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二更
第65章 第二更
來報名自考的人很多, 林雪霞之前聽說過這些年的自考熱，夜校熱，但她還沒親身體驗過，她跟三個妹妹站在隊伍裏, 前面的報名點圍得裏三圈, 外三圈, 全是烏壓壓的人頭。
明明現在臨近年關, 南下的人卻越來越多，那是因為冬天農閑，不用幹田裏的活, 聽說南邊發財機會多, 因此, 很多農民離開土地坐火車南下，現在火車上擠得水洩不通。
林雪霞還記得因為南下的人太多，還有專門的人在火車站勸返。
就目前這個狀況，很多已經在這裏安居下來的人, 不會輕易離開, 為了多賺錢，找到好工作，自考熱、夜校熱、培訓熱……
現在差不多是寒假, 醫學院裏還有不少學生，很多是不打算回家的，計劃在城裏打點零工賺下個學期的學費, 鵬城別的沒有, 賺錢的機會遍地都是, 就看人有沒有運氣抓住，這裏人太多了, 哪怕拿個小凳在公園門口擦鞋，一天都能賺個幾塊十幾塊。
來參加自考的，都是沒有學歷的，有一些聰明人看到了商機，雇傭很多人來發傳單，宣傳各類培訓學校，什麽打字、烹饪、書法……應有盡有。
也有衍生出來的自考培訓班。
林月霞見這人擠人的場景目瞪口呆：“天啊，這麽多人報名，好多人啊，姐，你說我要不要也考一個？”
林雪霞：“你報個名！”
林雪霞準備報工商管理專業，林月霞猶豫了一會兒，見周圍人潮擁擠，她也一瞬間上頭，決定報個外語專業。
報其他的她沒把握，讀個外語專業她還是有信心的，這一個月來，她的英語水平蹭蹭蹭上升。
“姐，那我也報一個。”她們倆人都沒有高中畢業證，所以只能報中專和大專的學校和專業，不能報本科。
“等全部考試考過，咱們就有大專文憑啦。”林月霞心情澎湃，從高中辍學以後，她沒想過還能重拾文憑，讓她再去參加高考，她覺得受不了，可她看自己未來要考的十幾門專業課程，她覺得努力一把，應該能考得過去，至少不用再折騰數理化。
林雪霞笑着颔首：“努力。”
這裏是自考報名點，可以報很多基礎學校和專業，林雪霞和林月霞排隊等着報名，手上還拿了好幾張夜校培訓班的宣傳單。
有個打字培訓班的已經哄走了隊伍裏好幾個年輕人，吹噓說速成打字，學完穩就業，比大專文憑還靠譜……有一門技術，走遍天下都不怕。
“姐，我一定會考一個比這更好的大學！”
林玉霞頭一次進入大學，她踮着腳四處張望，發現實際上的大學的校園沒比她想象中好多少，至少是比不了三妹工作的寫字樓。
她姐之前的未婚夫鄭宇康讀得就是這所學校，林玉霞把這所學校的名字記得很牢，還想着自己以後也要報考這所學校。
而現在，她早就改變了主意，她要考比鄭宇康更好的大學！
林雪霞道：“你一定能考得上。”
人群中噗嗤出現幾聲笑，一個灰藍外套雞窩頭的年輕男人譏嘲道：“你們是報名自考的吧，果然是啥都不懂，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還想考比這更好的學校，只能等下輩子啦。”
林雪霞：“我妹x中高二期末考前十，你說她能讀哪個大學？”
她這話一說出來，圍觀的人包括那個雞窩頭男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林雪霞口中的這所學校是個好高中，起碼前一百名能穩上大學，至于前十名……只要不出岔子，好大學跑不了。
“妹妹，厲害了啊！”排隊的人紛紛對林玉霞投出了崇敬仰望的眼神。
這個時候大學沒有擴招，考上大學太難了，大學就意味着鐵飯碗。
鵬城這邊的商業氣息濃厚，倒是對鐵飯碗一類的工作沒那麽感冒，很多在粵省讀過大學的，最後分配工作返鄉，更容易辭掉工作下海回粵省經商。
這麽做，雖然賺錢多，但要與主流價值觀對抗。北方很多老一輩的人，內心還信仰着國營工廠，認為送孩子讀書，最出息的就是進工廠，當工人，當國營工廠的鐵飯碗工人，一家三代工人，代代崗位繼承，生老病死都在工廠，都由工廠負責。
而八十年代以來，無論怎麽扶持國營工廠，壓制民營企業發展，都掩蓋不了很多國營工廠的頹勢，民營企業在打壓中突飛猛進，九十年代中後期，眼見實在救不過來，很多國營工廠被執行安樂死，工人大下崗。
這幾年畢業的大學生，剛被安排進工廠沒幾年，就面臨下崗，也讓人唏噓無比。
但在目前國內現狀，大部分畢業大學生都以進民營企業為恥，普通民營企業很難招到大學生。
即便民營企業和外企的工資高，但在家裏老一輩眼中，這樣的身份仍然擡不起頭來，因為不是終生鐵飯碗，沒有生老病死保障。
“你們是三姐妹？個個生得俊哦！”林雪霞和林月霞姐妹三站在一起，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尤其是林雪霞，她長得太漂亮了，再加上邊上一身得體職業裝的林月霞，姐妹花站在一起的效果翻了個翻。
“雪霞……真是你啊？我還有些不敢認。”醫學院的李荪寒假沒回老家，選擇留在學校，今天接了外快，幫培訓學校發傳單，一天十五塊錢，有不少學生選擇幹這個活。
包括了鄭宇康和張慧萍。
