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
第 66 章
梅雨時節, 整個北城仿佛罩在密封的盒子裏,又沉又悶。
咖啡館天花板上高懸着吊燈,明亮的光線将窗外細密的雨絲暈染的不真實, 随着微風飄搖不定。
陸時笙态度恭敬:“王總,陸氏的新能源開發項目前景可期, 行業預測投資的回報率高達20%, 對您來說一本萬利......”
“陸小姐,”王世初毫不留情地打斷她,“單論項目來說, 我很高興能跟陸氏合作,但我不想得罪人。”
話落, 陸時笙心裏一緊, 随後笑道:“王總的顧慮我都清楚, 但陸氏合作的誠意很足, ”頓了頓, 她咬着唇,“陸氏可以再讓利一個點,只要您願意投資, 條件都可以商量。”
求人, 姿态得放低。
是她這個月新學會的道理。
她的條件讓王世初動心,放到一個月前, 陸氏怎麽可能會跟他一個小公司合作,但想到那人放的話......
理智戰勝欲望, 王世初幹淨利落起身:“陸小姐,不是我不願意幫你, 整個北城沒有一家公司敢投資陸氏的項目。”
沒人敢幫她。
這半個月她聽倦了這句話。
見合作沒有希望,陸時笙不再掙紮, 她牽起笑容:“謝謝王總提醒。”
王世初離開後,陸時笙垂着眼睫,掩住眼底的疲倦。
她坐在咖啡館,隔着玻璃門去看雨景。
細密的雨絲砸在柏油路上,街上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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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背着書包,撐着黑色大傘走在路上,不小心被腳底的路絆倒,粉紅色的裙子被雨水浸濕。
陸時笙眼眸動了動,剛要起身,小姑娘利落地爬起來,撿起黑色大傘背着小書包,邊哭邊往家的方向走。
直到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陸時笙拿起手機撥通閨蜜許知玥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一道清脆的女聲傳來:“笙笙。”
陸時笙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知玥,我想好了,給我一張‘今夜白’的會員卡,再叫你哥幫我查查他在哪個包廂。”
靜默半分鐘,許知玥開口:“好,我在會館門口等你。”
挂斷電話,陸時笙端起咖啡仰頭喝完,自嘲地勾了勾唇。
較那個勁兒幹嘛。
不還得去求他。
陸時笙站在路邊攔出租車,雨下的越來越大,雖是六月,雨水沾在身上還是有些涼,她擡腳往屋檐邊挪了挪。
這個點正是下班高峰期,客流量大,出租車供不應求,陸時笙等了半天也沒攔到車,反倒惹來朵爛桃花。
雨中她的身影纖長,一襲墨綠色吊帶長裙,如瀑般的黑發披在肩頭垂至腰際,裸露在外的手臂白皙纖細。
氣質溫靜清冷,僅憑背影足以吸引無數異性駐足。
一個男人自視甚高,胸有成竹地前來搭讪:“這位小姐,你要打車嗎?我可以送你一程......”
陸時笙轉過身。
話沒說完,看清陸時笙的臉後,林子钰的話戛然而止,呵呵幹笑兩聲:“是陸大小姐啊,我.....我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哈。”
說完落荒而逃般的,火速逃離她這個人型炸彈,半丁點兒關系都不想跟她沾。
看着他慌亂的背影,陸時笙無聲地勾起唇。
大腦不停閃現那句狂妄至極的話語,像是在宣判她的命運。
——陸小姐,除了我沒人能幫你。
-
等了半個小時才攔到出租車,陸時笙到‘今夜白’時,許知玥正在會館門口等她。
‘今夜白’是北城著名的銷金窟,是許知玥哥哥許知遠的産業,上流社會的溫柔鄉,從各個方面把錢權二字無限放大。
門口的豪車數不勝數,讓這輛寒酸的出租車顯得格格不入。
但陸時笙的引人側目從來不需要其他原因,她站在這裏就足以成為人群中最吸睛的存在。
比起其他,美貌大概是她最平凡的标簽。
衆人側目的原因更是因為——陸家落魄,陸大小姐到這個著名的男人的銷金窟溫柔鄉,是想要攀上誰的高枝?
比起美人,衆人更喜歡看美人落魄後堕落折腰。
昔日高高在上的陸大小姐為了生存不得不攀附男人,足以吸引無數看客駐足。
陸時笙并不在意這些目光。
也不是不在意,她這個月見慣了,所以不在意。
“笙笙,”許知玥看到她後立刻迎上來,撐着傘高舉到她頭頂,“你真要去找傅世珣啊?”
許知玥是她的發小兼閨蜜,也是陸家落魄後為數不多還願意和她走際的朋友。
只是許知玥私生女的身份尴尬,想幫她卻心有餘力不足。
陸時笙垂着眸:“整個北城除了他,沒人願意幫我,也沒人敢幫我,”頓了頓,她朝許知玥露出個安慰的笑容,“放心,我不會有事。”
許知玥這才把會員卡遞給她:“我等會有課就不進去啦,你直接去大廳找一個叫麗姐的人,我之前和她打好招呼,她會帶你去包廂。”
陸時笙點點頭:“好,謝謝知玥。”
……
大廳富麗堂皇,空氣中處處彌漫紙醉金迷的氣息。
換完衣服化好妝後,在麗姐的指引下,陸時笙走到包廂門口。
麗姐在她身後,恭敬地問:“陸大小姐,傅總在這個包廂,需要我跟您一起進去嗎?”
