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要學
第8章 不要學
傅魏騎着自行車離開海洋電子廠,他忍不住頻頻回頭了好幾次,見不到那張臉,心頭一陣悵然若失。
迎面的風吹過來,風從衣領灌入後脊背,帶來一陣清涼舒爽,他卻還留戀着女人身體貼在他後背時的柔軟滾燙。
只要想起她,身體裏最深處就像是燃起了一把火,燒遍了他全身。
傅魏的雙手緊緊抓着把手,腦子裏快速做決斷,不能再等了,他要馬上振作起來,一次的失敗并不能代表什麽。
重新創業需要錢,需要創業資金,房子不賣了,他要用別的東西去兌換成現金。
前段時間傅魏砸鍋賣鐵把能賣的都賣了,在他翻箱倒櫃之餘,發現了不少廢紙,也就是股票,有部分是內地公司的原始股,有部分是在港城買的股票,當初手上賺了錢,聽說這東西很有價值,很能賺錢,他學着買了不少,股票持續波動,浮盈浮虧,到後來也沒能賺到多少錢,便扔在那裏不管了。
前天他去查,這麽一段日子過去,有不少竟然翻了十幾倍甚至幾十倍,傅魏賣掉了一部分,補清了所有欠債,還剩下一部分,他原本買的就不多,剩下的這部分,還能換成五六萬現金,足夠解燃眉之急。
這一次他要腳踏實地,不再好高骛遠,更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放棄小工程,只專心做大工程,是十分愚蠢的做法,不如多點開花,分擔風險。
做建築工程賺錢,但要收回工程款太難了,普通的自建房小工程款反而更容易要到。越是被大工程拖着,沉沒成本越大,被脅迫着不得不墊資更多。
傅魏太着急,他想借這次機會賺筆大的,成立建築公司,獲得更多的工程資質,手裏有一兩百萬啓動資金,再找幾個合夥人一起湊出幾百萬自己開發樓盤……
現在一切從頭再來。
傅魏吐出一口氣,他沒有直接回去,先騎車去找了幾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讓他們幫忙盯着昨天的那幾個小流氓,查清他們的底細。
“連長,您這是?”穿黑T恤的年輕人神色激動不已,昨天從傅魏手裏拿了錢,幾個人心裏也不是滋味,還想勸勸傅魏,現在分開了,他們這些人還沒個打算,是回老家,還是留在這?
他們還想跟着傅魏幹,傅魏才是他們的主心骨。
傅魏道:“別叫我連長了,喊一聲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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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問過去的兄弟,還願意跟着我幹的,登記一下。”
“我準備注冊成立一家建築公司,以後所有財務流程都按照公司管理要求來。”今年年初城裏拍出了第一塊土地後,不少人成立建築公司,買地開發地産,傅魏也有這個心思。
現在他資金少,沒能力自己買地開發地産,可以帶工程隊做私人小工程,蓋自建房和小廠房。
光是八八年這一年,就湧入了十幾萬外來人口,人口增長迅猛,對住房要求大,不愁找不到活。
黑T恤小哥許廣茂眼睛裏迸發出喜意:“好勒,魏哥,咱們都聽你的。”
交代完事情,傅魏方向盤一拐,騎着自行車去找童年時的玩伴,鐘向東,他們在一個大院長大的,歲數大差不差,鐘向東比他大不到兩歲,他家老輩以前官做得大,那十年遭了災,這幾年才平反,鐘向東沒參軍,也沒考大學,八十年代以來,南來北往做過倒爺,積攢了不少人脈。
現在倒爺的行情越來越差,再加上近一年來國家嚴厲打擊這項行為,倒騰來倒騰去,還不一定賺得到錢,貨物積壓在手上,純虧,就好比過去十分搶手的磁帶錄像帶,現在賣不上價,利潤稀薄。
有些倒爺瞅準了門路,開始往國外倒騰,鐘向東沒興趣出國,尋思着來南邊找點發財路,前段時間他們吃了頓飯,約好了等他将來開發樓盤時摻和一筆,後來傅魏被追債,鐘向東掏老底說幫他填一些,傅魏哪能要他的錢,這段時間閉着不見他。
傅魏清楚鐘向東這會也沒什麽錢,所謂的掏老底,怕也是跟人借的,早先吃飯的時候,他就察覺到鐘向東可能上筆生意失敗,虧掉了底子,只剩下些門臉撐着。
鐘向東是個樂天派,心寬體胖,人活得十分滋潤潇灑,有錢的時候肆意揮霍,住豪華酒店,嘗進口香煙美酒,一頓飯吃掉成千上萬都是他吹噓的本錢。
沒錢的時候,他也能屁颠屁颠蹲在街邊吃泡面,跟人胡吹海吹。
鐘向東貪財愛財,人倒是不壞,對仗義疏財這種事更是大方的很。
傅魏找到他的時候,鐘向東正在路邊吃馄饨,他撥了撥單車鈴。
鐘向東扭頭瞥見傅魏,筷子夾着的面條掉了,他擡了擡臉上的墨鏡,目瞪口呆:“魏哥,草,你這車忒寒酸了吧……”
鐘向東打扮得非常時髦,按他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酷帥,吸引小妞的,牛仔喇叭褲,花裏胡哨的襯衫,腕上手表,脖子上各種奇形怪狀項鏈,鼻梁上架個哈蟆鏡,頂上一撮頭發梳得十分有型。
他的臉皮很厚,明明比傅魏大兩歲,還舔着臉喊哥,倒不是為了別的,而是不肯承認自己年近三十,對外硬要跟路邊的小美妞說自己芳齡二十五,正值青春年華。
“東子,找你說點事。”傅魏把自行車停好,在他對面坐下。
這會兒另一個聲音響起:“連長,您過來了?”
