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梁清妤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顧懷宴,而且是在她剛剛撒謊在宿舍後。
思索幾秒,她決定當作什麽也沒發生,按照以往在外的陌生人相處模式,淡然地收回視線,轉身往回走。
回到卡座時林舒正在收拾包,擡頭見梁清妤步伐有些快,随口問:“怎麽,有人在後面追你?”
梁清妤搖頭:“沒。”
頓了頓,她問:“你嗨夠了嗎?”
“沒有!!!”林舒哀嚎,“但是我導要我去開組會,現在!立刻!馬上!”
“臨時宣布的?”
林舒心虛道:“上周說改時間了,我忘了啦。”
梁清妤:“……”
“寶貝你先回宿舍吧,我去受苦受難了。”
首大的研究生宿舍不在校區裏,而是單獨建在郊區,車程要三十分鐘,每次上課都要坐校車去本部。
林舒正好有個師兄在附近,順路過來把她接走,兩人就此分道揚镳。梁清妤打開地圖,搜索地鐵站,距離酒吧4.7公裏,坐地鐵的打算作罷,她切換到打車軟件。
……
“等待24位,預計47分鐘”的紅色字樣出現在屏幕中央。
梁清妤沒了耐心,哀嘆一口氣,看來林舒早上的建議很有道理,工作後賺錢的第一件事是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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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夠倒黴的,但剛推開門,夾着雨絲的晚風迎面吹來,并不冷,帶着幾分涼沁。不知怎的,梁清妤想到剛才撒的謊,她苦澀地扯了扯唇,這大概就是上天對說謊的小孩的懲罰。
她找了個躲雨的屋檐,先叫了輛車排隊,然後在地圖上搜索附近的便利店,準備等會雨小了去買把傘。
她從包裏翻出有線耳機,歌曲正好播放到那句應景的“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過雨的屋檐”,梁清妤樂天派地笑了笑,至少這邊的夜色挺好看的。
雨幕傾斜如注,廣場上的行人腳步匆匆,有合打一把傘的情侶,男生把傘傾斜給女朋友,自己的半邊肩膀被淋的透濕,兩人說說笑笑,好不甜蜜。
視線毫無目的地落在每一個人身上,很快移開到下一個,梁清妤覺得被困在雨夜,站在屋檐下慢慢等網約車來也不錯。
直到司機單方面取消訂單——
“姑娘,我的車胎爆了,你先取消重新預約吧。”
梁清妤眉頭皺起來,只好任命地取消訂單。
重新預約,相當于重新再等四十分鐘,梁清妤這次實在沒了耐心,見雨下的小了點,準備去附近的便利店先買把傘。
身體剛探出屋檐,迎面的雨絲砸過來,沾在身上有幾分涼。梁清妤把換下的襯衫拿出來批在身上當外套,準備一鼓作氣跑到便利店。
剛邁出腿,冰涼的雨水在臉上胡亂地拍,梁清妤沒有猶豫,正要鑽入雨幕中,手腕忽然被人抓住,連帶着耳機線被拽掉,那句“就當我為遇見你伏筆”戛然而止。
梁清妤一愣,轉身便看見了顧懷宴。
屋檐下光線昏暗,夜晚和風雨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單手撐着一把黑色雨傘,握着木質傘骨的手腕冷白,另一只手把她拉回淋不到雨的地方後松開。
“喜歡淋雨?”他問。
梁清妤一怔,搖了搖頭,“沒有。”
顧懷宴蹙了蹙眉,“那剛才往雨裏跑?”
梁清妤解釋:“我沒帶傘,打的車要等很久才來,我想先去便利店買把傘。”
顧懷宴看了眼愈下愈大的雨,視線轉而落在她身上,什麽也沒問,直接道:“我送你。”
梁清妤剛要拒絕,又聽他說:“你今天如果淋了雨,可能會有生病的風險。”
言下之意是,她明天需要陪他看望奶奶,如果生病的話可能會耽誤行程。
梁清妤沒了拒絕的理由,道了聲謝,“麻煩送我回宿舍。”
顧懷宴嗯了聲,把傘塞進她手裏,淡淡撂下句:“跟上。”
說完,顧懷宴擡腿走入雨中。
雨越下越大,廣場上的路燈光線很暗,光自上而下落在他的頭頂上,給他的背影渲染了幾分孤寂。
豆大的雨滴砸在他身上,光線被雨水折射的虛幻,如點綴山水畫的濃墨。
他挺直脊背,手插在口袋裏,步伐很快地走到車邊,打開車門上了車。
他的動作太快,梁清妤還沒反應過來,他人已經走遠了,她只好撐着傘,連忙小跑過去。
哪怕撐着傘,細密的雨絲不可避免地被風吹到外面罩着的白襯衫上,梁清妤估計自己臉上的妝也花的差不多了,整個人狼狽的不行。
同樣被雨洗禮一番的顧懷宴,發梢,眉毛,睫毛,包括臉上都沾着雨水,水珠順着輪廓線條滑到下颌,最後停在喉結,菲薄的唇也是濕潤的,但看着并不狼狽,反倒奇異般的平添幾分名為荷爾蒙的性感。
梁清妤簡單整理了下,想起那條謊言短信,思考片刻,還是決定解釋一番:“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騙您,我只是覺得我在宿舍還是其他地方,對您來說區別不大,所以就随口說了個比較安全的地方。”
顧懷宴懶散地靠在椅背上,聞言掀起眼皮看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嗯了聲。
他顯然沒有要和她聊天的打算,梁清妤解釋完松了口氣,不再主動找話題,本想插着耳機繼續聽歌,又覺得不禮貌,只偏頭看着車窗外。
黑色賓利駛入車流,整整十分鐘,車廂內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副駕駛的助理林随一從後視鏡偷瞄了眼後座。
——梁清妤緊緊貼着車門,顧懷宴懶懶地靠在後車座上,兩人之間的距離能坐得下一個兩百斤的胖子。
真·一點感情都麽得的·協議夫妻。
就在他暗自感慨時,顧懷宴忽然出聲:“有什麽忌口的?”
