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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千燈

千燈

經過一陣商議後，幾人還是決定去喝“早茶”。

本地風俗……

雖稱作早茶吧，下午去，該有的點心還是不能少的。

來自本地人的肯定！

藍桉焉在椅子上，一副安安靜靜的模樣。

再也不喝酒了……

他都幹了些啥啊……

嗚……

三人位置找的不錯，靠邊，手臂旁就是玻璃窗，光線充足。

藍桉在一個機器人過來之後就擡起腦袋了。

嗯……很矮一個，腦袋是塊光屏，腳下兩個輪子滾得飛快。

陸釋槐往上按了好幾下。

藍桉：“……”

“好高級……”他喃喃。

盛柒一笑，“小弟弟很少出遠門吧？”

藍桉誠實點頭。

盛柒恍然大悟哦了聲，“那你就沒有想去的地方嗎？高考後？現在可是科技時代，好多東西咱們都沒見過呢。”

藍桉想了想。

初中開始忙兼職掙錢，作業多，忙期中，期末，忙中考，一直到了高中，忙小說忙兼職忙高考。

好像确實擠不出什麽時間旅游。

就連距離上一次喝早茶，還是小學生呢。

“櫻江！”他亢奮起來：“對！就是那！”

陸釋槐仔細聽着。

盛柒再次恍然大悟，“哦！那裏啊，确實很不錯哦，櫻花城。”

他說完，小聲問了下陸釋槐，“在哪來着？去過忘了。”

陸釋槐邊燙杯子邊回答，“長江那邊。”

藍桉：“是的！我之前在網上看過，那裏可多櫻花了！四季都有！”

想想就好啊，那種同走在雨中的感覺，不用煩惱不用做，靈魂都被淨化了。

陸釋槐輕輕蹙眉，“你喜歡櫻花？”

藍桉點點頭，“嗯！小時候和媽媽去過一次，可好看了！”

雖然興奮，但他聲音不大，臉上挂着笑，眉眼彎彎，對于少年來說，那确實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憶。

陸釋槐收回眼神。

櫻江……

最大的櫻花城。

少年興奮完，又趴落到桌子上，除了眼尾還挂着一抹揮之不去的笑意。

意味不明。

也許是心有靈犀，陸釋槐能明顯感覺到，少年說完那句話之後就不開心了。

見唯一的活寶也焉了下去，盛柒也不好說什麽，只能百無聊賴刷着手機。

陸釋槐：“……”

鼻尖嗅到一股酸甜，藍桉猛地擡頭。

這熟悉的光澤……

糖醋排骨！

還是去了骨頭的糖醋排骨！

啊啊啊啊啊啊！

陸釋槐見他眼睛一亮，得知往日那個活潑小太陽又回來了。

機器人端着一個雪白的瓦碟，不大，上方的肉還冒着熱氣，閃着獨特圓潤的光澤，香氣四溢。

接連上的還有蝦餃，燒賣等。

晶瑩剔透的外表，鮮美的內陷……

藍桉還沒腦補完，機器人接連而上又端上來三碗粥。

藍桉：“？”

細細瞅了眼。

艇仔粥？

少年眼裏帶着光，瞪圓了朝他望來。

陸釋槐：“？”

只見藍桉微微變臉，裝出一副感動到要哭的假樣……

陸釋槐你不要太好了嗚嗚……

當然，這是心裏說的。

搖了一勺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刺激味蕾蔓延開來。

還是那個味道。

熟悉的味道。

他小時候身體不好，經常發燒，鬧肚子，一病了，就什麽都吃不下。

陸因給他煮過幾次。

魚片，花生，瘦肉，蛋絲，油條絲，蔥花，姜絲等混雜在一起，營養豐富。

真的好久好久沒吃過了。

見自家小屁孩終于活過來，好吃到小腿亂晃的模樣，陸釋槐喝着粥，忍不住輕笑了聲。

美食治愈一切，說法名不虛傳。

藍桉：“？”

“你幹嘛？”

陸釋槐放下勺子，略微不解地蹙了下眉，“什麽幹嘛？”

“你笑什麽？”藍桉問。

“我不能笑了？”

藍桉被怼得沒話說。

這人真的……

真的是……

藍桉找不到合适的詞語。

太壞了！

.