邊說她邊看向陸時笙,心裏隐隐猜測——陸大小姐要攀的那個高枝,該不會是傅總吧?
能攀上嗎?
雖說傅總是圈子裏出名的風流浪蕩,和他扯得上關系的女人如過江之卿,但沒有一個是他公開給過名分的。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即便陸大小姐有北城第一美人的名號,但想拿下傅總,估計也夠懸。
更何況他們倆......
“不用,我自己進去就好。”
溫涼的女聲打斷麗姐的思緒,她側眸悄悄地打量着陸時笙。
女人一襲黑色西裝短裙,緊束的腰帶勾勒出盈盈細腰,及腰的長發被發型師盤起,露出白皙優雅的天鵝頸,只有些許的碎發垂在額頭兩側,看上去蓬松慵懶。
臉上化着精致的港式霧面複古妝,眉眼冷豔妩媚,瞳色很淺,如一汪慵懶平靜的湖水,染着潋滟的桃花色,水波流轉,漾出萬種情絲。
這種風格的穿搭和妝容,在一定程度上迎合着夜場的萎靡。
聽她這麽說,麗姐忙着道:“好,那我先回去。”
麗姐走後,陸時笙站在包廂門前,遲遲未推開門。
眼前不停閃現的是男人惡劣輕佻的俊臉。
男人臉上挂着溫淡的笑,被她拒絕也不惱,只是語氣頗為遺憾地說——陸小姐,等你來求我的時候,我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她都能想到進門之後,那人會用什麽眼神看她。
陸時笙握着門把手的手指收緊,蝶翅般的眼睫輕顫着。
就算再想走也要忍。
對現在的她來說,有太多高于自尊的東西。
陸氏等不起,她哥哥也等不起。
錢和面子只能擇其一的話,當下的她只能選前者。
陸時笙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握着門把手,用力推開包廂的門。
-
暗色調的光線充斥包廂各個角落,空氣中到處都是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彰顯着堕落的紙醉金迷。
陸時笙推開門的瞬間,包廂內的人齊刷刷向她看來。
“陸大小姐?”
“看錯了吧,她怎麽可能來這種地方?”
“就是她,妝有點濃而已,人還是那個人。”
“她來找誰啊?”
“反正不會是來找你。”
“也是,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誰有本事替她還那五十幾個億?”
“還真有,包廂裏不就有一位嗎?”
“你是說傅總?”
話落,衆人頓時噓聲,視線不由看向主座的男人。
昏暗的燈光下,男人身穿黑色襯衫,領口的扣子解開兩顆,性感的鎖骨裸露,眉骨硬挺,輪廓利落分明。
眼眸漆黑,薄唇扯着漫不經心的弧度,略顯玩世不恭。
對于衆人投來的視線,傅世珣眼皮都沒掀,仿若置若無人,低頭品嘗高腳杯裏的朗姆酒,舉手投足間均是矜貴優雅。
不知道是沒察覺還是不在意,從陸時笙進來開始,他看都沒看她一眼。
陸時笙握緊手指,深吸一口氣,朝着主座男人的方向走去。
包廂內陡然安靜下來,衆人的視線再次齊刷刷落在她身上,眼神裏帶着探究、鄙夷、還有同情。
傅世珣是誰?
傅氏集團現任執行總裁,商界傳奇般的存在。
傳聞他十八歲上位,短短五年傅氏集團成了北城市值最高的投資公司,從傳統的房地産産業到新型的文化産業,傅氏集團都有涉及。
除卻身價高,傅世珣的顏值更高,人生履歷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污點。
帥氣多金的男人向來是“搶手貨”,而傅世珣——更是無數名媛千金的人間理想。
“嘣——”
白葡萄酒的木塞打開,陸時笙對周圍各種目光熟視無睹。
她拿着酒朝男人身邊走去,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內心松了口氣。
陸時笙慢慢蹲下身,跪坐在男人腿邊。
她仰臉對上男人湛沉的黑眸,唇角牽出妩媚的笑。
姿态放的很低,讨好谄媚的模樣。
“傅總,我給您倒酒。”
聽到這句話,男人懶懶掀起眼皮,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黑色短裙是偏性感的款式,精致的鎖骨裸露,因着跪坐的姿勢,從傅世珣的角度,隐隐能看見雪白的起伏。
看了眼便收回視線,男人薄唇撩起譏諷的弧度,似是幻覺,快到轉瞬即逝。
距離太近,陸時笙始終觀察着他的表情,恰好捕捉到他嘴角那抹一閃而過的譏诮。
她心裏一緊,唇瓣被咬到泛白。
陸時笙垂着眸,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半滿的高腳杯。
意思很明顯:他的酒杯是滿的,不需要倒酒。
赤果果的刁難。
可陸時笙沒有別的選擇,她急需争取到和他單獨相處的時間。
陸時笙深吸口氣,在他的注視下,伸手拿起他的酒杯,仰頭一口氣喝完剩下的半杯朗姆酒。
真烈。
頭有點暈。
想吐。
但她當然不可能吐,緩過那股勁兒,陸時笙擡起頭,真誠地看向他,嗓音放軟:“傅總,這瓶白葡萄酒是我哥哥珍藏多年的,味道很好,我給您倒一杯?”
