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英俊的少年亦來到畫展，他見賈小姐獨自一人，帶些迷茫，帶些傲慢的站在那裏，便欣喜上前。
少年：好巧，你也在。
賈小姐：你怎麽來了？
少年：我聽同學們講，這裏有畫展，便來了。你呢？不是在陪阿伯麽？
賈小姐：阿伯去忙了，我只能随便逛逛。
少年：那我來的正是時候！
賈小姐點頭，手輕輕挽在少年的臂彎。
好巧不巧，甄小姐正同好友迎面而來，不知情的少年，像往常一樣，揮手打招呼，甄小姐的好友亦如尋常，微笑回應，但甄小姐神情複雜，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少年一眼，又帶着幾分蔑視看向賈小姐。
賈小姐感到周邊空氣驟冷，她的汗毛好似立了起來。
她拽了一把少年，少年只當是小女孩耍小性，鬧了吃醋，便說：你今日怪可愛的，竟吃起醋來。
賈小姐：吃醋？哼！我犯得着嗎？跟她們比，我還是有信心的。
少年：那剛剛我只是出于禮貌，打個招呼，你怎就不樂意了？
賈小姐看着在稍遠處，同好友駐足畫前，賞畫交談的甄小姐，道：Honey，你有沒有讀過法國作家莫泊桑的boule…boule ……
少年：boule de suif！
賈小姐：你看過？是講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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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故事是講一個妓女……
賈小姐聽到妓女二字，厲聲打斷：妓女？
少年：恩！她雖然地位卑賤，但是……
少年還未說出這個故事是在嘲諷那群看似高尚，實則醜陋無比，虛僞自私的上等人，而身處社會底層，綽號為“羊脂球”的妓女，卻有一顆善良的心。
賈小姐氣憤的打斷：夠了！不要再說了，該死！她在羞辱我，她肯定在羞辱我。
賈小姐沒意識到，她所喜歡的茶花女何嘗不是妓女，只不過，茶花女是善良中帶着愚蠢，在所謂真愛裝飾下的高級妓女，而羊脂球是心懷善良，高尚愛國的底層妓女。
腦子空空的賈小姐只願品嘗那層名為真愛的糖衣，從未探究過，糖衣下藏着的人世間的悲劇，這些悲劇往往是在維護某種道德規範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下造成的。這樣的賈小姐，又怎願面對更□□的羊脂球。以她的腦子，終究無法在別人的故事裏看透現實的殘酷。
少年：誰羞辱了你？
賈小姐意識到言語間的失态，她緩和住情緒，目光看向甄小姐方向。
少年：是甄小姐嗎？怎麽會？你們家境相仿，又都是京城的，而且，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賈小姐：我讨厭她，以後你不許再提起她，更不許跟她接觸，不許跟她打招呼，不許跟她說話，更不要信她所說的。
少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瞧甄小姐的為人，挺和善的。
賈小姐自不能說出實情，但若要她立即開口說出甄小姐的過錯，又一時想不出，還好她靈機一動，道：我不喜歡她的眉毛。
少年看了看甄小姐，又瞧了瞧賈小姐，不解的說：她的眉毛不是跟你的一樣嗎？都是時下流行的眉型。
賈小姐氣道：她怎配跟我畫一樣的眉毛？而且，什麽叫時下流行的眉型？我告訴你，若不是我這麽畫，若不是在我的臉上格外好看，它怎會成為流行？
少年見賈小姐脾氣更大了，急忙哄道：你說的對！是因你先這麽畫了，格外好看，她人才效仿，才成了流行。便是她跟你畫的一樣，也比不過你美。
在甜言蜜語間，賈小姐逐漸氣消，她拉着少年往畫展外走去，道：她心思很壞，根本不向在人前那般好心，私下裏，還羞辱了我，我自是不怕她，只是擔心你。
少年聽說女友被羞辱，又聽女友在憂心，疑惑道：她為何羞辱你？是因為我嗎？
賈小姐：因為我人美呗！她嫉妒我。她肯定會胡說八道，在背地裏貶低我，我怕你信了那些謠言，誤會了我。
少年：你是對你的魅力不夠自信，還是對我的智商不夠自信？Darling！我只相信你說的。
賈小姐非常滿意，就在她要拉着少年跨出畫展大門時，少年停下了腳步。
少年：我才剛剛到，不準備陪我一起觀展嗎？聽說這位畫家，很有藝術造詣。
賈小姐：我已經逛過了，不想再逛了。
少年拉着賈小姐，走向擺放在一進門正顯眼處的美人圖，就是那副被叫做洛神，以賈小姐為原型創作的美人圖。