吃完飯，已經下午兩點多了，今日天氣偏冷，這裏又不如小縣城那邊，過山車似的降溫，主打一個心跳。

很冷，藍桉哆嗦着将下把埋進衣領裏。

三人來到一家書店。

藍桉跟着科目挑了幾套習題。

“為啥不幹脆刷五三啊？”盛柒看着他手裏的幾本“高考必刷”，不解問道。

藍桉拿書的手一頓。

“是哦！”

話音一落，盛柒看見藍桉将手裏的三本物化生按原位擺放回去，又繞到木架子的另一邊翻出三本“高考基礎必刷題”。

盛柒：“？”

一旁幫忙找書的陸釋槐看出了他的疑惑，很淡吐出三個字，“沒必要。”

盛柒：“？？”

陸釋槐捧着書本繞過他，“雜。”

盛柒：“？？？請問你能把話說完嗎？”

藍桉嘆了口氣，“早刷完了……”

盛柒爆了句粗。

不是人能做的題目竟然還能刷完……

“題目挖得還沒練習冊深，我還不如老老實實打好基礎拿基礎分呢。”

陸釋槐笑了。

盛柒：“……”

這對狗學霸！

.

夜裏又降溫，冬日的天總是黑得格外快，才六點多，整座城市就已被黑暗吞噬，華燈初上，亮出耀眼的燈光。

藍桉這一趟澡足足泡了一個小時，過程中還看了眼手機天氣預報。

4度。

眼睛一亮，當即扯下腦袋上方的浴巾裹身上。

出浴室，換衣服，穿鞋子一氣呵成！

藍桉穿了件米色棉襖，還不扣扣子，裏面毛茸茸的，很暖和，濕漉着頭發就往隔壁房間蹿。

陸釋槐剛拎着毛巾從浴室裏出來。

藍桉懵了。

陸陸陸陸釋槐沒沒沒沒穿上衣……

身材比藍桉想象中的好了不止十倍……

他才知道alpha和omega的身材差了那麽多。

那人聽見聲音，側了側頭，發梢上的水珠随着動作滴落。

他上半身還沾着水，豆粒大的小水珠從脖子順着流暢的線條滑落至胸膛，再繞過塊塊分明道腹肌緩緩往下……

即便室內沒開暖氣，可藍桉還是覺得熱。

這肌肉也太……

老臉一紅，一股燥熱感從腳趾猛升到臉頰上，藍桉沒忍住舔了舔唇，連忙避開視線。

他毫無邏輯交代了聲，“那什麽……我回去洗澡了！”

正想落荒而逃，手碰上門把手時卻被問住了，“你不是洗過澡了？”

藍桉：“……”

藍桉：“我、我再、再洗一遍再見！”

“砰”的一聲，門被合上。

陸釋槐：“……”

默默套上衣服，拿起床上的手機往隔壁房間走去。

藍桉将自己關在門裏，臉紅得像只熟透的蘋果，滾燙而熱烈。

正驚魄未定之時，門鈴被按響了。

他猛地打了個顫抖。

還沒來得及反應，那人又按了兩下。

藍桉心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可無奈，只能顫顫巍巍起身，臉紅撲着臉開門……

熟悉的鋒衣 ，陸釋槐沒什麽表情瞥了他一眼，帶着一身寒氣進了門。

藍桉：“……”

腦子裏都是剛剛的少兒不宜……

啊啊啊啊！他在想什麽！

此時的陸釋槐從浴室出來，手裏拿着一條浴巾，走到藍桉跟前直接罩在他腦袋上。

藍桉：“？”

視線被包裹住，伸出爪子胡亂地往下扯。

陸釋槐：“會感冒。”

藍桉：“……”

.

燈湖那邊距離酒店還有一段距離，不算遠，三人幹脆走路去。

新年的總是很熱鬧，小吃街上人流密集，光線充足，路過旅客吵吵嚷嚷，腦袋上方懸挂着五顏六色，密密麻麻的油紙傘，食物的分子四處擴散。

少年難免容易按耐不住自己的亢奮，特別是熱鬧，心早就蠢蠢欲動了。

得到準許的藍桉撒腿就跑。

是真的熱鬧，買首飾的，買甜品的，燒烤應有盡有，即便是剛吃完飯不久，現在肚子也感到餓了。

一路往上都是擺攤的小販，跑出油紙傘區域後，亮麗的燈光青雲直上，周圍都是高樓大廈，銀色的外表恍若一個超大屏幕，生動蕩漾着屬于水的波紋，時而又變換成煙花無聲綻放，如同一滴落在湖中瓊露，暈開層層酒窩。

茶亭亮着暖光，長橋上的燈光一路蔓延投影到水中，随着波紋緩緩晃動。

幻彩迷光，璀璨迷人，仿佛踩在一片星河皓月中。

藍桉看呆了。

“3D。”

