笨蛋美人,更憐愛了。
“天啓十三年三月十四,正是招生報名的最後一日。”
天啓十三年!
盛星河瞳孔猛縮,心髒似乎都停止跳動一瞬,接着又重重落回胸腔,咚咚有聲,震得四肢都有些發麻。
二十年前,他竟然真的回到了二十年前!
盛酽是怎麽做到的?!
逆轉時空,不用想也知道要付出多大代價,盛酽不顧宗門和天下,竟然只是為了讓他回到過去,找到保命的法子?
想到最後那人說的“你是我兒子”,盛星河不免鼻頭泛酸。
“哎道友你怎麽了,別哭啊!”看着眼前玉似的少年落淚,小胖子不知所措,急得抓耳撓腮。
“沒事,我只是想到我爹了。”盛星河擡手将眼淚擦幹,嘴角卻是翹了起來。
盛酽既然為他逆了天命,不管如何,從此後就是他盛星河的爹!
“哎呀誰不是呢”,小胖子誤會了,他皺着一張包子臉,看向酒樓門口、正對着他橫眉怒目的男人,吓得頭一縮,“我爹也硬逼着我去參加招生大會來着,也不想想有多少小道君會去比賽,我們一開酒樓的,哪有那麽大福分?”
“小兔崽子!”旁邊傳來怒吼。
“哎呀去,我跟這位小道君立馬就去!”小胖子被吼得原地一跳,拉着盛星河就朝人群中鑽去,腳上跟安了風火輪一樣,盛星河猝不及防,吊着一口氣跟他狂奔亂撞。
“咳咳——”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停下,盛星河立馬扶着膝頭,咳得撕心裂肺,點滴血絲濺在他一方新帕上。
小胖子瞥見了,心咯噔一跳,方才注意到這小道君好看的臉過于蒼白了些,在陽光下像要被融化一樣,加之身形瘦弱,一看就是有病的。
“這、你沒事吧?”小胖子小心翼翼,怕喘氣聲一大就把人吹走了。
盛星河緩了緩,還沒來得及回答,身後就傳來一道陰陽怪氣的嗤笑:“就這身體還來參加什麽弟子選拔,有些人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轉頭看去,就見一錦衣華服、鼻子沖天的少年趾高氣昂走來,身後還帶着幾個狗腿子。
看見盛星河嘴邊未擦幹淨的血,少年嗤笑,竟直接上前,将他推到一邊:“看什麽,別擋了爺的道。”
盛星河猝不及防,幸好被小胖子攙了一把。
周圍熱鬧的氣氛一靜,卻沒人出聲。
“喂,你這人懂不懂排隊,我們先來的!”小胖子怒吼。
那少年冷笑兩聲,身後兩個狗腿子“唰唰”抽出雪白的劍。
“……您、您請”。
小胖子立馬慫了,拉着盛星河遠遠排到後面,壓着聲音嘀嘀咕咕:“哼,仗勢欺人,不跟他計較。”
盛星河揉了揉太陽穴,腦袋那股眩暈好了些,擡眼看着剛才那嚣張的人,眉目一壓,唇角抿直。
“喂你們可別惹他,那可是明光城賀家的小少爺賀钰,出了名的嚣張。”
旁邊有人壓低聲音提醒。
賀家許是名頭不小,小胖子聽了表情一肅:“賀家,那是惹不起。”
盛星河不服氣,腹诽:賀家算什麽,他爹還是太一宗盛酽呢!
念頭剛起,就見原本沉默的四周騷動起來。
“快看!”
“那、那就是盛酽仙君嘛?果真是霞姿月韻。”
驚嘆聲不絕于耳。
盛星河心頭一動,擡眼看去,只見碧藍蒼穹下,一只巨大白鶴展翅高飛,鶴背上臨風立着幾人,最前方那人格外耀眼奪目。
他一身青衣白紗的弟子服,精致五官如工筆勾勒,狹長的眼尾處一點紅痣嬌豔欲滴,眉目流轉間萬般風情,卻不顯女氣,反而端着少年天驕的自信鋒芒,在灑落的日光中攝人心魄。
這是二十三歲的盛酽,還沒有為兒子的病四處奔波、磨去棱角的修真界第一美人。
是被萬人豔羨、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
是他盛星河的爹。
鶴背上的盛酽似有所覺,低頭看了一眼。
疾風卷着紛紛揚揚的桃瓣飄過,迷了人的眼,只能見底下挨挨擠擠的人頭。
“盛酽仙君看我了!”
“放屁,明明看的是我!”
“……”
“卧槽卧槽,話本誠不欺我!盛酽仙君可太漂亮了!”小胖子激動地晃着盛星河手臂。
後者不厭其煩甩開,他才反應過來,假意安慰說,“別自卑,你也就差了一點。”
“不過仔細一看,你同仙君還有幾分相似”,小胖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得出結論,“看來美人總是有相同之處,醜人卻是各有各的醜。”
盛星河嘴角一扯:“別廢話了,先排隊。”
他又看了一眼仙鶴離去的身影,篤信他爹剛才看的是他。
只不過,現在他們就是陌生人而已。
小說中的仙人秘境是天啓十五年才出現,也就是兩年後,盛酽才會和另一個爹相遇。
所以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混入太一宗,先黏在他爹身邊再說。
想到小說中對萬人迷的幾段感情描寫,盛酽握拳,或許可以幫他爹擺脫渣男!
