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樣是正确的嗎?
第二十八章 這樣是正确的嗎?
“今天怎麽過來這麽早?”于博士剛進行完一項失敗的研究,疲累地靠坐在研究室的沙發上。
手頭的失敗資料越來越多,可用于實驗的學生越來越少。
每每想到這點,他就忍不住皺眉,久而久之,眉心留下了一條很重的痕跡,就算不皺眉,看着也有着與他年紀不相匹配的嚴肅。
“睡不着,來看看。”池雅敏銳地聞到研究室裏的血腥味,不禁有些反胃,“你又殺了幾個?查不出來就暫時停下不行嗎?”
“怎麽停?我可以停,怪物能停嗎?末日會停嗎?”于別楓扭過頭,池雅才看見他眼裏布滿了血絲,深深嵌入眼白中。
“……我說不過你。”池雅認輸,她還是接受不了随意殺人,在亮白的研究室中找了個靠近牆邊的位置坐着。
“殺人殺多了,你也變得跟怪物沒什麽區別了。”池雅環顧四周的瓶瓶罐罐。
有些裝了眼珠,有些裝了心髒,那些液體是于博士自己研究出來的。
心髒在裏面依舊能夠保持搏動,眼珠也能夠自主轉動,此刻,那些密密麻麻、顏色各異的眼珠正看着坐立不安的池雅。
時刻被人注視着的感覺很難讓人平靜下來,池雅每次來都會感到不适,過速跳躍的心髒撞得她胸腔發痛。
真不明白于博士為什麽能夠心平氣和地跟這些“屍塊”呆在一塊。
“只有我像怪物嗎?不止吧?”于別楓神經質地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基地裏哪個不是瘋子,你不是嗎?難道你認為擁有可以徒手治療的能力以後,你還算得上是個正常人嗎?”
池雅瞳孔一縮,擱在腿上的手指微顫,她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看向于別楓。
緊咬着牙沒出聲。
因為她從心裏認同了于別楓說的話,她覺得自己已經不算是普通人了。
從她發現自己僅憑皮膚接觸就能夠治好病人手上的燒傷那時起。
沒有一個正常人可以做到,江平基地裏沒有第二個人跟她有一樣的能力。
可是她并沒有接觸過被怪物感染的病人,排除了所有感染途徑,池雅甚至不知道她的治療能力是從什麽時候出現的。
“不要害怕,于博士會接受所有怪物的,來吧寶貝,既然睡不着,不如讓我研究一下你。”
于別楓眯起眼睛,眼裏的瘋狂溢出來,絲絲縷縷纏住池雅的身軀。
池雅可不能死,這個女人是他在末日以後發現的最有研究價值的實驗體——一個覺醒了異能的女人。
知道異能者是一回事,他可沒有義務告知每一個覺醒的人,這并不是他的義務,難道不是嗎?
像每一次實驗那樣,抽了兩管血出來。
“啧,顏色有點淺啊,看起來可不太健康。”于別楓不滿地搖晃兩下手中的試管。
冷眼瞥向坐在床邊用棉簽壓住出血口的池雅。
算了,看在這個女人還算配合的情況下,懶得找她麻煩了。
抽血在末日前,就算連抽四管池雅都不會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但是末日以後,抽血對她來說仿佛抽走了生命,一種身體的一部分被生生割裂開的感覺令她精神恍惚。
坐了好半天都緩不過來。
眼前朦朦胧胧地,她能看清那些眼珠跟着她的移動而轉動,心慌的感覺卻減少了,有種她馬上也會融入進去的親切感。
不能這麽想,池雅努力拽回自己的意識,搖搖頭,不敢再跟眼珠對視,低頭緊盯着沾滿血的棉簽。
刺目的紅刺激了她的神經,額頭一突一突的跳動,讓她的意識更清醒了點。
等她真正緩過神來,于博士已經粗略做完第一輪的實驗,見她能夠起身了。
彎起時刻夾雜譏诮的鳳眼,沒什麽誠意地恭喜:“血液裏沒有奇怪的病毒,恭喜你。”
欠揍的語氣真是世界上獨一份,池雅毫不懷疑于別楓的潛臺詞是“真希望你染上了奇怪病毒”。
“那真是太好了。”池雅沒什麽感情地捧場,走到一扇隐蔽的門前站定。
整個研究室內部都是銀白的機械裝修風格,很多設施池雅以前見都沒見過。
三四臺高端儀器占據了研究室的大部分空間。
但是騷包講究的于博士依然擠出來一小塊地方放了兩張綠色布藝沙發,中間放了個小圓桌。
上面是冷掉的咖啡和曲奇餅幹。
池雅剛才就坐在其中一張沙發上,但是她一點也不想再碰那些小餅幹。
也不知道是怎麽烤的,居然能烤成苦的……
從胃裏返上來的苦澀,在池雅的嘴裏久久散不掉。
但是她現在不想管,眼裏只有面前這扇嚴絲合縫地白色金屬大門。
“于博士,開門,我想看看他。”池雅擡手摸上那扇門。
入手是刺骨的冰涼,絲絲涼氣從微不可見的縫隙中滲透出來。