求人得放低姿态卸下自尊,所以她的往日慣常慵懶的嗓音裏帶着些許的低聲下氣。
傅世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身體半倚在黑色真皮沙發後背,懶散慵淡的模樣,但陸時笙仍感受到襲面而來的壓迫感。
許是她态度良好,男人淡淡地嗯了聲。
嗓音低沉冷淡,透着股漫不經心的意味。
得到他的許可,陸時笙內心松了口氣。
她拿起高腳杯倒酒,酒瓶傾斜,透明液體順着酒瓶往下倒。
計劃成功第一步。
下一步,不成功便成仁。
陸時笙雙眸緊盯着他,妄圖找準時機下手。
趁着男人閉眼的瞬間,陸時笙突然驚吓般的“啊”了一聲。
下一刻——
透明液體從瓶口噴出來,在衆人的注視下,精準無誤地灑在男人的黑色西褲上。
-
包廂內一片死寂。
衆人的視線落在陸時笙身上,全是同情:
雖然傅總是圈子裏出了名的風流浪蕩,但跟他來往的都是身上帶着點書卷氣息文藝氣質的端莊名媛,而不是,呃,為了勾引他刻意把酒灑在他褲.裆上的女人。
陸小姐勾引人的手段這麽低級嗎?
不僅手段低級,演技也夠蹩腳。
就差沒在臉上寫着:我就是故意的。
衆人興致勃勃的,等着看陸時笙的好戲。
陸時笙一臉驚慌地看向傅世珣,忙着放下酒瓶,從桌子上抽出幾張紙巾就要伸手去替男人擦拭。
“對不起傅總...真的對不起......”
口中說着對不起,但話裏完全沒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至少傅世珣沒聽出來。
他看着女人着急忙慌卻遲遲未上手的動作,內心無聲地嗤了下,在她碰到他腿上的前一刻,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陸時笙內心松了口氣。
她仰頭看着男人,臉上怯怯的:“傅總您的西褲濕了,我用紙巾幫您擦擦,可以稀釋點水分。”
傅世珣輕勾起唇:“紙巾沒法擦幹。”
聞言,陸時笙露出懊惱的表情:“那怎麽辦呢?”
“陸小姐覺得該怎麽辦?”
男人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她,狀似漫不經心,但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壓迫感始終萦繞着,惹人發怵。
陸時笙頂着他的目光,逼迫自己擡起頭跟他對視:“要不,我替你找個烘幹機烘幹?”
傅世珣懶懶掀起眼皮,狀似疑惑的問:“烘幹機?”
“樓上我訂了房間,煩請傅總移步。”
陸時笙對上他的眸子,忽略周圍射來的鄙夷目光,臉上維持的笑像是尺子量出來那樣,恰到好處的完美。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身體裏的每個神經都在蜷縮。
她擡頭看着高不可攀的男人,期待着他的回應。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男人始終靠在沙發上,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
陸時笙的心慢慢涼了下去。
是她高估自己了。
她還以為......
以為自己在他這裏能有特權麽?
但是——
這個臉就算不要也得把他弄到酒店房間。
更何況,從她進來的那刻,就無聲息地向他宣告——她選擇放下自尊這個事實。
陸時笙內心深吸口氣,伸手攥着他的袖口,聲音恬淡溫和,脆生生地喊他的名字:“傅世珣。”
她的聲音放的很低,只有他們倆才能聽清。
聲線又軟又糯,勾的人心癢癢的。
男人狹長的眼尾微挑,漫不經心地發出音節:“嗯?”
攥着他袖口的手移到他的手指上,陸時笙細白的手指勾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她紅唇微動,姿态不自覺放低很多。
“我有事找你,我們去房間談,好不好?”
她的手指有些涼,傅世珣看着她的裝扮,眸色暗沉下去。
她的身體突然前傾,嗓音略帶乞求:“傅世珣,好不好?”
包廂內不知何時安靜下來,安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兩人靠的說近不近,因為除了她勾着他的手指,沒有任何其他的肢體基礎,但也談不上距離遠,因為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每一根睫毛,此刻正細微卻劇烈地顫抖着。
傅世珣看着她潋滟的桃花眼,眼眸微不可覺地動了下。
半響後,他低沉懶散地嗯了聲。
陸時笙神經募地一松,本想立刻甩開他被銅臭味浸淫的手,但不知道想到什麽,收回手的瞬間,她的指尖輕輕地刮過他寬厚的掌心,帶着點欲說還休的暗示。
傅世珣眸子裏始終蓄着薄笑,但沒有任何溫度,幽深暗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讓陸時笙有種被他洞悉一切的感覺。
且陸時笙清楚——
不是錯覺,是真的。
她演技再好也騙不過他,沒必要刻意進修。
陸時笙緩緩起身,眼波含情,不舍地看向他:“房卡我沒放在身上,我先去拿房卡,等會來找您。”
“嗯。”
等到那聲低沉的嗓音響起後,陸時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像是依依不舍他這個人。
更像确認他是不是真的會在這裏等她回來。
“砰——”
包廂門關上。
不知為何,包廂內的人直覺感到,陸大小姐走後,傅總的臉色瞬間冷淡下去,連帶着周遭的氣壓都低沉不少。
難不成他們倆有一腿嗎?
應該不會吧,兩人都在一個圈子裏長大的,還是從幼稚園開始就是同班同學,要能擦出火花早擦出來了。
沒聽過他們倆有什麽暧昧的交集啊。
-
從包廂出來後,陸時笙深呼口氣,暗暗握緊拳頭。
等會和他的獨處,才是真正的戰場。
去休息室找到她的包,折回包廂的途中,陸時笙自嘲地勾了勾唇,早知道還是得找他求他攀附他,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掙紮。
現在反而失去了主動權。
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巧合,陸時笙剛走到包廂門前,門突然被從裏面拉開,她正想着事沒注意,随着身體慣性,筆直地撞到一堵堅硬的胸膛。
“對不起對不起......”