梁清妤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反問:“啊?”
顧懷宴伸手扯了扯濕黏的襯衫領口,解釋了句:“奶奶已經出院了,明天去老宅吃飯。”
從他們領證以來,梁清妤陪顧懷宴去見過老太太五六次,不過每次都是在醫院。
“奶奶......”梁清妤的話頭停住,換了個稱呼,“你奶奶的病好了嗎?”
“嗯。”
梁清妤見他平日裏清冷的眉眼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柔和,料想老太太的病應該好的差不多了。
當初他找到她,就是因為老太太得了肝癌,說想要在死之前見到孫子結婚,還拿不吃藥不做化療威脅。
顧懷宴找她合作,唯一的目的是安撫老太太的情緒。
眼下老太太病好了,梁清妤很想問一句,合約能不能提前結束。不過念頭剛出她就打消了,他買下的是她兩年的時間,當初一次性付款五千萬,如果自己提出提前結束,算是毀約。
仔細想想,這筆交易對她來說,簡直不要太劃算。
原本領證前,梁清妤還有些擔憂和猶豫,但婚後顧懷宴一直在國外,這一年半裏回國的次數屈指可數,她只需要在去看望奶奶的時候陪他演一對恩愛的夫妻就好。
一線演員的片酬按時薪算,都不一定比她高。
想到這,她對剩下的半年的“夫妻生活”也覺得無所謂了,大概還跟之前一樣,兩三個月陪他回老宅演一次戲,到了約定的時間分道揚镳。
“梁小姐,忌口。”大概是見她半天不吱聲,顧懷宴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似乎有幾分不耐。
梁清妤想了想,“我忌口挺多的,內髒類的不吃,鴨血,羊肉,洋蔥,豆腐,芹菜,胡蘿蔔都不吃。”
聞言,顧懷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輕嗤一聲:“還挺難伺候的。”
“……”
梁清妤有些無語,又覺得有些尴尬,解釋道:“我以為您問我是明天的飯桌上,我們需要表演互相夾菜之類的劇情。”
不把話說清楚,萬一明天他給她夾了塊羊肉怎麽辦?
她真的吃不下那玩意兒。
緊跟着,她禮尚往來地問:“您呢,您有什麽忌口?”
顧懷宴偏頭看她,眉眼掩在浮浮沉沉的昏暗中,黑眸中劃過一抹情緒,帶着幾分疏離,“沒有。”
“……哦,好的。”
梁清妤以為他不想說,便沒有追問,不過估計他奶奶家做的飯都會是他愛吃的,自然不會有什麽忌口。
短暫的交流後,又是一路無言。
車子穩穩停在首大宿舍門口,梁清妤和他道了謝,伸手去拉車門。
風太大,又把門頂了回來。
顧懷宴掀起眼皮,看了眼前排的司機,司機忙着要下車給她開車門,梁清妤更尴尬,“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說完,她用力把車門打開,視線落在那把黑傘上,緊跟着聽到車內的男人說:“把傘拿着。”
梁清妤再次道謝:“謝謝顧先生。”
顧懷宴淡淡地嗯了聲。
宿舍門口的路口正好是紅燈,車子停在門口一時沒有動。車廂內,男人點了根煙,落下車窗,目光卻看向另一側車窗的方向。
雨下的更大了,風吹着雨絲,在路燈下亂如飛影。
校門口不少人急匆匆地往裏趕,她的腳步也不慢,和其他學生沒什麽兩樣。
只是那道單薄的背影,纖細高挑,一襲白色吊帶裙,外搭濕透的白色襯衫,單手撐着黑色雨傘。
如同黑夜躲進人群的女妖,僅一個背影,和周遭的凡世格格不入。
顧懷宴吐了口煙霧,忽然想起領證前,她問他——
“為什麽是我?”
那時他是怎麽回答的?
顧懷宴沉沉地吸了一口煙,漫不經心地哂笑了下,任由風雨将煙草味吹散。
他給了她一個真實且有說服力的回答。
“因為你足以讓老太太相信,我對你一見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