這兩人又重新勾搭起來了，之前還避嫌，鄭宇康知道跟林雪霞的婚事沒了，其他女學生難追，條件還不一定有張慧萍好，于是他又厚着臉皮低聲下氣挽回張慧萍，他過年也不回去，留在學校，趁機賺點錢，給張慧萍買禮物。
李荪是鄭宇康的同學，他見過林雪霞剛來城裏時候的模樣，也見過她兩三個月前來學校鬧的模樣，這會兒再見她……他完全都認不出來了。
林雪霞的樣貌打扮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冬天的衣服最能看出差距，她現在身上穿着的外套大衣，腿上的靴子，這些一看就是好貨。
也由此看來，她過得很好。
李荪心裏有點酸澀，又有點期待，他不知道林雪霞是不是還跟之前見到的那個大高個男人在一起，如果她沒有對象，他……
“李荪，上次來謝謝你帶路。”林雪霞叫出他的名字，介紹道：“這是我的兩個親妹妹，玉霞和月霞。”
“哦，哦。”李荪連連點頭，他心頭大驚，因為他發現林雪霞的兩個妹妹，瞧着也都像是人中龍鳳，剛才他就聽說，這邊有幾個優秀的三姐妹，人家妹妹是x中前十，姐妹三個都看着很氣派。
“你們是來報名自考的？”
林雪霞道：“我和小妹報名自考，我二妹要參加高考。”
李荪點點頭，“你們三姐妹都很能幹。”
他心中不禁對林雪霞産生敬佩之情，林雪霞是家裏的大姐，自己半年前都是剛進城的小土妞，卻把自己兩個妹妹帶出來了，還過得不錯，兩個參加自考，還有個成績好肯定能考上大學的妹妹，這一家三姐妹，放哪裏都是優秀的存在。
鄭宇康錯過了她，實在眼瞎。
李荪扯起話題，跟她們姐妹介紹自考的事，林雪霞察覺到他語氣裏的熱絡，明示道：“我已經結婚了。”
她笑着看向正黑着臉走過來的傅魏，再跟李荪說下去，某個人的醋壇子都要打翻了。
免不得又被他抓到由頭折騰搗金庫。
李荪神情一僵，愣在了當場，結婚了，林雪霞已經結婚了。
他的心情登時如同澆了一盆涼水，不由得失落無比。
“李荪你——”
鄭宇康邊走便跟趙慧萍說說笑笑，他們手裏拿着宣傳單，看見了李荪，同時看見了李荪身邊惹眼的林雪霞姐妹。
鄭宇康臉色煞白，難不成這林雪霞又要來鬧事。
他成天待在學校裏，頂多在大學周圍晃悠，林雪霞帶對象回家，他家裏沒打電話告訴他，這幾個月，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怔了一下，他就回過神來，林雪霞在自考隊伍裏，她是來參加自考的。
幾個月沒見，她變得越來越漂亮了，邊上是林月霞？她們姐妹三個都進城了？看模樣打扮，似乎都過得很不錯。
林玉霞見到了鄭宇康，臉色拉下來。
張慧萍見到林雪霞，臉色不大好看，她怕林雪霞來糾纏鄭宇康。
“她不是才小學畢業，也來參加自考？”張慧萍笑了笑，她看向林雪霞：“雪霞妹妹，你該不會太把我們之前的話放在心上了，她們笑你沒文化，你就來參加自考啦？這個考試很難過的，你報名這個不過是浪費時間。”
“我為我姐妹之前說的那些話，跟你說聲對不起。”
林雪霞斜了她一眼：“我會通過自考拿到文憑，我還要拿本科文憑。”
“就是，我也一樣！”林月霞大聲道。
張慧萍傲然道：“你就算拿到了文憑，鄭宇康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鄭宇康神情複雜，一陣暖流從胸中激蕩，兩個女人搶着要他，讓他作為男人的那顆心詭異的滿足起來。
“這種男人你留着自己要吧。”林雪霞好笑道。
“她已經結婚了！”傅魏走到林雪霞的身邊，擋在她的面前，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他目光如刀刺向對面的鄭宇康。
一身風衣身材高大的傅魏出現後，鄭宇康和張慧萍都怔住了。
張慧萍看着傅魏那一張俊朗不凡的臉，簡直不敢相信，這男人長這麽高，長這麽俊，滿身卓爾不凡的氣質，一看就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竟然跟林雪霞結婚了！
林雪霞換了這麽好的對象！
林玉霞道：“我早就跟鄭家人說了，癞哈蟆休想吃天鵝肉，還是我姐和我姐夫在一起賞心悅目。”
“長得這麽又矮又挫，你哪配娶我姐姐。”
林月霞抱着胸：“這位女同志，你看好你對象，可千萬別來糾纏我姐姐。”
“我大姐有那麽好的事業和對象，我二姐學習成績那麽好，我在外貿公司上班，我們一家子可不想被爛泥巴纏上。”說罷，林月霞晃了晃手裏的bp機，這是她公司給她配的。
之前她完成了一個大訂單，光獎金就有八百。
林月霞覺得自己再混下去，興許明年就能配上大哥大。
到時候她左手一個大哥大，右手一個bp機，一雙锃亮小皮鞋，在街上走着，比誰都牛氣。
鄭宇康眼睜睜看着林雪霞跟妹妹報名了自考，看着她們一行人上了面包車，林雪霞都沒有多給他一個眼神，看向身邊男人時，眼睛裏是讓人刺眼的光芒。
男人給了他幾個挑釁的眼神，那雙眼睛讓鄭宇康通體生寒。
他們離開後，鄭宇康恍然意識到，他跟林雪霞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雪霞一家人，竟然遠遠将他甩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