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生
第6章 重生
嘴上說着正宮要有覺悟和氣度，沈嘉木還是第一時間往健身房趕。
天高雲淡，法國梧桐枝繁葉茂，薄薄的雲層上有噴氣式飛機劃過的白色軌跡。隔着寬闊的馬路，桑陌和馬大偉有說有笑，表情生動鮮活，看得出來他們相處很愉快。
沈嘉木只覺陽光過分焦灼明亮，刺得他眼睛疼。
綠燈亮起，站在樹下的沈嘉木目光緊緊追着連發色都十分相配的兩人并肩走過來，與他錯過，相背。
他想裝作邂逅将這副和諧的畫面狠狠撕裂，雙腳卻釘在地上，寸步也挪不開。
看熱鬧不嫌事大并且一定要在第一現場吃瓜的歐陽逸緊随其後，将這一幕紮紮實實看在眼裏。見沈嘉木活脫脫一幅自己老婆和別人跑了被綠的模樣，心裏為發小暗掬一把同情淚。
歐陽逸拍拍沈嘉木僵硬的肩，“人都一起健身就差捅破窗戶紙了。別說這老外撩妹真的是屁股上放暖瓶，有水平。”
沈嘉木重重吐出一口氣，冰涼涼的目光刮向歐陽逸，“他有張良計，我就沒有過梁梯？孫子兵法我幼兒園就玩轉了。”
一句話把歐陽逸的童年陰影勾出來了，“對，小時候一起幹壞事，明明是你出的主意，最後都是我背鍋我挨打。你他麽真真是二十四K純王八蛋。”
*
早在兩個月前的暑假，桑陌每天和公司研發部一起加班。如今視頻播放量連創新高說明她目前的路走對了，她的拍攝內容正是觀衆們需要的，只要抓住流量繼續滿足消費者的需求就可以打開花綻的知名度。
上輩子大火的單品必須快馬加鞭在市場空缺時研發出來，搶占市場份額。刀鋒刷、細節刷、點彩刷、膨脹色腮紅，收縮色腮紅、三色遮瑕、啞光高光、卧蠶筆、适合打底的裸色唇膏……這些價格不高又實打實好用的小單品一下子闖入大衆視野，銷量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地呈現井噴式增長。
槍打出頭鳥，難免會出現有心之人在評論區帶節奏。Up主收了多少推廣費，期期給花綻做廣告？口口聲聲姐妹們小夥伴們，拍視頻是次要，帶貨才是主業吧？
這些質疑從第一期視頻開始就不曾間斷，随着視頻經常上熱門，有很多粉絲@她要看露臉視頻。
一不做二不休，桑陌幹脆帶上設備去生産車間拍了期vlog。視頻發出當天，花綻某博的官方號緊随其後轉發了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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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綻：感謝大家的認可和支持！我們家的大長公主漂亮吧[比心][得意]//花花愛化妝：一起來看化妝品是怎麽生産出來的……】
——所以，小姐姐是花綻董事長的女兒？
花綻：嗯嗯，親生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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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綻：不給不給，我們家小氣着呢
和消費者互動的官博誰不愛呢，評論區裏快樂得像是開聯歡會，又引了一大波流量。
桑陌為了剪視頻熬夜，已經連續三天邊喝牛奶邊踩着點進教室。好想吃頓熱氣騰騰的早飯啊！
中午和晚上還能讓室友帶飯，早飯不能幫忙帶呀。蘇瑾欣和安悅瑤是吃完飯直接去教室，林娅霏更狠，先早起上早自習，然後再去吃飯。
肉包子大馄饨、紅燒牛腩粉、豆漿油條、手抓餅烤冷面……桑陌晚上捶着床板發誓明天一定要早起半小時。
第二天，桑陌被蘇瑾欣和安悅瑤晃醒，迷迷糊糊坐起來。
“桑桑，起來吃早飯了！”
“快點快點，馄饨要泡軟了，油條也要趁熱吃。”
十分鐘後，桑陌坐在小桌子前，吃一口夾了肉松烤腸的手抓餅，滿足地眯眯眼。她指着堆滿桌子的豐盛早點，“這是怎麽了？”
安悅瑤咽下嘴裏的包子：“這都是校草送來請我們吃的。”
桑陌咀嚼的動作一頓：“哪個校草？”
不會是沈嘉木吧。
“沈嘉木啊。”蘇瑾欣咬着筷子頭，察覺到不對勁，竹筒倒豆子全講出來：“早上我們剛出宿舍樓，就看見他等在那裏，說是給我們整個寝室帶的早餐。我們以為你知道的，所以……”
呵，圍魏救趙，堂而皇之收買她室友是吧。
