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 造反
夢境回憶·造反
和天災內鬼的賭局,是我證明自己推想的唯一方法。
為此,就算付出提前喪命的代價,我也在所不惜。
某人會在我徹底失敗後,向父親傳達我的意志,和我用血淚換來的破局關鍵信息。
穩賺不賠!
“奇了,真如那老不死的所料,你來的這麽準時?”
天災的內鬼,已經被人類文明,同化到如此地步了?
口癖,俚語,張嘴就老不死的。
外觀,情狀,毫不違和之姿态。
我都錯覺這是人類高層一早潛伏在敵營的暗子!
可惜,現實沒這麽美好。
“說吧。我來,就是和你賭命的。多餘的前戲省了,什麽局,怎麽賭?”
我虛張聲勢。
脫離大廈不久,又遭父親那番作為的刺激,我整個人的精神狀态不過強弩之末。
盡管生生吊着一口氣趕來,可無論如何,也不該教敵人看輕!
“怪不得天災如此注視。你的傲慢确實獨樹一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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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鬼皮笑肉不笑的誇贊,我臉色微沉:“你他媽要磨叽到什麽時候!”
它甚至在陰陽怪氣:“就是養氣功夫不到位哪!好好好,我不繞圈子。
賭局,很簡單。你也許已經知道,我們希望剝離人類的念,為己所用。當然,有些,哦,你們所謂的怪誕,手法是粗暴了些。這也是我看不上他們的點。
于我而言,侵略可以,痛快些;折磨也可以,徹底些。結果,他們一邊将戰争說成拯救,一邊将征伐弄的複雜。哼,優勢就是被這樣作沒的!等他們消耗幹淨,你們地球,也該我做主了!啊說多了,回歸正題。你發現這棟小區裏的人類了嗎?”
內鬼笑眯眯看過來,眼裏深不見底。
我只能謹慎應答:“工作日,他們都在工作崗位上。”
“真的是這樣麽?不,你心裏清楚,這裏安靜的詭異對吧?”它語氣中充滿了惡趣味:“他們,唔,有接近幾萬人?都是我們這場偉大賭局的組成部分吶!”
幾乎要克制不住下意識的發抖。
這一局賭上的性命,原來不止我自己。
還有幾萬人,要一起陪葬。
聲線的不穩被我努力嗆聲掩飾:“少吓唬我!你如果真這麽厲害,何必大費周章設局?”
“當然得試試合作夥伴的成色。目前天災沒有能力消化地球所有人豬。他們不願承認,采用了一種損耗極大、效率極低的戰略,那便為愚蠢買單吧!唔,你們人類有句話說得很妙:攘外必先安內。等天災铩羽,他們總歸會清醒,做出正确的選擇。那時,我掌控戰争遺産,已非同日而語。所以,你無需知道,我有沒有這樣的能力。
你只要确認一個現實:我可以不顧一切抽幹這幾萬人豬的念。當然,離開念,他們還算不算你們人類定義的活着,我并不在乎。我只好奇,你能做到什麽程度。你,如果能先我一步,從他們身上,取得濃度讓我滿意的念,就算你贏。
為此,我可以給一個解救你同伴的機會。等我蠶食天災遺産時,你們必須有所犧牲、有所配合、有所抉擇。那樣,在我們的合作範圍內,經過協商,我可以在未來為你們人類提供一定保障。”
原來天災熱衷于在精神層面折磨人類,從不是我的誤判。
內鬼,只是和他的同類理念不和。
它傾向于,更激烈、徹底、極端的手段進行掠奪。
它認為,目前天災的所做作為,是一種可笑的資源浪費。
所謂剝奪人念,其實,大廈怪誕早借老板之口點明——讓人感受絕望的游戲!
那時我終于明白,內鬼和我的賭局,實際上,是要我生生摧毀同胞的生機和信念。
它要借我之手,讓這所小區的每戶人家,感受絕望的摧殘。
濃度!
不達到內鬼需要的程度,根本不算贏!
這是一場,毫無公平可言的賭局。
我這樣做,也未必就能如它所說,成功剝離人念。
它更有可能是在挑撥和考驗:我究竟敢不敢對同類,決絕地舉起屠刀!
