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腫了
第15章 腫了
◎“鐘婧,下次你想親我,不用再問我意見。”◎
年末最後一天, 滬城夜裏的溫度低至零下。
鐘婧在蜻蜓點水的一個吻之後,後撤回去打量他,食指輕滑過他高聳的鼻梁, 然後落到他唇邊,反複摩挲着他剛被她親過的地方, 像是看一件工藝複雜的飾品, 眼裏意味不明。
尹迦丞輕笑, 問她:“你在幹嘛。”
鐘婧縮了縮脖子,正經嚴肅:“在牢記我老公的臉,争取下次你和星星一起出現的時候, 也認出來你。”
她說自己眼睛裏有星星, 大概率是醉的不輕。
鐘婧平生第一次和人接吻,是借酒行兇。
而第二次,是被人反攻。
沒有經驗, 沒有技巧, 鐘婧水嘟嘟的唇貼上來時, 盡管沒有多餘的動作, 尹迦丞的第一反應還是失去了所有反應。
濃郁的酒精味道,不及奶油味甜,卻麻痹人的神經。
鐘婧哄人的技術生澀卻大膽,他縱使有再多委屈,也頃刻間全部瓦解。
尹迦丞閉眼, 在一霎的遲疑過後,被鐘婧輕舔過的舌尖已開始有了自主意識, 輕易就攻入城門, 像目的并不是吻她, 而是争奪她口中殘存的酒香。
鐘婧突然被他伸向後背的手按住, 重心不穩直直跌進他懷裏,尹迦丞悶哼一聲,被她靴子撞到的膝蓋輕微的痛,微張開腿把她兩條腿夾住不讓她動。
腿不能動,唇齒卻不甘下風,與尹迦丞一番鬥智鬥勇,拉他一同沉溺于這個凜冬熱吻。
冰冷與冰冷摩擦,原來也能生熱。
尹迦丞于冷風中打了個寒顫,輕咬了一口女人的下唇,放棄繼續讨伐。
終于把人按進車裏,後排空間大,他将她放倒在座椅上,找了個抱枕給她墊腦袋。
人去到前面開車,十幾分鐘的車程,依舊不夠他平複今晚的心情。
單元樓下的停車場,午夜依舊有車進進出出,尹迦丞将人從車裏抱出來的時候,鐘婧已經眯着睡着,等樓梯間炫目的光惹她醒來,人卻不安分地開始嚷嚷着頭痛。
尹迦丞輕聲哄着:“馬上到家,哪裏痛一會兒我給你揉揉。”
鐘婧不買賬,蹬着腿就不好好給他抱,尹迦丞在電梯裏把人放下來,在明亮的燈光下清晰可見她白皙的一雙腿,自己往她身前擋了擋,隔絕開一樓進電梯的另一個男人。
鐘婧像沒骨頭一樣在尹迦丞懷裏亂蹭,突然想起來什麽,出了電梯就将尹迦丞推到牆邊上手去解他內裏襯衫的紐扣。
尹迦丞一把将她手按住:“你在做什麽?”
女人貓一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說:“知道老公身材好,但不知道有多好,想摸一下。”
尹迦丞:“……”你認真的嘛?
借酒行兇,原來是為她鐘婧量身定做的詞。
尹迦丞抿唇難掩笑意,他忽然想起高中時那個和傅芮喬在課間操時,你踢我一腳我踹你一下的鐘婧,她也常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和同桌一起翻一本不知道什麽書,兩個人笑得前仰後合,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功課和玩鬧兩不誤,那才是記憶中鐘婧的樣子。
工作以後的鐘婧沉穩太多,大部分時候他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她都是随意不拘地與他相處。
尹迦丞喜歡她的這種不拘,像是把他當自己人。
但又覺得她還是收着許多脾氣,不複從前的活潑和熱烈。
喝了酒暴露本性,她原來……也有偷偷觀察過他。
一門兩戶的房子,對面鄰居應該是在聚會,這時候電梯門又打開,出來一男一女,挽手看了眼門牌,去往對面走。
看到牆邊這急不可耐的兩人,以為也是一起來玩的房主的朋友,好意提醒:“對面門口裝了攝像頭的,二位稍微把持一下。”
尹迦丞心一橫,将人抱起,去輸入密碼解鎖開門。
剛才社牛的一男一女頓時不說話了,識趣地知道是自己多管了閑事,把對面的門鈴按得一個勁兒地響。
總算回到家裏,入戶的鞋櫃足夠大,尹迦丞把鐘婧放着坐在換鞋的圓椅上,給她脫了那長長的筒靴,拉鏈拉下來,露出內裏純黑色的及膝長襪。
鐘婧還癟着個嘴:“小氣鬼,摸都不給摸。”
給她和自己都換好拖鞋,尹迦丞把換下來的鞋子收進鞋櫃,把客廳空調打開,把人放到沙發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毯子把她的腿全蓋住。
年輕要好看,老了腿先廢!