道歉聲随着淡淡的冷杉味飄入鼻翼自動停止,陸時笙擡起頭,身體不自覺繃緊,立刻從他的懷裏退出去。
對上男人沒有溫度的黑眸,她心口一窒,想解釋,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但傅世珣沒給她自證清白的機會。
“跟上。”
傅世珣冷淡地瞥她一眼,撂下這兩個字,擡腳走向電梯。
陸時笙有些愣。
跟上?
他知道她訂的房間在哪兒?
不應該是他跟上她嗎?
想是這麽想的,陸時笙腳下的動作沒停,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電梯按鈕顯示的是九樓。
陸時笙看了眼房卡——明明是六樓啊。
搞不清他的意圖,陸時笙挽起笑容,主動開口:“傅總,九樓的房間我可訂不起......”
話沒說完,就被男人開口打斷:“其他樓層的房間我住不慣。”
陸時笙:“……”
好好好。
你是矜貴公子,只能住總統套房。
狹小的空間安靜下來過于尴尬,陸時笙再次挑起話題:“傅總,你之前說的交易還算不算數......”
話未說完,又一次被打斷:“我不喜歡濕着褲子講話。”
陸時笙:“……”
行行行。
你是大佬你說的算。
但是打斷人說話真的很不紳士......
不過陸時笙不敢當面吐槽,只能心裏暗戳戳地紮小人。
電梯內安靜的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女人身上淡淡的香味和男人身上的冷杉味融合,混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陸時笙透過電梯門觀察男人,看着他上半身衣冠楚楚,視線不自覺下移......
頓了一秒,又狀似無事地擡起頭。
嗯。
是她的傑作。
傅先生素來矜貴優雅,褲子被潑酒怕是頭回。
念及此,陸時笙心裏隐隐有些自責,不過很快轉變心态——
如果不是他放話,不準人投資她陸氏的項目,她也不會過來求他。
更不會出此下策,潑了他的褲子。
嗯。
綜上。
怪他自己。
自作自受。
-
在電梯內,這個男人的紳士風度明顯不如在包廂,此刻到了套間關上門,更是蕩然無存。
陸時笙很早就知道,這男人表面是風度翩翩的矜貴公子,但骨子裏惡劣又狂妄,有時候甚至很無聊很幼稚。
進門後,傅世珣徑直走到客廳,邊解扣子邊回頭,瞥見在門口躊躇的女人,眉頭微微蹙起:“看來陸小姐不是誠心要來談合作。”
陸時笙不得不進來。
雖然來之前做過心裏建設,但讓她公然跟男人進酒店,還是有些...不自然。
她擡腿走到傅世珣跟前,低垂着眉眼:“傅總,我來是想問您,之前您說的交易還算數嗎?”
傅世珣唇角微微勾起,凝視着她:“什麽交易?”
陸時笙忍住內心的恥辱感,手指緊緊攥着裙擺,臉上漾出笑,嗓音慵懶:“男人跟女人,還能有什麽交易。”
臉上赤果果的寫着:我就是來賣的。
傅世珣瞥見她的手指,視線上移,停在她唇角的弧度。
再謙卑的态度,也掩飾不住骨子裏的傲慢。
哪怕傅家落魄,沒了護着她的人,也教不會她服軟。
傅世珣擡手捏了捏眉心,眯着眸淺笑:“濕着褲子談話不好受,我先去洗澡,陸小姐記得幫我把褲子洗幹淨後順便烘幹。”
陸時笙:“……”
她就是說個套話,怎麽可能真的給他洗褲子?
他怎麽還當真了?
陸時笙試圖在他臉上尋到開玩笑的痕跡,但是并沒有,她只能開口婉轉拒絕:“傅總,我給您洗褲子,這不太好吧?”
“你給我弄濕的,你負責洗幹淨烘幹,有什麽問題嗎?”
陸時笙想也不想地說:“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男人唇角勾出微微的弧度,“你腳底自帶香蕉皮當自己是女主角在演偶像劇,淨往我懷裏鑽?”
陸時笙:“……”
潑你酒是認真的,誰主動往你懷裏鑽了!
自作多情!
陸時笙不自覺地擰着眉:“我去叫人給你送你套新的過來。”
“好,這條西褲9萬,”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僵硬住,傅世珣唇角勾的更深,幽幽補充,“美金。”
陸時笙:“……”
“傅總,我洗。”
她現在的全部身價都買不了他的一條褲子,哪有資格任性?
無良的資本家真會享受,這褲子是摻了金絲嗎?
她奢侈度日的時候,也沒買過這麽貴的一條褲子!
大男人這麽注重衣着打扮幹嘛?
又不是大明星,真當自己要去走T臺啊!
內心瘋狂吐槽,陸時笙面上挂着笑:“傅總,我會仔細洗好給您烘幹的。”
說完看向一動不動的傅世珣,只見他眉梢微挑:“陸小姐要看我脫褲子?”
陸時笙:“……”
并沒有!
她立刻轉過身體。
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咔噠”一聲,應該是皮帶扣的聲音,光是想想他在距離自己不到兩米的位置脫褲子,陸時笙的耳根紅的能滴血。
他怎麽這麽不要臉?
不能到浴室裏脫完再把褲子遞給她嗎?