少年：那陪我一起看看這一副，聽聞這幅《洛神》，是畫家的得意之作。
賈小姐并未言語，她站在少年身旁，無心賞畫，一邊掩飾神情上的慌張，一邊偷偷張望四周，确認沒有老權貴和甄小姐後，才放下心來。
少年：我方才進來時，就在這幅前看了許久，當時，我便遺憾你不在身邊。
賈小姐：我現在陪你看過了，我們走吧！
少年：不急！你知道我為何想帶你來看這幅畫嗎？
賈小姐：畫的好！
少年帶着溫柔甜蜜的笑容，輕聲對擁在臂彎的女友說：畫的好！還有，我發現，畫中人，同你很像。
賈小姐警惕起來：我怎不覺得？
少年：我知道，這幅畫雖美，但美人未着一縷，說你像她，實在不妥，我的想法，太輕浮了些。
賈小姐：那你還說。
少年：大約是，世間的美人大多相似吧！畫家畫的這般傳神，想來是夢中見到了洛神。洛神美貌，你亦美貌，縱使相隔千年，仍舊有相似之處。
賈小姐見他不曾生出不好的猜測，便自信起來，試圖賣弄一下博學見聞：興許畫家所畫，并非洛神，而是三國時期，曹植《洛神賦》中的洛神。
少年：你這麽一說，确實有可能，如此再看畫中詩文，以及作畫上的技巧，方更明白畫家心意。我怎就沒想到啊！你是如何想到的？
賈小姐得意道：這有什麽好驚訝的，我不過随口說說。
少年：才女！你便如洛神一般，不僅有驚豔的美貌，還有驚世的才華。
賈小姐：不知這世間是否真的有前世今生，若真有前世情緣，甄宓應會選擇曹植相守相愛吧！
少年：我想她不會的。
賈小姐：為何？
少年：甄宓有洛神一般的容貌和才學，這樣的女子，在曾經的時代，身不由己，淪為政治的犧牲品，若是她生在當代，必會設法掙脫牢籠，在這個女子能夠自己做主的時代，甄宓不會願意被權利鬥争困住，更不會願意被他人左右，她不會選曹丕，亦不會選曹植，她會過屬于自己的人生。
賈小姐：可她愛曹植啊！同曹植一起，不就是她人生最好的選擇嗎？
少年：甄宓愛曹植，還是愛曹丕，亦或兩者都不愛，只有甄宓知道，至于後人所說所畫，不過是杜撰罷了。文人說她愛曹植，将她寫在詩裏，畫在畫裏，一年又一年，人們便以為，她真的同曹植有過什麽，沒有人問過她願不願意，沒有人在意她願不願意。
賈小姐還在思索少年所說。
少年拿出一只小小細細的戒指，這樣的戒指，對賈小姐來說，有些廉價，因老權貴随手所贈，都比這戒指貴重許多，但這樣的戒指，對少年來說，卻很貴重，那是他省吃儉用許久，才買的起的禮物。
少年拉起賈小姐的手，将小小的戒指套在她的指尖：Darling！我知道，你我的家境相差許多，這意味着，你我的愛情，會有許多阻礙。但我想懇求你相信我，再堅持一下，再等等我。很快，我們就會畢業，等我們拿到學位後，可以一起去美國。
賈小姐：去美國？
少年有些慌張的解釋：請堅定你的選擇，相信我們的愛情，好嗎？或許，或許你的選擇，會讓你失去家人的支持，但是，請相信我！我們會在美國過上理想的生活。我不怕一切反對的聲音，我只怕你不願意。
賈小姐回過神來：哦！說了這麽許多，你不過是想要我陪你去美國。
少年：不！我支持你的一切決定，尊重你的一切選擇。我只是想在你聽到家人反對的聲音前，為自己争取一次。
賈小姐：争取什麽？争取我能夠陪着你，往異國他鄉，過一無所有，辛苦打拼的生活？
少年：不會的，我不會讓你受累的！我已經找到了好的機會，只等我們畢業，等我拿了學位，我們便往美國，剛開始，是真的一無所有，或許會稍稍辛苦些，但請你相信我，以後會越來越好，你的家人能給你的，在今後，我都會加倍給予。
賈小姐：你真是天真！在國內踩着爹媽的肩頭，想要躍入上等人的世界，都不是易事，更何況，在沒有一絲人脈基礎的他國異地。
少年：不會的，一切沒那麽難，請相信我。我的父母，他們沒有文化，沒有見識，他們仍能在亂世之中，安家立業，雖不能跻身上等人家，卻也衣食無憂，能将孩兒呵護養大，奮力舉起，盼孩兒見識更廣的天地，過更好的生活。我們也可以，我們還有不俗的學識，還有衆多志同道合的同學，況且美國對有才學者，很是歡迎，我們肯定能比我的父母做的更好。
賈小姐低頭沉思，她看着手指上的戒指，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少年的祈求。
少年開心的擁住女友，仿若擁住了他的全世界，仿若擁住了他的未來，仿若擁住了明日的歡喜。
面帶笑容，一臉幸福的賈小姐，實則另有想法：我才不要過窮日子，更不要過苦日子，我受夠了！阿伯不是我想要的，你也不是，我要的是世家權貴，是正頭夫人，是上等人的體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