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胖女人叫娜娜,是個熱情的Beta大嬸。她看袁醒腿腳不靈便,幫他接了水,倒進木盆兒裏,再把方眠換下來的大棉襖堆進去。
“你看啊,弄點洗衣粉,不用太多,搓一下,就起泡泡啦。”娜娜演示給他看,“棉襖又笨又重,咱一雙手搓不過來,你就用杵子敲一敲,捶一捶。”娜娜拾起搗衣杵,照着盆裏的棉襖捶了好幾下,“這樣洗出來的衣服才軟,不硬,穿着舒服。懂了吧?”
袁醒點點頭。
娜娜自己家還有事兒要忙活兒,挎着籃子離開了。袁醒放下拐杖,在院裏坐下,學着娜娜的樣子撿起搗衣杵,用力捶了捶方眠的大棉襖。才捶一下,搗衣杵斷在了盆裏。
袁醒:“……”
搗衣杵斷了,他去方眠的工具箱裏拿了根鐵扳手出來,收了手勁兒,捶第二次。扳手是鐵制的,好好的,沒有裂,他松了口氣。可盆裏的泡沫水卻急劇減少,與此同時,盆底溢出洗衣水,漫過了袁醒的腳底。他把棉襖抱起來,發現木盆讓他給捶裂了。他再把棉襖攤開,上面破了個洞,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面濕漉漉的棉絮。
……闖禍了。
他猶豫半晌,給方眠發了條信息。
袁醒:【抱歉,我把你的衣服弄破了。】
手機滴嘟一下,是方眠回複了訊息。
方眠:【沒事兒,放着晚上我來弄。】
方眠:【中午飯我做好放冰箱裏了,你自己熱一熱哈。】
袁醒把棉襖丢了,又把壞了的木盆和搗衣杵藏起來,熱好飯用完餐,擡頭一看,追電落在窗臺,歪着大胖腦袋瞅着他。它爪子上綁着艾娃傳來的信,袁醒取下來掠了一眼,說的事情在他預料之中——反叛軍在北都沒有找到他的屍體,發布了通緝令。
袁醒在背面寫上:“內部傳遞假消息,誘內鬼出洞。”
寫到末尾,他想了想,又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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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棉襖,想辦法送過來。”
紙條交給追電,追電扇了扇翅膀,卻不動,眼巴巴盯着桌上袁醒吃剩的羊肉。袁醒給它喂了一塊兒,它心滿意足,胖嘟嘟的身子往外一躍,搖搖晃晃地飛向了遠天。追電太胖了,袁醒盯着它的背影,總覺得它會掉下來,砸死某個路過的倒黴蛋。
下午,娜娜來教袁醒做飯。
“就知道你不會做飯,”娜娜揶揄地笑,“你嫁了人,可得學一學呀。天天在家裏什麽也不做,你的Alpha會移情別戀的。話說回來,你是哪裏人啊,看起來不像是咱本地的,以前家裏很有錢吧,被反叛軍抄家了麽?”
娜娜說,綠珠灣的上城區有很多貴族被反叛軍抄了家。家裏的Alpha被殺,Omega、Beta被士兵哄搶,誰動作快,誰就能搶到一個嬌滴滴的貴族老婆。
“你能被你家那口子搶到,也算是你的福氣。我看他啊,是個好人,會對你好的。”娜娜絮絮叨叨,“我隔壁那家夫妻,Alpha天天打他老婆,可憐啊。”
娜娜教他下面、煮飯、炒青菜和蒸雞蛋。做飯比洗衣服難一萬倍,娜娜走後,袁醒思慮再三,沒有妄動。傍晚,方眠一手提溜着一個罩着棉布的籠子,一手拎着一條豬肉回家。家有飯桶,不買肉不行,方眠擔心清湯寡水的袁醒吃不飽,頓頓給他做肉吃。
方眠擱下籠子,去廚房洗手燒菜,豬肉切成塊兒,拌上紅薯粉,倒進剛煮開的熱水,熱氣騰騰,不一會兒就熟了。這時再關火,撒一把蔥花,瘦肉湯出鍋。方眠把飯菜湯端上桌,給早已候在桌邊的袁醒發碗筷,順口問:“我棉襖呢?”
“丢了。”
方眠震驚了,“丢了?”
袁醒看他神色,皺了皺眉,問:“我做錯了麽?”
方眠:“……”
破了的衣服可以縫、可以補,可是只有窮人會這麽穿,貴族的大少爺當然不懂。
他醒哥不僅是個飯桶,還是個敗家的飯桶。
算了,方眠嘆了口氣,“沒事兒沒事兒,反正你也缺衣服,正好我領了今天的工錢,一會兒咱出門買點衣服。”
袁醒知道自己做錯了,垂下眼眸,道:“抱歉。”
“真沒事兒。”方眠想到什麽,站起身,把籠子端到桌上,“你看我逮到了啥。”
他揭開棉布,籠子裏的東西顯露真面目,赫然是一只肥白的雪鸮。追電見着了袁醒,很羞愧地把大胖腦袋埋在翅膀裏,一副沒臉見人的樣子。
方眠拿筷子戳進籠子逗它,“不知道雪鸮肉啥味兒,明天我做給你吃。嗯……烤還是煮還是炖湯呢……”
袁醒:“……怎麽抓到它的?”