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上來的陸釋槐在身後淡淡開口。

藍桉木納着點頭，喃喃道：“好神奇……”

“科技時代。”他回答。

忽然，大樓上的煙花變換，連天空都跟着閃爍了幾下，呈現出的是一個3D人物，燈光投影下，國風元素飽滿，旅客們似在看電影。

橋上圍欄一連往下都是星星點點，忽明忽暗，大湖中央閃爍着無聲的煙花，五顏六色的燈光迎面綻放，觸目即是，千變萬化，華燈初上，浩大。

少年眼裏倒影着無窮無盡的光輝。

“好漂亮啊。”藍桉趴在圍欄上，忍不住喃喃。

陸釋槐嗯了聲，“還行。”

吵鬧聲通通褪去，世界淪入一片寧靜，閉眼感受風的溫度，黑暗中被染上一層揮之不去的模糊。

脖子觸上一絲冰冷。

藍桉睜眼。

只聽四周游客呼喊，眼前飄落幾片白，輕似鵝毛，小若碎紙。

是雪。

還未來得及反應，脖子上的圍巾被脫落，陸釋槐捏着他的肩膀将他轉了個身面對面，雪白而毛絨的布料再次圍上脖子，溫暖一片。

“圍巾都不會帶。”那人沒好氣說了句。

細雪紛飛，吹散萬家燈火。

這是他十八年來看的第一場雪。

同喜歡的人。

“好了。”陸釋槐收回手。

藍桉終于緩過神來，誰沒想到陸釋槐又伸手，直接将他身後的帽子拉到前面來給他蓋上。

藍桉猝不及防，眯了下眼。

兩只耳朵垂落，小巧的臉頰被吹得有些紅，藍桉擡頭，睜眼時睫毛像是長在湖邊兩岸的青草，風一吹就擺動。

“謝謝。”藍桉小聲嘟囔，眼睛卻不看他。

陸釋槐耍賴，“沒聽見。”

藍桉咬了咬唇，幹脆破罐子破摔，大聲道“謝謝你！”

是真心感謝。

陸釋槐一愣，輕嗯了聲。

氣氛突然有些尴尬。

藍桉往旁邊靠了靠，主動開口：“盛柒哥呢？”

“和男朋友約會去了。”陸釋槐說。

藍桉：“！！！什麽！”

陸釋槐搖搖頭，看着很是無奈，“上次廣州吃燒烤那個omega還記得嗎？”

藍桉大腦快速運轉，最終點頭。

“人家兩個大二開始談，畢業就扯證了。”

藍桉：“！！！”

震驚總是來得那麽突然。

“好羨慕。”他說。

陸釋槐側眼看他，“羨慕什麽？”

藍桉：“大二在一起到畢業，還扯證了，能不羨慕嗎？”

陸釋槐皺了下眉，又舒展開來。

好像确實是這樣。

又安靜了一瞬，藍桉又往旁邊挪了點，直到手肘碰上他的手，開口：“诶，你不是有女朋友嘛，咋分了？”

眼睜睜地看着陸釋槐臉垮了下來，藍桉當即就後悔了，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被撩開圍巾揪着後脖頸，那人的語氣不太好，大人訓小孩似的，罵中帶着無奈，“你一個小屁孩八卦那麽多做什麽？不想想你的高考竟想着些亂七八糟的情情愛愛。”

藍桉好不容易掙開他的手，整理了下圍巾，不滿嘟囔，“才沒有，我就是好奇……”

“好奇什麽？”陸釋槐問。

藍桉擡眼與他對視。

好奇你那麽好，她為什麽舍得同你分手。

這次是陸釋槐率先避開眼神，“想知道？”

藍桉猛地點頭，“嗯嗯！”

湖面平靜，那人的頭發沾了幾片雪，不過很快又被溫度融化成水。

“她說，我很虛僞。”他開口，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

藍桉似乎對虛僞這個詞不太能理解，疑惑地啊了聲。

“啥虛僞，你騙她啥了？”

該不會是色吧……可陸釋槐不像這種人啊……

陸釋槐搖搖頭，“我不知道。”

