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盛夏
盛夏
曾經的星火燎原逐漸暗下,街邊也沒那麽多小販了,平日緊閉的商店此刻也拉開鐵門,家家戶戶雞牛魚肉都吃完,新年也就過得差不多了。
初三下學期是真的進入魔鬼式總複習了,雖然沒有高三的拼命,可還是累。
筆芯用完一支又一支,最後藍桉幹脆買它個幾大盒筆,用完就換,懶得合筆芯了。
不知不覺,兩盒,十六支筆都沒水了。
無奈之下只能再上網買幾盒。
年初三那晚之後,藍桉和陸釋槐關系如常,只是年後工作忙,藍桉初三更忙,以至于兩人聊天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少,起初會嚷嚷着吐槽學校兩句,後來話也變得越來越少,最終幹脆給陸釋槐甩了條告知信息,将手機扔櫃子裏一鎖,徹底與網絡隔絕,一頭紮進了書海裏。
他的起點不該在職中,中專,普高。
他想走過他走過的地方。
他想見證他的青春。
一股強大的引力拉拽着他向前走,好像只剩一口大氣,他就能穿透這片霧霾,前往未來新的道路。
過了個年,藍桉便開始瘋狂竄個子,也許是天天打籃球的緣故,真的拉伸到了骨頭,愣是在畢業前從144竄到150。
長了六厘米,但已經足夠了。
起碼不再是一米四小矮子了。
不過拍畢業照時還是被迫擠在中間,男生排c位,最矮的那個。
除了學習,藍桉當然還要抽出部分時間趕稿,從初一到初三完結了三本,熱度不算高,可好耐有人看。
中考前一天,教室裏開了個party,鬧得沸沸揚揚,合照的合照唱歌的唱歌吃東西的吃東西,學生們今晚下定了“管他中考高考老子要玩個痛快”的決心,所以在班主任的無奈之下又放了場電影。
主打一個心态放平超常發揮不怕死。
考前緊張的那些人才叫傻。
因為身體一僵,腦袋就空。
藍桉磨了一個多月的化學,幾次月考後,愣是從班中二十竄到第九,穩踩重高線。
只是進新城還是有些難度的。
熬夜刷題是必不可少的,藍付言和陸因兩人又比較看重小兒子,從來不進大兒子房間,更不會閑着有空問他壓力大不大,累不累。
從晚上十點刷題一直到淩晨三點,連續兩個多月的拼命終于讓他在中考那天發了光——因為卷子難度不大。
藍桉這輩子沒做過這麽簡單的數學,就連二十五題壓軸旋轉題也不例外。
考了三天,出了考場後,整個人都放松了。
蟬鳴悸動,強烈的太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間隙,撒下斑斑斓斓小圈,燦若星河。
而梧桐葉本也身閃着光,風一吹就跟着飄,亮得晃眼。
中考完過後就是學生們期待很久的暑假了,有的在焦慮分數線,而有的則在讨論着暑假有什麽計劃。
聊着聊着,又薅上了藍桉。
在這之前,陸釋槐也曾找過他,先是上學期的禮物,而後是問他暑假要不要到廣州玩,說帶他去博物館看看,但都被藍桉秒謝絕了,末尾還附贈了句謝謝。
陸釋槐:“……”
得,兩個多月沒聊天,小屁孩和他不熟了。
最終藍桉還是決定去兼職掙錢,畢竟暑假嘛,不兼職好像也沒什麽事情可以做的了,在家裏除了玩手機還是玩手機,旅游的話看父母,不過去不去也沒關系,反正父母在乎的也是兩個弟弟。
還是那家奶茶店,兼職了兩次,老板和他熟,幹脆就請他了,畢竟員工還是信得過的好呀。
于是藍桉的生活又變得忙碌了起來。
父母帶着弟弟去旅游了,這次不知道是哪,有可能是廣州,陽江,也有可能是佛山。
藍桉生活過得很規律,中午十二點上班,晚上十點半下班後回去趕本,修文,做完這一切,時間接近十二點了,洗澡睡覺,第二天八點起,做飯吃了又去上班。
每日每夜的重複,又不會顯得過分枯燥。
八月份中旬,藍桉受到一封期待已久的錄取通知書。
同時收到了以往審簽四十多次不過的那個公司寄來的簽約合同。
雙喜臨門,開心到飛起,當即就給陸釋槐甩了個電話炫耀。
陸釋槐也笑了,聲音透過電話有些低沉:“想要什麽獎勵?”
藍桉拖着調子嗯了聲,在思考。
上次的都謝絕掉了,這次也謝絕了,會不會讓陸釋槐知道自己在故意疏遠他?
他可是一個非常細致的安安。
想到這,藍桉踢了下路邊的小石子,腦袋垂着,又有些不好意思:“那個…要不留到下次你請我吃烤肉吧,可想吃了。”
留到下次也就是說他還能很久很久不和陸釋槐見面。
陸釋槐想了想,“嗯,也行,你說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
“嗯嗯!拜拜!”