“我看見它在咱家附近飛,一開始不知道啥玩意兒,跟個球似的,我還以為是只會飛的雞,”方眠說,“剛好我買了豬肉嘛,這小胖玩意兒一直盯着我手裏的肉,還跟蹤我,我就問路邊店鋪老板借了個籠子,把它騙下來逮住了。”
雪鸮哀哀地咕咕叫了兩聲,眼巴巴地看着袁醒。袁醒看了看它,冷漠地無視了它的裝可憐。方眠用棉布罩住籠子,把籠子擱在角落,和袁醒用完晚飯,領着袁醒出門買衣服。
市場狹窄、擁擠,人聲鼎沸,不時有來來往往的男男女女頂着碩大的瓦罐經過他們身邊。嫁為人妻的Beta和Omega都嚴嚴實實地遮着臉,有的戴帷帽,有的佩紗巾,只能從他們裙擺下的尾巴認出他們的種族。他們穿着打了補丁的衣服,牙齒蛀得漆黑,有的一面頂着大瓦罐,一面還牽着自己流着鼻涕的小孩兒。瞧着他們頭頂那搖搖欲墜的大罐子,真替他們捏把汗。還有騾車打街上過,車棚上的鈴铛铛铛作響,有種特別的韻味。兩邊都是店鋪,售賣各色皮毛、絲巾、氈帽和長袍。
方眠和每家店老板都很熟,不管是老虎、獅子還是鬣狗,和他的關系都特別好。袁醒安靜地站在一旁,看他和老板擁抱、敘舊,順便打聽阿貍的消息。每個老板都說沒有見過阿貍,袁醒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失望。方眠不再聊阿貍,把袁醒拉了過來,向每個老板大聲介紹,“這我媳婦兒,叫袁醒,請大家多多關照,以後他來買東西記得打折!”
他們開始選購衣物。這裏的袍子有種少數民族風格,很像藏袍。方眠挑了皮腰帶和繡着雲朵暗紋的黑色帶毛領的長袍。他們進裏頭試衣,袁醒拄着拐杖不方便,方眠幫他脫下外衣。
昏暗的油燈下,他的身條挺拔修長,如松似竹,橘黃的光金燦燦,猶如松脂蜜油,在他起伏的肌理上流淌,勾勒出深深淺淺的溝壑。方眠暗暗咂舌,這哥們兒身材堪比模特。幫袁醒換上新袍子,系上腰帶。他身形颀長,這純黑長袍穿在身上,神秘貴重,不似凡塵裏的人。方眠看得有些呆了,“醒哥你好好看。”
袁醒皺眉,“很貴。”
“貴什麽貴,我給你買!”方眠上頭了,鈔票一揮,通身的行頭全部買下。
買完之後,錢包清空,方眠看着空空的錢包,心裏後知後覺地感到肉疼。
“方眠,你還好麽?”袁醒在後面問。
回頭看袁醒,一襲純黑長袍,挺拔如雪松,方眠胸口一震,又上頭了。
買得值,就算他吃糠咽菜,也要給醒哥買新衣服!
花光了錢,方眠自己沒法兒買了,袁醒一直蹙着眉,方眠不停安慰他,“明天我領了工錢自己會買啦,不用擔心。”
唉,養老婆真花錢啊,每天的收入都花得精光。細細一算,賣皮鞋換來的錢、蕭擇給的安家費,一天的工錢,一分不剩,全花光了。袁醒尚且如此,更不用說蕭蕊,方眠覺得他這輩子沒有娶老婆的命。
“我把袍子退回去吧。”袁醒道。
“不行,”方眠振振有詞,“醒哥,你打扮得好看,我每天一回家看見你英俊逼人的樣子,才更有打工養你的幹勁兒啊!”
兩人走到了家門口,月光下,地上的雪粒子像鹽巴一樣亮晶晶的。
袁醒低頭望着他,神采專注。
“你喜歡?”
“是啊,超喜歡!”方眠爽朗一笑。
袁醒撫了撫袍子上的褶皺,細心地把它拉平。
嗯,他的Omega喜歡他。
方眠推門進屋,“那些老板說,最近晚上別去東邊的十裏街,聽說那裏一到晚上就有Alpha攔路搶劫。
袁醒眉頭一皺,“那是你下工的必經之路。”
“沒關系,我早點回來就行了。那幾個人謀財不害命,真遇上了,我把錢一交就得了。”方眠脫了外套,問,“對了,咱家的盆兒和搗衣棍呢?”
袁醒:“……”
作者有話說:
敗家飯桶蛇蛇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