“師弟,怎麽了?”仙鶴之上,一襲青衣、眉眼溫潤的雲若竹轉頭問道。
盛酽收回了視線,心中也覺得納罕,方才、好像看見了什麽很重要的人。
他越想越覺得莫名,心頭像空了一塊。
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透過浮雲,只見一條蜿蜒長隊。
“今日、是宗門的招生大會?”
雲若竹笑道:“正是,宗門四年一招生,這次,你可是也要當師兄的人了。”
盛酽天賦高,年歲卻小,是內門精英捧在手上的小師弟。
雲若竹身旁一人搭腔道:“太一宗乃仙門第一宗,自有四方道友拜入。說起來,家父同掌門有些許交情,溫絮此次也是拜師而來。以後,也要喚盛酽仙君一聲師兄了。”
他說着,隔着中間的雲若竹,探頭朝盛酽露了個羞澀笑意,白皙的面容上一派天真爛漫。
盛酽冷笑了一聲,懶得理他,向前一步踏出結界,青絲飛舞,下一秒整個人直直墜入浮雲中。
“師弟——”
衆人猝不及防,驚吓出聲。
雲若竹忙按下白鶴,朝盛酽落下的地方飛去。
山門前,負責弟子正觀察着一面巨大水鏡,便見一人翩跹飛來,衣衫起落間,露出一張桃花面。
“盛師弟?你怎麽來了!”弟子們精神一振,忙整了整衣領,上前圍着他。
身後卻又傳來巨大氣流聲,幾個人影紛紛從仙鶴跳下。
見到最前方的雲若竹,幾個師弟面色一苦。
大師兄來了,他們便搶不過了,唉。
雲若竹不知自己傷了師弟們的少男心,他當先走到盛酽身邊,見人沒受傷,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問道:“怎麽了?”
盛酽沒看他,而是問向最前方的負責弟子:“現在報名的新生們,到哪一步了?”
那弟子瞧出兩人氣氛不對,有些發虛說:“快進入水鏡了。”
盛酽輕輕颔首,目光移到半空中那面泛着細碎藍光的水鏡,表面看似淡定,內心卻有些莫名的緊張。
—
報名時出了點小意外。
此次招生的要求是骨齡十八歲及以下、修為練氣期以上,并交納兩塊低階靈石當作報名費。
小胖子在聽到盛星河說沒錢時,整個人驚呆了。
雖然窮,但兩塊低階靈石都沒有,你還來這幹嘛?
打醬油的路費都不止這點錢啊!
不少聽到這話的參賽者們都露出嘲諷笑容,那叫賀钰的人更是毫不掩飾發出譏笑,眼神輕蔑。
負責記錄的太一宗弟子也是皺眉,幸好,在他趕人前,小胖子肉疼說:“我替他交。”
盛星河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虛汗,由于排隊時間略長,蒼白臉上多了幾分疲憊,他打起精神道:“謝了兄弟,等之後還你。”
他才來修仙界沒多久,不知道靈石具體是什麽,方才觀察前面幾人交的靈石模樣,在備胎爹們送的儲物戒中都沒找到,幸好人間自有真情在,多虧了胖兄。
“我叫杜半明”,小胖子補充了一句,又見他身體如此之虛,不覺後槽牙發酸,只覺這錢打水漂了。
就這身體,病美人哪來的練氣期修為?
而且連靈石都沒帶,竟比他還要擺爛!
算了,誰讓人家長得好看呢。
重度顏控杜半明看了眼美人的臉,覺得自己又行了。
“行了,把手放上來。”記錄的弟子開口,示意盛星河将手放上測試石。
已經過了初選的賀钰站在一旁,大喇喇嘲諷說:“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便出來丢人現眼,呵,太一宗篩選何其嚴,連普通人都比不上,竟還敢來參賽?真是不知所謂!”
身為賀家人,賀钰不滿十八便到了築基初期,雖然服用丹藥,修為不免有些水分,但高低也能稱得上一句天賦過人。
到目前為止,是參賽中修為最高的。
“就是,不會是靠着美色,想來此處釣個金龜婿吧?他以為自己是盛酽仙君呢?”
“閉嘴,盛酽仙君不僅姿容冠世,還年僅二十三便達到金丹修為,哪裏是這種廢物可以相比的!”
“就是,要我說,我們中也只有賀兄能和仙君比肩。”
賀钰被吹捧得通體舒泰,然而嘴角剛咧一半,就聽有人驚呼,“這、測試石怎麽碎了?!”
“築基後期!”記錄的弟子大吃一驚,猛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