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八章
“休學?”陸蔓蔓捧着手裏的杯子愣了一下, 複述了一遍許娴英說出的這兩個字。
聞祈是一個這麽專注研究的人,哪怕在晚上都會做他的研究,這麽一個好學的人怎麽會休學呢?
許娴英已經判斷出來了她并不知道這件事情, 向她開口說道:“聞祈這個孩子從小與衆不同, 從他出生開始, 他就對他自己的思考和行為,擁有絕對的主見和自控力。”
主見?陸蔓蔓認真聽着她婆婆的話, 确實, 聞祈做出任何事情來都很果決, 而且行動迅速,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搖擺不定。
至于自控力?
陸蔓蔓的耳根溫度兀然上升了幾分, 其實聞祈的自控力令她深有體會。婚宴上蘇舟問出了聞祈是個處男的事實,而她醉酒闖錯房門的那一晚就是聞祈的第一次, 但以那一晚上聞祈的表現來說, 他在某個方面的自控力,令她體會極深,可以說他的控制能力強大到了可怕的程度。
不然在後半夜裏, 她也不至于狼狽的一邊顫抖着眼淚失禁, 一邊向聞祈狼狽的求饒。
這能說是天才的優勢嗎?與一般普通人的大腦構造似乎并不相同。
“而且聞祈和其他孩子最大的不同, 是從小對數字擁有超強的敏感力, 精确到小數點後好幾位的計算,他都能在一秒的速度之內計算出來,看書和學習就更不用說了,他可以做到過目不忘。所以,有的時候連我都覺得納悶, 我小時候學習是還可以,但也遠遠沒到聞祈的這個程度。”許娴英對陸蔓蔓接着往下說。
陸蔓蔓坐直身體, 向對面的許娴英說了一句:“媽,如果我是你,我巴不得生出一個天才兒童呢!又聽話,又懂事,又聰明多省事啊?”
許娴英卻苦笑了一下,拿起一旁的黑咖啡喝了一口:“我倒寧願他不要這麽聰明,那麽克制懂事,我對他的要求其實只有一個,這輩子活的幸福快樂就好。”
“而我最遺憾的是,他上小學的時候,有幾年我忙着擴張商場,他爸管了他幾年。”
“聞臨這個人從小師承他爸聞滄鐵掌之下,信奉軍事化管理,對聞祈的要求也很高,所以經他這麽一通軍事化管理後,聞祈性格更加沉默孤僻,他很少表達他的情感,無論是對他爸也好,還是對我也好。”
軍事化管理?陸蔓蔓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時代竟然還會有人對自己的孩子實行軍事化管理,難怪她看到聞祈把被子疊的那麽工整,似軍訓時候的豆腐塊被子一般,原來是這樣的來由。
陸蔓蔓心裏突然浮現出了另一個疑問:“那他作為天才,上學的時候,同學們會排斥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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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曾經她親自遭受過校園裏來自于同齡人的嫉妒,自從她全票當選班裏的文娛委員,帶領着班上一群舞蹈生排演的民族舞節目在學校晚會上獲獎,而她自己也由這一次露面,一時火爆成了全校男生追捧的校花以後。
幾乎每天早上到達教室裏後,她都能從她的抽屜裏,或者是座位上發現一些意想不到的小東西。
比如,坐椅上的莫名出現的小圖釘,水杯裏被放上幾根頭發,抽屜裏翻出的寫有她的名字以及校花兩個字并被畫上打叉的香蕉皮。
那些人并不敢親自站出來和她對峙,或是表達她們的不滿和嫉妒,但這些充滿惡意的小把戲從來沒停過,直到有一次。她在全班衆目睽睽之下,一腳踹倒了自己的桌子,發了一次飙後,再也沒有人敢對她做這樣的事情了。
而聞祈是理科幾乎完全拉滿的物理和數學天才,所以她推測,針對聞祈的惡意針對,必然也不會少。
果然,許娴英的神色變得複雜了幾分,緩緩開口:
“聞祈小時候還沒發育的時候,個子在班級裏并不算高,性子又比較孤僻,跳級好幾次以後,每次都要适應新的班級環境,跟着他人高馬大年齡也比他老的同學一起學習,所以我認為他必然有被排擠過,但他從來沒和我說過。”
“他很喜歡把所有的事情憋在心裏,一個人默默承受。”
再次聽到聞祈跳級上學的經歷,陸蔓蔓更加直觀真實的體會到了聞祈曾經經歷過的困境。
即使是她随便代入一下,也會無法想象,當自己的認知程度,心智水平遠超過同齡人,而不能再擁有任何共同語言的孤獨。畢竟,在她的世界裏,朋友是她生命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據她觀察,把所有事情憋在心裏的做法也很符合聞祈會做出來的行為,畢竟這麽多天來,若不是因為那次醉酒,她從來沒見過聞祈笑。
這時,她不禁想,聞祈會不會連他自己也從來不知道,當他笑起來時,眼尾的弧度上揚有多麽好看?