說這話的是個身高一米七五的瘦小夥,薛小山,穿着簡單的褲子T恤,長得周正,臉上的笑容格外腼腆老實,透出一股好欺負的淳樸味兒。
可若真把他當成無害的小雞,那可就大錯特錯,這家夥非常能打,全團比武格鬥前三,下手快狠準。
薛小山年紀很小進了部隊,傅魏一直很照顧他,他也很信服傅魏,傅魏讓他跟着鐘向東混,他就老實聽着。
鐘向東用手裏的一點錢,準備弄幾輛二手大卡車來跑運輸,讓傅魏介紹個人來當司機,傅魏就介紹了薛小山。
這會兒車少貨多,只要有車,不愁貨源,一輛普通的大卡車,一年跑運輸少說也能賺個一萬塊錢,但這錢不好賺,危險,偷油賊還算好了,那些個車匪路霸不是說着玩的。
傅魏跟他們倆坐在一起吃馄饨,說起了自己未來的打算,他計劃找幾個工程退伍兵,另外拉起個工程隊,鐘向東這個卡車運輸隊他也想摻和一腳,投兩萬塊錢,幫忙再拉幾個零散的個人司機,組成運輸隊。
有了這個運輸隊,幫自己運建築材料更省事省功夫。
鐘向東:“咱們好兄弟,一起幹大事!”
傅魏微微一笑,吃一蟄長一智,這一次他要親兄弟明算賬,賬目上不能再混亂,既然決定要開公司,那就按正規的企業化管理,一切都按規章制度來。
無規矩不成方圓,只有堅守規則,才能服衆。
幾個人商量過正事後,換個場地喝點小酒花生米,鐘向東沾了酒便開始胡天海地的吹噓起來,說自己這麽多年來遭遇過多少溫柔小美妞啦,他鐘爺傷了多少小姑娘的芳心。
薛小山聽得津津有味,他是個合格的聽衆,殷勤給鐘向東倒酒,他仰望的小眼神讓鐘向東格外受用。
“我連姑娘的手都沒牽過。”薛小山腼腆又不好意思。
傅魏:“……”就在昨天之前,他也沒牽過,但是今天早上,那雙手搭在他的腰間,讓他一回想起,便覺心猿意馬。
他沉默着沒吱聲。
鐘向東心滿意足看向身邊這兩部隊裏出來的兩條光棍,回首自己的光輝歲月,啊,他簡直就是縱橫情場的老手。
“老魏啊老魏,你看看你,白長這麽個好臉,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吧?”
“你們都當女人喜歡有錢的?喜歡長得好看的?不不不,我跟你們說,大錯特錯,女人不看金錢也不看長相,她們就愛挑個‘有心人’。”
……
“當年那芳芳拉着我的手啊,嘴裏甜甜地喊我一聲哥,她舍不得離開我——”鐘向東數着自己過去的紅顏知己們,一陣滿足。
傅魏靜靜地聽他吹,沒有戳穿,鐘向東只有喝醉了酒才吐真話,之前說着說着就哭了。
這麽多年來,鐘向東一見鐘情無數姑娘,大多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喜歡長得漂亮的,自認出手大方,願意給姑娘花錢,卻從來沒有漂亮姑娘真正瞧上他。
好不容易先前有個美人殷勤接近他,嘴上說對他癡心一片,實際上是為了掏他的錢養自己的大學生男朋友。
要麽是利用他刺激自己喜歡的男人。
……
這些事情鐘向東遭遇的多了,他确實經歷過不少風花雪月的愛情故事,只不過他總是這些愛情故事中的第三者,是鋪路的石子,是牽線的紅娘。
有時候鐘向東暗自抹一把辛酸淚,懷疑自己是月老轉世,專門負責給人牽線搭橋。
鐘向東:“你們還想不想聽?把你們鐘爺我的感情故事都分享給你們聽。”
“想啊。”薛小山很捧場。
鐘向東把目光轉向傅魏,傅魏啜了一口清茶,“你說吧。”
聽到傅魏這個答案,鐘向東立刻精神了,這都激起老傅的興趣了,看來他鐘向東的感情往事很有說頭嘛。
“我說了啊,你們聽着,小姑娘們啊,都喜歡有文藝細胞的,當初我一曲高歌,征服了……”
……
想起鐘向東那鬼哭神嚎的嗓子,傅魏拿着酒杯嘴角一抽,心想聽聽也沒什麽不好的。
但是,不要學。
有一種數學解法,叫做排除錯誤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