此後藍桉再沒主動找過他。
時間并不會因為某個人的腳步停止而停止,他們只會越走越快,越走越遠。
一眨眼,高中了。
又是一季開學,連雨都靜悄無聲,烈陽灼熱,蟬鳴不斷。
一切都在慶祝着什麽似的。
高一上學期還好,壓力不算大,只是在藍桉那個小縣城考上來的成績比較往後。
即便在初中考年級前三十上的,到了新城,也不過年級四百開外,畢竟是重高,全市的尖子生,實力擺在這了。
高一下學期分班,班裏又哭喪了一路,說舍不得。
藍桉比較內向,倒也覺得無所謂。
一口氣紮進了理科班,各種壓力就如潮水般滾滾而來。
藍桉有很多願望。
唯獨前途他想不通。
理科,他不知道他是為了以後哪個職業。
新城規矩有點死,考試必須進年級前十的才有獎狀,所以陸釋槐問起來,藍桉就有借口不要他的禮物了。
即便高二成績猛竄到第九,他也會騙他沒進前十。
進度條再拉快,高中的生活比他想象中的複雜。
與初中不同,那兒大多數都在磕題,大家水平差不多,更別說不會的去問人家會教你,只能半夜亮着小夜燈自啃。
高三就更不用說了,上學期講完僅剩的幾節課就進入全面總複習,體育課也被占了,班主任偶爾會放兩首音樂讓大家放松。
藍桉高中三年都在兼職,十六歲時就辦了張銀行卡,兼職到的錢全都囤進去。
他不是那些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執垮,某次腦熱查了一下金額,數字竟然蠻大的。
同一家奶茶店,工資不同,老板見他老員工就給他漲工資,加上他寫小說有稿費,不多,入VIP一個月四五百,好的話千收。
初高中加起來的錢竟然有一萬多。
高三上學期末,藍桉小說簽約了有聲書,小火了一把,又因為是刑偵題材,機會就更多了,胡亂的就投稿給電視劇公司,沒想到還過了。
又賺了筆合同費,金額是真的大。
從十三歲的寫文小白到十七歲的成功售出版權,五年時間,終于讓他熬出了頭。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
上學期末端,按照以往的流程來,新城又要舉辦高三成人禮了。
提前一周發的通知,雙休日藍桉從不回家,父母也不問,就像他們的世界沒他這個兒子似的,更別說喊他們來參加了。
可是沒有家長,會不會很……
藍桉心裏百味交雜。
成人禮在周六,高一二雙休的時候。
雖然高三也是雙休……
所以很多人在周五下午都選擇回家,明天早上八點準時到達。
藍桉周五要值日,等他将課室最後一塊垃圾掃完時,夕陽如血。
秋季的餘晖最通人心,從門杠空隙斜照入課室,劃過一本本書,劃分為紅橙兩道分界線。
藍桉拿起黑板擦将黑板上的字跡擦幹淨,規矩地放回盒子裏,又繞回座位上背好書包出門。
校園裏的人很少,沿着大道走了一路,擡頭就能看見鐘樓。
“新城那個鐘樓挺好看的。”
耳邊響起青青涼涼的調子,将炎熱都抹去了一半。
滴答滴答的鐘聲,時間慢慢流失,六點了。
八點就門禁了。
為了明天的成人禮,藍桉想着還是去給自己的明天買一束花好。
人行道兩旁種滿了榕樹,很高大,枝丫簇擁,每到夏季就一片陰涼,馬路上,陽光透過枝葉留下斑斑點點的小孔,很美很浪漫。
藍桉靠在人行道超大玻璃廣告牌邊,點着手機打開搭車軟件。
正準備付款,肩膀被拍了下,藍桉猛地打了個顫抖,一聲我靠後家鄉話都飙了出來:“邊個——”
聲音戛然而止。
餘晖下,那人還是熟悉的一身黑,頭發剪短了些,眼裏冷意消盡,薄唇,皮膚冷白,被夕陽塗上一層薄薄的紅。
陸釋槐……
藍桉本來被吓了一跳沒能反應過來,現在更是連普通話都不會講了,哆哆嗦嗦地從嘴裏飙出陸釋槐聽不懂的方言:“%&*#”
陸釋槐:“……”
肩膀上的手放了下來,陸釋槐揪他的衣領轉身直接把人拎着走,“別喃着一口帶有家鄉味的粵語跟我講話。”
說完,又補充一句:“我聽不懂。”
藍桉:“?!!!”
陸釋槐!
聽不懂!
粵!語!
手裏長高了不少的小屁孩似乎發現了什麽新大陸,頂着小狗崽子餓了的眼神一臉興奮加震驚地看着他,語言更是反骨,一大竄白話往陸釋槐耳朵竄。
“什麽!你竟然聽不懂!你身為本地人你竟然聽不懂!”
陸釋槐:“……”
好吵啊……
“你在廣東住了這麽久你竟然聽不懂——”
藍桉一句話沒說完,被陸釋槐的大手捂住了嘴。
“唔釋槐!”他開始掙紮。
見走了差不多,鼻子嘴巴終于得到了釋放,藍桉連忙彎腰喘了口氣。
陸釋槐更是甩了甩手。
“我的天啊,你要謀殺我!”藍桉一臉難以置信。
“你不說話不就行了?”陸釋槐反駁。
藍桉張了張口,被怼詞窮了。
又走了一段路,只見離學校的位置越來越遠,藍桉往後看眼下,問道:“我們現在要去哪?”
陸釋槐側頭,“請你吃烤肉。”
三年沒認真吃過飯的藍桉:“!!!”
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