下一刻——
頭頂突然被黑色襯衫罩住,遮住了陸時笙的視線,她有些莫名奇妙,剛要扯下來,耳邊響起不鹹不淡的低語。
“陸小姐确定要看我——”他拖着慵懶的腔調,一字一頓地道,“赤、身、裸、體、”
确定……
确定不看!
陸時笙不敢亂動,在黑暗中聽着他說:“烘幹機在衣帽間的儲物櫃,洗幹淨後記得把褲子吹幹。”
“好。”
“別弄褶了。”
陸時笙:“……好。”
敷衍地用涼水過了遍,又用烘幹機吹幹直至沒有一絲濕意,陸時笙拿着褲子,小心翼翼地敲浴室的門:“傅總,您的褲子弄好了,您現在需要嗎?”
浴室裏淅淅瀝瀝的水聲剛好停下來,等了大概兩分鐘,浴室門猛地被拉開,入目便是男人冷白的脖頸。
傅世珣身穿黑色睡袍,喉結微微滾動,淡淡地掃她一眼。
“我等會兒換。”
陸時笙:“好的好的。”
剛洗完澡,黑色短發滴着水,傅世珣熟若無人地找到吹風機吹頭發,一切妥當後,走到卧室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從旁邊的桌上拿起打火機點了根煙。
青白的煙霧幽幽吐出,傅世珣斂着眸:“一根煙的時間。”
陸時笙喉嚨一緊,沒敢多耽誤,語速很快:“傅總,您半個月前的提議我認為非常好,當時是我眼界低沒能看清局勢,所以自作聰明拒絕您,希望傅總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我願意成為您的女人。”
傅世珣咬着煙,眼底神色未明:“我記得我說過,那次是你唯一的機會。”
陸時笙紅唇動了下,看着燃掉半截的煙,沒有時間多解釋什麽,只是低聲道:“希望傅總再給我一次機會。”
“陸小姐,”傅世珣看着她這副低眉順眼的樣兒着實無趣,語氣冷淡,“你如果那時候答應我我會覺得你識時務,要是一直犟着不服軟我會覺得你夠清傲,可現在——”
頓了下,他伸手彈了彈煙灰:“傲慢不夠底氣,也不夠現實通透,讓我沒什麽興致。”
這段時間沒少被人冷嘲熱諷,他說的并不算難聽,可陸時笙無端覺得自尊心被人狠狠地碾壓,莫名的恥辱感湧上胸口。
她看着他被清白煙霧缭繞後的俊臉,手指緩緩蜷縮,努力擠出個笑容:“傅總不要我了嗎?”
“陸小姐,你哪來的底氣我還肯要你?”
傅世珣咬着煙,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一件明碼标價的商品。
“雖然你有着北城第一美人的名號,但過于端莊正經,沒什麽情趣,很容易倒足男人的胃口,而且——”
頓了頓,他淡淡地笑,“你的胸,确實是小了點。”
陸時笙愣怔住,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好吧,是不大。
但好歹是B,也算是正常行列吧。
侮辱她的性格不夠,還要侮辱她的身材,這混蛋還真是惡劣……
陸時笙很想甩他一巴掌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但這種傲慢不屬于背着五十億欠款的她,只能在腦子裏過過瘾。
她咬着唇,手指無意識摩挲着衣角舒緩緊繃的神經,語氣裏說不出的傲慢:“傅總,我值這個價——”
陸時笙盯着他的黑眸,臉上漾出笑:“我的臉是媒體公認的美人臉,身材除了...胸不夠大其他都是國際标準比例,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是純天然無添加。”
“我有斯坦福語言學和文學雙學位,自己獨立完成的項目收益高業界評價好,”頓了頓,她的笑意更深,“我不僅能給您暖床,還能給您打工賺錢。”
傅世珣突的嗤笑出聲:“聽着是不錯,但我不是冤大頭,還沒大手大腳到能為了個床伴花五十億。”
“床伴不夠格,那傅太太呢?”
陸時笙低頭,專注地看着他,臉上挂着笑。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握拳的指甲深陷掌心裏,再用力似乎能掐出血。
“傅太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陸時笙在他眼底看到一抹錯愕,不過只有一瞬,很快就消失于無形。
她聽見他問:“陸小姐覺得自己适合做傅太太?”
陸時笙撩起笑:“北城沒有人比我更合适。”
傅世珣輕微地點點頭,似乎贊同她的說法,他唇角勾了勾,狀似疑惑地問:“可是陸小姐有未婚夫,怎麽辦呢?”
未婚夫...
要不是他說,她都忘了自己還有過未婚夫。
陸時笙怔了下,忙着表真心:“我會和他分手。”
“我不喜歡強人所難,拆散你們這對郎有情妾有意天造地設的真愛,”傅世珣攤攤手,笑道,“丘比特和月老都會來找我的麻煩。”
陸時笙:“……”
“不是真愛,是假的,”陸時笙頂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繼續解釋,“現在沒有未婚夫,已經鬧掰了。”
傅世珣低沉懶散地嗯了聲,仿佛對這并不意外。
煙快要燃盡,有些燙手,他頂了頂下颚:“可是我花名在外花邊新聞一大堆說不定還有什麽不三不四的性.病,陸小姐跟着我會很委屈。”
陸時笙呼吸一窒,他是要把她說的每句臺詞都複述一遍嗎?
炫耀他記性好?
還是要故意打她臉?