安悅瑤也放下筷子，“我們是不是不應該吃。”
桑陌搖頭，“吃吧吃吧，買都買了。”
浪費不說，這錢還是她出的呢。
蘇瑾欣：“哦，他還加了我們微信，說……以後他每天都送早餐來，我們下來取一趟就行。”
呵呵。
周六上午，睡到自然醒的桑陌拉開卧室門，走到樓梯口，就聽到母上大人杠鈴般的笑聲。
看到不該出現在自家客廳的人，她挑眉問： “你怎麽在我家？”
任婷婷先開口道：“嘉辰在公寓洗澡不小心摔斷腿，你苗姨昨天飛去照顧他。”
沈嘉辰是沈嘉木大哥，工商管理碩士畢業後一直在國外開發海外市場。
沈嘉木接着道：“我爸要出差一個月，家裏沒人，我孤單。”
怎麽會沒人？司機、保姆不是人？十歲的孩子都不用家長二十四小時陪伴了，更別說二十歲的成年男人。
兩家關系本來就好，沈家這麽多年來對她們孤兒寡母頗為照顧，任婷婷同情沈嘉木突然變傻，熱心地安慰他：“沒事沒事，你就把這裏當成自己家，別客氣。”
沈嘉木露出乖巧溫順的笑容，“謝謝媽媽！”
兩家鄰居多年，寶貝女兒喜歡沈嘉木，任婷婷心裏是把他當半個兒子待的。現在沈嘉木腦子壞了，任婷婷沒計較稱呼問題，答應得痛快。
“……哎，都是自家人自家人。”
桑陌：“……”
怎麽能叫媽叫得這麽自然？
任婷婷又問：“吃早飯了嗎？沒吃就在這兒吃，今天早飯有你喜歡的豉油皇炒面。”
“好。”
餐廳裏，被左一個媽媽右一個媽媽叫得腦仁疼的桑陌和沈嘉木相對而坐。
沈嘉木很會來事的剝好雞蛋遞過來，桑陌接過咬一口，“你家阿姨沒做早飯嗎？”
沈嘉木也給自己剝了雞蛋：“家裏就我一個人，我給她放假了。”
看吧，早有預謀。
但是自己又不能把他怎麽樣，好歹他現在是個可憐的“病人”。
沈嘉木吃了兩口炒面，站起來熟門熟路從冰箱裏找出阿姨做好的凍檸茶，非常不把自己當客人地倒了一杯，問：“你要喝嗎？”
桑陌把杯子推過去，“你真一點不見外？”
沈嘉木振振有詞：“媽媽讓我把這裏當自己家。”
桑陌小時候暈車，長大後好多了。一會兒要坐兩個小時的車，所以沒敢吃太飽。
她端着水果盤站起來，沈嘉木指着她的盤子：“你不吃了？”
桑陌點頭。
沈嘉木手臂一伸，端起她剩下的炒面倒進自己盤子裏，毫無壓力地吃掉。
一般來說大帥逼都事兒多，上輩子的沈嘉木也是。他從不吃別人碗裏的東西，更不用提剩菜剩飯。後來他們結婚，她吃不掉的他偶爾會順便打掃。
現在，看着沈嘉木極其自然地吃着她的剩飯，桑陌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
到郊外墓園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十一點了。任婷婷不認為對丈夫的思念是靠這一座墓維系，她相信丈夫也舍不得女兒清晨五六點起來為他祭掃。
墓園裏沒什麽人，很安靜。有工作人員定期維護清理，他們把墓碑把重新擦拭一遍，沒費什麽力氣。
沈嘉木把準備的貢品遞過去，任婷婷擺上鮮花，桑陌為爸爸倒酒。這麽多年過去，母女倆站在這裏已經不會再流眼淚，反而像唠家常似的把近況對着照片細細碎碎說出來。
任婷婷把女兒誇了又誇：“老桑啊，我和你說，咱們女兒現在可優秀了。女兒考進A大，你應該挺驚訝的吧，她小時候因為不寫作業經常被叫家長。我本來以為她高考超常發揮再加上運氣好，現在我已經不這麽想了。你知道她多有想法嗎，最近……”
任婷婷這一誇誇了半個小時，把桑陌誇得老臉泛紅。
最後看時間不早，任婷婷結束誇誇誇，回頭瞧見沈嘉木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把人拉過來：“老桑，隔壁沈家的小兒子，和咱們女兒一樣大，你看，也長成大小夥子了。”
沈嘉木深深鞠躬，比高考後被自家老爸叫到公司幫忙時向所有大股東自我介紹還要鄭重：“爸爸好，我是沈嘉木。”
桑陌：“……”
啧！沒眼看。
任婷婷定的是半山腰的溫泉酒店，因水質好、水溫高、自然風景優美被稱為海城第一湯。
酒店一共七層，整體設計返璞歸真簡約大氣，全玻璃幕牆，能一眼望見窗外連綿起伏的群山。
溫泉有各種功效池，用雅致的屏風半圍擋住。當然私密性更好的是帶私湯的房間，二十四小時供客人随意使用。
任婷婷訂了兩個房間。
辦完入住後，三人先去自助餐廳吃午飯，飯後任婷婷約了理療師。
在電梯分開的時候，沈嘉木問：“您一會兒泡溫泉還是爬山？”
在前臺桑陌看到景區新開了玻璃棧道，“我想去走玻璃棧道。”
沈嘉木立刻道：“我也去。”
桑陌看他的目光像看拖油瓶。算了，沈嘉木拍照技術好，當個免費勞力也不錯。