對于談了兩年只拉過一次手，還不是十指相扣的他來說，确實不太能理解那兩個字。

他與別人不同，對很多看起來新鮮的事物都提不起興趣，還是個學習狂，工作狂，大學期間，跟他表白的人數不勝數，拒絕的拒絕，避的避，壓根就沒想過談戀愛。

那個女生是個意外。

隔壁金融系的，聽別人說，是和姐妹打賭，晚上下課後帶着一幫女生到教室門口堵他，望着少女那堅定而抱有期待的眼神，陸釋槐咬着牙答應了下來。

他是一位合格的伴侶，放學他會等，會送她回宿舍，逢年過節生日都會送禮物，女生不開心時，他會安慰，女生煩躁時，他會安靜聽着抱怨。

細致，溫柔。

這是女生對他的評價。

分手時，是大三聚會那次吧，陸釋槐那會兒實習期已經結束，課程與工作都忙，能擠出來的時間少之又少。

不過還是同往常一樣，會接女生上下學。

某天晚上，他接了通電話，是女生姐妹打來的，說他女朋友聚會上喝醉了，喊他來接。

那時陸釋槐還在上課，收到電話的第一時間就請假趕去了餐廳包房。

女生喝得稀裏糊塗，挂在他身上自言自語，在經過一片人造湖時，又停了下來。

女生眼底盡是迷茫，紅着眼眶與他對視了好久。

最終，她踮起腳尖，差一點就能吻到時，陸釋槐卻避開了，還同他拉開了幾步距離。

女生呆愣着沒說話。

陸釋槐将人送回家，正想回去上課，誰不知道女生又貼了上來，手攔着他的腰叫他別走。

聲音也軟軟的。

不過陸釋槐只是愣了一秒，沒什麽反應，捏着她的手腕将她推開了。

女生哭了，問他為什麽，罵他虛僞，裝。

陸釋槐将其全部當作酒後亂語，可第二天從宿舍醒來時就收到了女孩的分手信息。

陸釋槐沒什麽感覺，甚至連挽留的話都沒講，直接将人拉黑删除。

那會盛柒還調侃過一陣子，好乃談了兩年，還真一點情面都不給。

陸釋槐覺得無所謂，起初就不是他想談，并且期間他已經做好了身為伴侶的職責。

後來朋友又問，你就沒動過心嗎？

陸釋槐想了想。

女孩紅着眼眶罵他虛僞時，确實會有那麽一點難受。

也許動過吧，不過自己感應不到罷了。

藍桉笑了，不是真的笑。

“人家都暗示得那麽明顯了你還一塊木頭似的，能不分手就神了。”藍桉少有地嘆氣。

“我喜歡一個人是因為我喜歡他，又不是饞他的身子，暗示有什麽用。”陸釋槐無語。

藍桉一愣。

其實……

他是嫉妒的。

非常嫉妒。

嫉妒到……想穿越回去當場将女生的情書撕掉。

陸釋槐的喜歡是克制的，克制到連自己都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喜歡。

雪已經停了，橋邊某處留下一片白色痕跡。

陸釋槐有些濕，卻并不顯得狼狽。

“我覺得……”藍桉死死摳着手背，“你很好。”

真的很好很好。

陸釋槐沒說話。

半響，自嘲道：“虛僞而已。”

藍桉板着臉，立即反駁，“才不是！”

“哦。”

“你哦什麽哦！”

“噢。”

“噢什麽噢！”

“嗯。”

“嗯什麽！”

陸釋槐被他氣消了，“那我不說話？”

藍桉一時語塞。

湖中央的煙花早已放完，小吃街依然熱鬧，藍桉往後瞅了眼，喃喃開口：“我想吃糖葫蘆……”

陸釋槐搖搖頭，嘆了口氣：“走吧。”

藍桉：“？去哪？”

陸釋槐：“買你的糖葫蘆。”

藍桉：“好耶！”

回程時，藍桉心滿意足吃上他的草莓糖葫蘆。

淡黃的糖漿裹着粉嫩嫩的草莓，透亮而晶瑩。

藍桉始終落在陸釋槐後半步。

他給黎池發了條信息。

藍桉小朋友：【我想好了！】

黎池：【真的？】

藍桉小朋友：【我覺得他應該有一個燦爛的未來】

沒等對方再發來信息，藍桉反手将手機插兜，邁開雙腿跟上前人的步伐。

“陸釋槐！”他喊。

昏黃路燈下，那人停下腳步，回頭等他。

藍桉咬了一顆草莓，又将一剩下的整串遞到他面前，興奮問道：“你要吃嗎？”

陸釋槐沉默兩秒，最終伸手接過，咬了一顆。

他們距離千燈湖越來越遠。

願你未來的路途光明而燦爛。

願，不枉，不折，不敗。

命運坎坷。

從此山河無恙

千燈明月永世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