她當時就是沒忍住才小嘴叭叭這麽多,連從沒見過面就鬧掰的未婚夫都臨時拉來友情客串,又不是故意這麽說他。
小心眼的男人!斤斤計較!
心裏吐槽,面上裝乖。陸時笙唇上撩起笑:“我不委屈,我很樂意做傅總的女人。”
空氣凝滞半分鐘。
卧室內暖色調的光線昏暗暧昧。
四目相對,無聲的僵持。
看她這副隐忍但不得不低眉順眼的表情,傅世珣覺得沒意思。
指尖将煙掐滅,男人眉眼泛着淡淡的嘲弄,撂下句話,起身離開卧室。
“我不樂意。”
-
如果一個月前傅世珣敢這麽對她,陸時笙一定會甩他巴掌再加一頓惡言冷語暴力輸出,讓他麻溜的以團成團的姿勢滾出她的快樂星球。
但——
這個月來,她見慣了人情冷暖,身後沒有庇護的人,還背着一屁股債,沒有底氣和資本與他鬧掰。
就算心裏恨不得刨他們傅家的祖墳,可臉上不得不擺出那副她往日最讨厭的谄媚迎合。
道理都清楚,但只要一想起他剛剛看她的眼神,陸時笙心底有股莫名的屈辱蔓延,手指被掐的發麻,身體不自覺顫抖。
是他用權勢壓着她,自己不投也不準別人給陸氏投資,不然陸時笙絕對有辦法找到投資人,讓陸氏起死回生。
都是他的錯,他還說那種話羞辱她!
這混蛋,最好不要有栽在她手裏的那天!
緩了三分鐘,陸時笙壓住瀕臨崩潰的情緒,抿着唇,擡腿走向門外尋他,最後在客廳的沙發上發現傅世珣的人影。
陸時笙內心松了口氣。
還好,他沒走。
那就還有機會。
客廳的燈沒開,微弱的光從陽臺外色彩斑斓的霓虹燈射入,昏暗的光線下,勉強能辨認出他的五官。
傅世珣穿的仍是黑色睡袍,懶散地半倚在黑色真皮沙發上,仿佛與暗黑的夜色融為一體。
像是潛伏在黑夜的暗魔,随時可能撕咬啃噬他的獵物。
陸時笙眼眸微動,折回卧室把他的煙和打火機拿來,走到他跟前蹲下,很溫順的模樣:“傅總,我給您點煙。”
傅世珣眼皮懶懶掀起,低眸看她的臉,眼底情緒未明。
沒有明确說滾就是默認。
陸時笙厚臉皮的當他同意,她從煙盒抽出根煙遞給他,眼巴巴地望着他,模樣看上去像只楚楚可憐的小白兔。
這個形容放到以前肯定會被陸時笙嗤之以鼻,但現在她盡可能地扮演弱者,哦不對,她現在就是弱者。
陸時笙大部分時間很識時務,在豪門生活二十多年,察言觀色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
更何況,她跟傅世珣認識這麽多年,對他的性格情緒更是了如指掌。
像他這樣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征服欲掌控欲占有欲十足,不容許任何挑釁和威脅。
要乖。
要聽話。
要溫順。
身上不能帶刺。
她以前就是因為不乖不溫順不聽話,在他面前渾身豎着刺,處處跟他針鋒相對,才落得家族破落走投無路求助無門的下場。
感官被黑暗無限放大,傅世珣低眸看着她潋滟的桃花眼,小可憐的姿态,黑眸暗沉下去,伸手接過煙咬在唇間。
陸時笙心底微不可覺地松了口氣,她微微直起身體湊過去。
黑檀木的香味混着清冽的水汽湧入鼻端,“咔噠”一聲,陸時笙小心翼翼地點燃火焰。
火光亮起的瞬間,傅世珣低眸看着她。
動作青澀生疏,顯然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她蝶翅般的睫毛輕顫,長而卷曲,黑白分明的眸上覆着層水光,潋滟明媚。
不知想到什麽,她睜大眼睛看他,眼裏帶着點疑惑。
四目相對的瞬間,傅世珣心髒猝不及防的微微顫動了下。
他眸色愈發暗沉,看她紅唇微動,緩緩吐出一句話:“傅總,煙點好了,我今晚能和你一起住嗎?”
她身上的清香飄入鼻翼,黑暗掩住他眼底的神色,傅世珣将煙夾在指間深吸一口,青白的煙霧幽幽吐出,沒有回答她的話。
陸時笙識趣的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安靜乖巧地蹲坐在他腿邊,仰着臉眼巴巴地看他抽着煙。
把仰慕男人的小女人的姿态演繹到極致。
看着看着,她思緒開始亂飄。
眼前的這幕和記憶中七年前的某個畫面重合。
比起現在的成熟穩重,十七歲的傅世珣幼稚又無聊,還處處喜歡跟她較勁,煩人的很。
那天輪到她做值班班長,恰好上級領導來檢查,班主任耳提面命他們班的學生一定不能抽煙喝酒打架燙頭,要讓領導們見識見識一中實驗班昂揚向上的精神風貌。
陸時笙的人緣很好,同學們都願意給她面子聽她的。
除了刺頭,更準确的說是——“只刺她的頭”的傅世珣。
雖然在陸時笙的認知裏,自己從沒得罪過他,但這人就跟挑事一樣,怎麽好言好語地勸說都不聽,閑适地靠在操場體育看臺的欄杆上抽煙。
那是四月的下午,春意盎然,微風和煦。
因為教育局領導要來檢查的緣故,學生們都忙着在教室大掃除,操場上只有他們倆。
夕陽落在他的臉上,投射出一片陰影。
少年倚在欄杆上,唇上咬着煙,漫不經心地瞧着她。
不是挑釁的眼神,但陸時笙就是感到濃濃的挑釁意味。
看他那副狗眼看人低的表情,陸時笙心裏就來氣。
殺人犯法,得忍!