“那聞祈休學的原因到底是什麽呢?”陸蔓蔓将話題引回了她婆婆最開始,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蔓蔓,有句話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許娴英的表情變得嚴肅了幾分,突然對她提出了一個問題。
陸蔓蔓疑惑的反問:“什麽話?”
“天才和瘋子,只有一步之遙。”許娴英回答了她這麽一句話。
這句話對她來說無疑是震撼的,陸蔓蔓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看過一本書《天才在左,瘋子在右》,那本書裏記錄了很多可以稱為瘋子的天才,深刻诠釋了在天才的背面是瘋子,瘋子的背面是天才這個道理。
許娴英接着往下說,她幾乎清楚記得那個時期,聞祈和她探讨時說出的每一句話:“從本科院校跳級,在MIT讀完研究生以後,聞祈幾乎掌握了一切他所需要掌握的物理知識,就像一個游戲被通關後,一切便都索然無味了。”
“他的思維陷入了一種牛角尖裏,他認為宇宙中一切事物的最終走向都是虛無。但他此前一直試圖找尋一種,這個世界裏必然會遵循的秩序,而意識到虛無的結果後,這一切的秩序便都沒有了存在的意義。”
陸蔓蔓聽的目瞪口呆,聞祈這一段經歷竟然是關乎于他思維上的這一番掙紮?
他是個秩序的守護者,陸蔓蔓确實能夠看出來,短短幾天的同居生活,她就能看出來聞祈幾乎有強迫症,比如必須物歸原處,這也是一種秩序的體現。
但随即一個匪夷所思的疑問在她腦海裏誕生,聞祈如此遵循秩序和規則,那天晚上他為什麽不直接把走錯房間的自己趕出房門去?反而和她滾了床單呢?
許娴英将她的表情變化收在眼底,嘆了口氣,每每說起這一段她對于自己的兒子,更大程度上來說是一種心疼:
“自從他陷入那種關于虛無的牛角尖裏以後,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門裏,一天也不說一句話,那樣的情況下已經不适合再留在美國,繼續研究讀博,所以我們就讓他回國,回到了家裏待着,至少在父母的身邊,我們也能夠放心一些。”
一整天都不說一句話?陸蔓蔓想這算不算某種程度上的自閉呢?于她這樣的話痨來說,五分鐘不讓她說一句話都是一種酷刑。
而且她剛剛從許娴英的話裏捕捉到了一個關鍵的時間點。
聞祈是讀完研究生以後回了國內,按照聞祈年齡的推斷,那個時候他應該正好二十歲,而據當時陸明誠給當時高三的她介紹聞祈的來歷時,對她說了一嘴,聞祈是個畢業了一年的大學生。
她瞪大眼睛,突然間明白了一件事情。當時二十一歲的聞祈,給當時高三第一個學期剛結束,剛過十八歲生日沒多久的她補課時,聞祈正處于自己婆婆所說的鑽牛角尖自閉的階段。
這一切對上後,她瞬間明白了,為何當時的聞祈給她補課時很多行為在她眼裏都很反常。
他只會默默的給她算題,算完以後只讓她自己核對答案,而當她向他問問題時,他很少回答,半天只說一句話,而且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那種。
那個時候,她也從未見到這名聞老師笑,反而在她咬手指,埋頭在紙上苦算的時候,他總是一言不發的站在玻璃窗前,一站就是半個小時以上,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望着窗外的什麽。
畢竟在她眼裏,以當時蘭女士為替她沖刺高考在校外租的那套老小區裏,外面也只有舊改的破泥爛土在瘋狂維修,吵人的機器在那轟鳴個不停,并沒有什麽好看的。
那時候,她幾乎天天跟他哥吐槽聞祈的奇葩事跡,并很多次質問她哥,這種折磨她這種社交恐怖分子,超級外向E人的尴尬補課時光,到底什麽時候能夠結束。
許娴英驟然伸出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語氣懇切:“不過,蔓蔓,你放心!聞祈現在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所以他才能再次去求學,博士畢業!現在你們也已經結為了夫妻,很多時候,我希望你能夠稍微包容他一下。”
陸蔓蔓回過了神來,也趕忙握緊了她婆婆的手:“好!我一定會盡量去理解他的!”
“那就好,其實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有一種直覺,你和聞祈真的很合适,我的直覺可是一向很準的!”
“而且你是聞祈的初戀!”許娴英欣慰的笑了一下,拍了拍陸蔓蔓手背說道,語氣裏充滿對她的贊許。
初戀?
聽到這兩個字陸蔓蔓瞬間瞪大了眼睛。怎麽回事?她問聞祈有沒有談過戀愛的時候,聞祈可是回答她談過一次的,怎麽她就成了聞祈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