“又不是你的情人,整這麽深情,我都要感動了。”于別楓聳聳肩,調侃完趿拉着腳步走到池雅旁邊,伸出手指随意按在一個位置。
從那個點開始延伸出密密麻麻的淡藍色線路,飛速爬滿整扇門。
接着,門從中間如扇葉般回縮,門內的畫面展現在池雅的眼前。
更加直觀的冷氣裹挾了池雅的全身,在看清裏面的場景後,她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住了。
寒毛倒立,雞皮疙瘩不受控制地爬滿全身。
貼着四周牆壁,那些充滿了福爾馬林的艙內,放置着十幾具年輕的軀體。
不論男女,全部被開膛破肚,內髒全被挖空,肚皮裏幹幹淨淨。
他們的眼皮全都是合上的,池雅知道,他們的眼珠全部以另一種方式活在了外面的瓶瓶罐罐裏。
房間的中央則放了一張可移動的病床,床上躺着一個俊秀的男人。
他微弱的呼吸全靠連接着機器的無數條管子維持。
呼吸罩裏的霧氣近乎于無,胸口的起伏也小得幾乎看不見。
透過沒有系好的藍白病號服可以看見,他的脖頸、胸口、肚子上都有被切開後又縫合的痕跡。
最新鮮的一條傷痕在他的小臂上,那塊皮膚上的排列整齊的縫合線比其他地方的都要潔白。
“他都被你弄成這副模樣了,你還是不肯放過他嗎?”池雅近乎哀求地質問,眼裏閃過痛色。
“他都變成了怪物,我為什麽不能這麽對他?”于別楓聽她這麽說反而奇怪地笑了聲,沒覺得自己的行為哪裏不對。
“你難道不會覺得愧疚嗎?”
“他是你哥,又不是我哥,我為什麽要愧疚?”于別楓收起笑容,眼裏暗沉沉的,雙手無所謂地揣進白大褂的衣兜裏。
“你不能因為他喜歡我,就給我安上罪人的名號,我比你們都有用,不是嗎?基地可以沒有你們,但是不能沒有我。”
“……你會後悔的。”池雅哽咽着憋出一句狠話,別過頭沉默地抹淚。
等她收拾好情緒,她套上防護服,踏進房間,搬過一張椅子坐在病床前。
低聲、耐心地跟床上沉睡中的男人絮絮叨叨說着基地最近發生的新事情。
床上沉睡的男人與池雅的眉目有五分相似。
只是男人的面部輪廓更為堅毅,唇瓣更厚,使得他看起來敦厚多于靈秀。
“哥,江平基地一個月前來了幾位外客,他們都很友好,不過有個年輕男生身體不好,有先心,前幾天還因為不舒服來我們醫院檢查了兩次。”
“那個男生話不多,但是人很陽光,我覺得跟他說話很舒服,但是……”
“我看見他進醫生辦公室拿走了實驗報告的複印件,他是小偷,但是我不想告發他……”
池雅隔着防護服握緊了男人冰冷的手,杏眼中充斥着迷茫。
她低下頭,額頭靠在那只冰冷的手上,仿佛這樣就能給她勇氣。
“哥,你告訴我,我這樣做是正确的嗎?”
于別楓不愛看聽人訴衷情,随意聽了兩句後便晃悠回小沙發上,窩在上面吃剩下的曲奇餅幹。
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研究室的大門很厚,暴力破門肯定不可行,還會讓他們陷入危險。
找不到機會進去是個大問題,不過時黎知早料到了這種情況,他沒有太失望。
一個在樹林外就開始防備他們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在開門時卸下防備呢?
“還是有機會的,開關門至少要五秒的時間,我們有三秒的時間可以用。”
掐頭去尾,中間是最保險的時間,時黎知用額頭抵着秦烏的肩膀沉思。
“那池雅怎麽辦?”時黎知心想。
她又不是個瞎子,兩個大活人從她面前過去她難道看不見?
“交給我。”秦烏的頸側皮膚微顫,時黎知不自在地離遠了一點。
很快,他就知道秦烏的“交給他”是什麽意思了。
天亮之前,他們回了一趟宿舍,換上了江平基地的防護服。
他們蹲守在距離大石碑不到十米的地方,時黎知躲在一棵樹後,恰好是從石碑那邊看過來的視角盲區。
秦烏則更近一些,時刻維持着緊繃的狀态。
天光微亮,終于不再是睜眼瞎的狀态了,時黎知聽見極輕的“嗡”地一聲。
研究室的門再次打開,池雅從裏面出來,下一刻便被秦烏用麻醉槍擊倒。
整個過程持續不到兩秒。
時黎知:“!”他在門打開時就開始往門邊移動。
完全沒想到秦烏的解決方法如此粗暴。
“你沒讓她看到臉吧?”時黎知貼着地面靈活地鑽進研究室。
“沒有。”秦烏緊跟着時黎知進來,順便摘走了池雅身上的身份牌。
江平基地的防護服本身就遮住了大半的臉,只不過秦烏一米九的身高在江平基地過于惹眼。
希望池雅沒有注意到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