啊啊啊啊去他媽的,忍不了!
她踮起腳尖,伸手就要去掐滅他的煙。
腳下不知道踩到什麽,她腳一歪,不偏不倚地栽到他懷裏。
少年穿着藍白相間的條紋校服,她栽進去的時候恰巧撞到衣服的拉鏈,咯的她腦袋一疼,緩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那時候紮的是馬尾辮,退開時頭發好死不死地勾在他校服拉鏈上,再擡頭,只見少年挑眉看着她。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後頸,陸時笙的身體不自覺戰栗了下。
距離太近,陸時笙耳根莫名紅了點,像是掩飾什麽,她提高音量:“傅世珣,你的拉鏈勾着我頭發了,你快給我弄開!”
傅世珣拉長尾音哦了聲,吊兒郎當的語氣:“是你的頭發先碰到我的拉鏈,陸時笙同學,請給我的拉鏈道歉。”
什麽?
給他的拉鏈道歉?
他在開哪門子的玩笑?
她一個活生生的人,給他的拉鏈道歉?
陸時笙當時氣的快要暴走,但他只要一動就扯得她頭皮疼。
識時務者為俊傑,秉持這個信念,陸時笙只好頭緊貼着他的胸膛,咬着唇憤憤道:“我道歉,對不起,你快放開我。”
“聲音太小,我沒聽見。”
陸時笙再忍:“對不起!”
“态度不夠誠懇,我不滿意。”
陸時笙繼續忍:“傅世珣同學,非常對不起,我不該過來打擾您抽煙,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許是她态度誠懇,少年不鹹不淡地嗯了聲,把她的頭發抽出來,也不知道他怎麽弄的,居然一點疼的感覺都沒有,所以陸時笙并不知道頭發已經和拉鏈分開。
半分鐘後,就在她準備再次暴走時,似笑非笑的男聲在頭頂響起:“陸時笙同學,我懷裏舒服嗎?”
“……”
陸時笙這才反應過來,本該轉身就走,但對上少年那抹惡劣的笑容,內心那股氣蹭的竄上來,她一下沒忍住,擡起馬丁靴重重地往他腳上一踩。
她用足力氣,果不其然,聽到傅世珣悶哼了聲。
陸時笙唇角勾起狡黠的笑:“抱歉,我沒注意腳底的路,傅世珣同學,真的對不起......”
話沒說完,腰肢被有力的手掌扣住,少年嘴裏咬着煙,單手扣着她的腰往他的方向帶,少女的柔軟貼在堅硬的胸膛上,隔着兩層布料,肌膚相貼。
似是提防她逃走,扣着她腰的手指上移,扶着她的後頸,粗粝的指腹溫柔地磨着,莫名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混着少年身上木質沉香和尼古丁的味道在空氣中相融,又被微微春風吹散。
無聲的僵持許久,陸時笙心髒砰砰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麽打破沉默。
傅世珣垂着眼皮看她,在她錯愕的眼神中,突然俯下身體,幽幽吐出口煙霧,噴在她的鼻息間。
好重的煙味。
難聞死了!
陸時笙擡眸看他,本該賞心悅目的臉莫名染着股惡劣意味。
他這是什麽表情?讓她吸二手煙很得意?
陸時笙怒道:“傅世珣你是不是有毛病,昨天半夜下的雨都進你腦子裏了吧,實在閑的沒事幹倒倒立看看能不能把腦子裏的水給控幹......”
她臺詞還沒說完,臉上突然有點疼。
傅世珣居高臨下地睨着她,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臉蛋。
他扯了扯唇,輕哼了聲:“吸點二手煙洗洗腦子,看看能不能改掉你走路不長眼的臭毛病。”
那時候陸時笙就知道,這混蛋表面裝的風度翩翩,可骨子裏比誰都惡劣自大,嘴毒的跟喝鶴頂紅長大似的。
思緒游離間,傅世珣的煙已經抽完大半,他把煙夾在指尖摁滅,低眸看着她抿着的紅唇,眼神幽暗深邃。
鬼使神差般的,陸時笙眼眸動了動,對上他的黑眸。
黑暗中,彼此交織的呼吸,催生不知名的情愫。
目光觸及男人菲薄的唇,陸時笙突然清醒過來,準備抓住時機重複剛才的問題,就聽男人低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初吻還在麽?”
陸時笙不明所以,愣愣點頭:“在。”
下一刻——
陸時笙眼前一暗,等反應過來,人就被托起來放到他腿上,她的膝蓋跪在他的腿側,人坐在他腿上。
傅世珣扣着她的後腦勺,對着她的唇瓣親上去。
陸時笙:“……!”