“以後不用您啊您的，否則就不許跟着我。”
“只有我們兩人的情況下也不行嗎？我覺得……那樣比較有安全感。”
這是認知混亂後遺症嗎？
桑陌無奈點頭。
兩人回房間簡單休息之後，換了衣服一起出門。桑陌輕裝上陣，背包裏只有一瓶水和手機。
電梯裏，她看着沈嘉木鼓鼓囊囊的包：“你帶了什麽？”
“嘩啦”一聲，沈嘉木拉開背包拉鏈。
水、面包、可樂、薯片……這也就罷了，指南針、專業救援繩、雨傘、防風打火機、GPS、登山杖、頭燈、強光手電、碘酒棉棒、創可貼……以及熒光棒？
桑陌：“我們今天沒有戶外徒步項目。”
沈嘉木把包重新背上：“有備無患，我查過資料，玻璃棧道安全事故挺多的。”
桑陌：“……有你在，我真是好有安全感。”
玻璃棧道地點在下山途中，總長大約兩公裏。桑陌不想太累，選擇坐纜車上山。
沈嘉木除了芒果過敏，還有劃痕性荨麻疹，不嚴重，也就是能用指甲在皮膚上寫字的程度。
兩人面對面坐着，桑陌從他露出的領口隐隐能看到肩頭被背包勒紅的印記。
桑陌巴掌大的斜跨包不能再裝下任何東西，于是拎過沈嘉木的背包，把面包飲料薯片都取出來，“吃吧。吃到肚子裏轉化成能量，也算是減負了。”
于是，安靜的纜車內響起“咔嚓咔嚓”嚼薯片的聲音。
沈嘉木突然笑了一下，“我有種吃吧吃完了好上路的感覺。”
桑陌白他一眼：“別說不吉利的話。”
站在玻璃棧道的起點，桑陌腿有點打顫。
這麽高的嗎？
上輩子她走的時候沒覺得這麽刺激呀？
桑陌僵着身子，扶着欄杆的手沁出手汗。好容易走到三分之一處，一直不敢看腳下的她餘光中看到萬丈深淵古木森森的青山，一顆小心髒差點沒從喉嚨蹦出來。
往前走還有幾十米，後退也不行，嗚嗚嗚嗚！
就在這時，腳下的玻璃突然咔地裂開，清晰可見的蛛網般的裂縫迅速擴張。
一切來得太快，毫無征兆。桑陌心髒驟停，整個人吓得驚叫出聲下意識蹲下。
身後一股大力襲來，将她緊緊地完全攏住。緊緊相擁中，心跳也撞在一起，激烈得仿佛要撞破各自的胸腔。
出自本能的恐懼，讓桑陌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命抓住沈嘉木腰側的衣服。
她要死了嗎？
剛剛重生就要死了？
怎麽能這樣？
老天爺，算你狠！
不知過了多久。
“能站起來嗎？”
沈嘉木灼熱的氣息打在桑陌耳邊，嘴唇翕張間輕輕刮過她嬌嫩的肌膚。
而他的聲音，細聽之下，繃得像拉滿到極限的弓弦。
不到二十歲從未和異性親密接觸的男大學生，清涼的山風吹拂下，透明的汗珠順着流暢淩厲的下颌線，滴答滾落。趙昕陽說女孩子香香軟軟，特別好抱，原來是真的。
“我們，我們沒死嗎？”桑陌白着臉緊閉着眼問。
沈嘉木屏住氣，聲音低柔，“這是棧道新增的特效，你摸摸看。”
說話間，他覆着桑陌的手引着她摸到動畫效果結束，完好如初冰涼光滑的玻璃棧道。
桑陌瞪大眼，緊緊盯着玻璃，半晌長長松了口氣，整個人仿佛被掏空般軟趴趴地向後直接坐倒在棧道上。
她這才聽到周圍游客善意的笑。
丢不丢人是其次，吓死是真的。
虛驚一場讓桑陌三魂七魄飛了一半，雙腳踩在地面仿佛踩在虛空的雲裏，深深淺淺。
好容易走到玻璃棧道的觀景臺上休息，桑陌一屁股坐下再也不想起來，她後背直到此刻還是濕的。
“您還行嗎？休息一下，我們坐索道回去吧。”沈嘉木遞給她一瓶打開的礦泉水，“出來玩不要勉強自己，沒必要花錢買罪受。”
桑陌：“那我現在坐索道，玻璃棧道的錢也不退，不是花了兩份錢買罪受？”
沈嘉木盤腿坐在地上，“腦子這麽清楚，看來是緩過來了。”
哪個腦子進水的缺德設計師會在玻璃棧道上設計碎裂特效？
經歷生死瞬間，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桑陌望着沈嘉木，心情複雜：“你怎麽想的？那種情況下怎麽不跑？”
是什麽讓他違背趨利避害的本能留下來？
非常有贅婿自覺性的沈嘉木一本正經：“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桑陌：“……沈嘉木，你有沒有發現自己有點烏鴉嘴。”
沈嘉木一往情深地言之鑿鑿：“就算是烏鴉嘴，我也只想做您一個人的。”
好一個天打雷劈詛咒似的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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