一旦在同類面前摧毀某種信任,就算我和其他人以後有什麽“救世”之舉,猜疑鏈永不會消失,自辯空間将不複存在。
好絕的手段,好毒的心計!
“寶兒,你還有底牌,你還有我!這點,你對那老家夥都沒透底。所以,我們還能配合着,演一場大戲!”
某人是在說父親。
我對父親瞞下了他在大廈裏的所作所為。
他是我僅剩的依仗,我容不下,對他而言,一絲一毫的威脅。
他一席話,像是我漿糊般的腦子裏,突然湧動的泉眼。
某人這辦法,也許是唯一破局的可能。
人類,适應性和自我修複能力奇強。
這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也大抵是所謂的神,頗為僞善的一丁點“偏愛”。
我可以在瞬間摧毀他們的意志,輔以最常見的手段——話療。
只要某人,可以動用未知的神通,給他們留下一線生機的希望。
可是,失去了實體,他還有這等能力嗎?
“如果我知道,你自廢修為的代價,是這幾萬人的存生之志,我寧願當時就被大廈困殺原地!”
“不,寶兒,我可以做到的。代價遠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大,別再瘋狂腦補了!”
“好。算我信你。大不了,以後同下地獄。”
我不帶感情的轉頭,踩踏在同類的脊梁之上,走向異化自我的不歸之路。
“您頂梁柱一樣的兒子?哦,他不是出差,因為前幾天就被我買兇做掉了,明天會有他意外身亡的新聞報道。誰叫他搶了我晉升的機會。”
“女兒?真可愛呀,被那些流氓輪番侵害的時候,哭的可美了。”
“你老公?嗯,之前廢了他,你知道的,醫療事故嘛,這說不準的。”
“你老婆正被逼債呢,她是不是和你說去旅游了?不是的,她很快會被販賣出境,為什麽?我看她不是很爽,理由足夠嗎?”
“很遺憾,您老子女衆多,沒一個願意幹點人事。他們合夥把您全權托管給我們機構,免費的那種。我們實驗室,剛巧需要一批活體。不錯,您身體看起來很健康嘛!”
……
此類對話,我每敲響一戶人家的防盜門,就會發生。
內鬼的力量,讓這些人無論聽到什麽荒誕可笑、毫無根據的話,都會瞬間信以為真。
我脫口而出的內容,絕不是無的放矢。
一個人的家裏,留存着他活在這世界上的所有痕跡。
他的生活現狀、他的人際關系、他的隐秘悲喜。
只要你有一雙足夠狠辣的眼睛,和一副精于算計的頭腦,你就能如同踏入其他野獸領地的我一般,環視周圍,锱铢必較,盡收眼底。
某人會以何種方式,為這些正在被我摧毀精神的家庭留下後門,我來不及深想。
也許是托夢,也許是幻術,也許是玄學上其他我難以想象的神通,也許只是他臨時編來安撫我的托詞——
他這位鬼神,可以不在乎除我以外其他的人類。但我知道,就算并不情願,他也會為我的選擇,付出所有。
我和內鬼的賭局,最後怎麽贏的,我根本不記得。
我只知道機械的、麻木的,成為闖入別人家門的不速之客,如同冷酷的死神,宣判一個即将泯滅他們精神內核的殘忍“真相”。
代價。
我證明自己推想、有機會在賭鬥中決勝大廈的代價。
規則。
天災手下,主宰領域的怪誕,确實遵守着某種,讓內鬼嗤之以鼻的規則。
“你很不錯!喏,這個本子,算是彩頭。你在這上面寫下的內容,不會立刻驚醒他們。我也算是給你和你的同伴,一個安靜商量反擊戰略的空間。至于你要如何回歸那裏,我可不能插手。祝你好運,被天災注視的年輕人。”
那是本覆着皺褶絨布的筆記本,看起來和家裏老人經年用着的通訊錄沒有兩樣。
我侵着汗、血、淚液,感受着某人精力稀薄的喘息,一撇一捺,劃下誅神的筆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