她被親的頭皮發麻,尼古丁的味道灌入口腔,伴着陌生的觸感席卷她的唇齒,他微涼的指尖扣着她的下巴,不急不緩地探索侵占。
陸時笙無措地瞪大雙眸,眼睫不停地顫動,一瞬不瞬望着他,心跳急劇加速,因為緊張身體不停地戰栗。
她穿的是短裙,這個姿勢裙擺被他的腿抵上去點,大腿摩擦着他的黑色絲絨睡袍,雙手不自覺攀上他的肩膀。
外面的雨仍在下,噼裏啪啦的砸着玻璃窗,有種越下越烈的趨勢。
雖然陸時笙是初吻,但也能感覺到——他吻技欠佳。
咬的她舌頭好疼,牙齒還磕到她的唇瓣。
但即使這樣,她仍是招架不住,胸口上下起伏,身體漸漸的軟成一灘水,耳邊是他粗重的呼吸,伴着異樣的感覺,她唇間溢出一絲低吟。
她的回應換來更粗暴的對待,傅世珣發狠的摩擦她的唇瓣,舌根被他吮的發疼,心髒不停悸動,呼吸慢慢失去節奏。
男人的手掌緩緩下移,手指擱在她的腰窩,陌生的觸感燙的她身體發癢,陸時笙下意識地咬了他一口。
下一刻,傅世珣身體僵了下。
他稍稍退出了點,額頭抵着她的。
陸時笙眼睫輕顫着,雙眼蒙着層潋滟的水光。
男人的眼神暗了暗,他捧着她的臉,低頭含着她的唇瓣,用舌尖舔去上面的水漬。
舔舐幹淨後,傅世珣松開她。
他擡手,指腹擦去自己唇上的濕潤。
傅世珣看着她雙眼迷蒙,紅着耳根的模樣,啞聲道:“嗯,看這反應,應該是初吻。”
陸時笙:“……”
所以他親她只是為了确認她是不是初吻?
莫名的,陸時笙心裏漫出一種無可言喻的酸楚。
但這股情緒很快被壓下去,她仰臉看着傅世珣:“你願意要我?”
男人臉上看不出任何情.欲,如果不是他唇上沾着她的口紅,陸時笙都要懷疑剛剛是不是外星人偷偷開飛船過來親她。
傅世珣恢複慣常的高高在上,微挑着眉:“我有說過?”
陸時笙:“……???”
所以她是被他惡意騙吻?!
這簡直比被騙炮還要難以接受!
怒氣上頭,陸時笙忘了維持她做小伏低的小可憐人設,忍不住質問:“那你剛剛為什麽要親我?”
“不是你自己遞上來的麽。”他淡淡語。
啊...
是她主動遞上來的?
沒有吧...
還是她回憶往事過于沉浸,自投羅網把自己送到他嘴邊?
說實話,真跟傅世珣發生點什麽她不介意,因為她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跟他扯上關系,但是——
不能被白嫖!
想是這麽想的,她也就罵出來:“傅世珣,你這是白嫖!”
傅世珣眯着眸,那點平日隐藏的痞氣散出來,他挑着眉,吊兒郎當的語氣:“陸小姐,我們倆接吻,誰嫖誰真不好說,我還覺得是你占我便宜。”
“……”
陸時笙還在無語凝噎,身體突然被人抱起放到旁邊的沙發上,男人輕輕地拍了拍她泛紅的臉蛋,低低地笑出聲:“你可以出去了,我要睡覺。”
陸時笙:“……”
她這輩子的無語都沒現在這麽多。
見男人起身,陸時笙拽着他的浴袍,眼巴巴地瞧着他:“我也想睡覺。”
傅世珣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似乎在思考什麽:“聽說陸家的宅子被你那個撿漏的二叔給占了,外面好像還下着不小的雨——”
陸時笙小雞啄米式點頭,仰臉看着他。
她都這麽慘了,傅世珣應該會收留她吧。
但她沒料到這混蛋的屬性能有多惡劣,就聽到他不鹹不淡地道:“你等會走慢點,這個天氣流浪漢會嫌棄橋洞漏雨,裏面應該沒人,你可以去那裏将就一晚。”
陸時笙:“……”
這是人說的話???
碳基生物會說出這種話???
陸時笙很想叫他團成團滾蛋,但考慮到目前的局勢,她只好放低姿态,低垂着眉眼:“可是我的頭好暈。”
邊說她邊扶着腦袋,軟着嗓子道:“剛剛喝了大半杯朗姆,頭很暈。”
然而男人并沒有憐惜她,傅世珣薄唇微勾:“你的酒量我比你還清楚,千杯不醉小仙女不是你的江湖代號麽?”
陸時笙:“……”
多少年前的中二少女病發言,得虧他記性好還記得。
記性好了不起啊!!!
有什麽好炫耀的,煩死了!
誰少女時期沒有點黑歷史啊!
陸時笙心裏罵的多狠臉上裝的就有多可憐,她重重咳嗽幾聲,伸手按着太陽穴,仰頭看着他:“可是我真的很難受,我一口氣喝完那大半杯酒,胃到現在還疼,你也知道我的胃有問題,這個天氣要是出門淋雨,我說不定會倒在馬路邊......”
越說她的聲音越低,頗有幾分林黛玉附身的即視感,黑白分明的眼眸濕漉漉地望着他,像只受驚的小鹿乞求主人的憐愛。
是個男人都該吃她這套吧。
陸時笙雖然沒搞過對象,但看過不少偶像劇,知道裝成什麽樣最能惹男人心疼憐愛。
然而,傅世珣只是淡淡地掃了眼她攥着他衣擺的手指,眼底劃過一抹冷笑與嘲諷,用着不輕不重的力道把衣服拽出來。
陸時笙還處于愣怔階段,傅世珣已經擡腿,聲線清冷,沒有任何的情緒。
“陸小姐,我今晚約了別人,沒有時間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