尹迦丞知道她不抗凍,自己一個人躺被窩裏好半天腳都是涼的,充電熱水袋一般能維持的時間只有二十分鐘。
所以基本躺在床上二十分鐘沒有睡着、或者晚她超過二十分鐘的時間躺上床的話,尹迦丞就能感覺到她那雙往他腿上拱的腳。
男人的身體是天生的火爐,尤其他這種常年鍛煉生活規律的五好青年。
上次鐘婧旅游回來,尹迦丞去鐘雅茹那裏接她,進了一次她的卧室,床上有只很大的粉紅豹,他猜測鐘婧以前睡覺的時候習慣摟着,所以他們躺在一起的時候,她睡着了搭過來的手會是那麽自然。
等室內空氣暖和,尹迦丞才去脫鐘婧身上的外套,她臉上酒精染上的紅與毛毯顏色幾乎要融為一體,尹迦丞低笑着去看她嘴唇上被吻花了的口紅,一臉精致的妝容唯獨被嘴巴破壞了整體性。
尹迦丞猶豫片刻,他原本可以沖一杯蜂蜜水給她喝,等她清醒一點兒,叫她去洗澡。
就像鐘婧對待他那樣。
可他并不想那樣,他想看她醉着。
尹迦丞想起她最為在意的皮膚保養,不能讓她就這樣過夜,他要給她先把妝卸了。
于是去浴室裏找卸妝的東西,從前沒有細細看過鐘婧在洗手臺上擺的那些瓶瓶罐罐,如今臨時抱佛腳一瓶一瓶看過去,沒有看到所謂的“卸妝水”,思慮之後決定向傅芮喬求教。
尹迦丞拍了瓶瓶罐罐家族的照片發給傅芮喬,問她卸妝應當怎麽卸。
傅芮喬答疑解惑:【紅色蓋子那個卸妝水,你拿那個小片的化妝棉倒上給她擦臉,然後用那個白色的潔面慕斯給她沖洗。】
傅芮喬原本以為春宵一刻值千金,沒想到尹迦丞這厮居然大半夜研究起來這些,猜測是兩個人冷戰還未和好,于是又主動扮演起和事佬,問他:【明天你們都休息吧?】
尹迦丞和傅芮喬對話不多,基本都關于鐘婧,她如此問,尹迦丞直覺是有事找,誠實回:【是。】
知世大小姐:【聽婧婧說尹醫生廚藝不錯,明天元旦我和左修文去你們家蹭飯,順便把婧婧的車給你們開回去,歡不歡迎?】
對面遲疑許久,漫長的“對方正在輸入……”之後,上善若水回複:【左修文?】
知世大小姐:【今天在KTV忘了給你介紹了,你們醫院的左修文,你們應該認識的吧?】
上善若水:【?】
知世大小姐:【別誤會,他現在已經離婚了,我不是小三。】
上善若水:【你和他?】
知世大小姐:【我們曾經分分合合在一起過五年。】
尹迦丞像被雷劈了一樣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種假設:
如果說,和左修文有感情糾葛的人是傅芮喬……
那麽——
尹迦丞看向鏡子裏的自己,男人面無表情的盯着手機屏幕的對話內容,心裏仔細盤算了時間,他敢打賭,鐘婧和傅芮喬之間的友誼,絕不會允許她們喜歡上同一個男人。
如果當年鐘婧真的明目張膽地喜歡過左修文,那麽傅芮喬絕對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所以逆否命題,傅芮喬和左修文之前在一起長達七年,那麽也就說明鐘婧絕對不可能喜歡過他。
尹迦丞整理好這個邏輯,問傅芮喬最後一個問題:【大二那年,你是不是在操場向左師兄告白過?】
等待并不漫長,他數了數自己的心跳,在跳到第十七下的時候,對面回複:【操,好漢不提當年勇!】
尹迦丞徹底收起手機,讷讷地拿着卸妝的工具去客廳看橫躺着已經睡着的女人。
幾乎就要湊到鐘婧臉上和她貼着。
越看,越覺得自己該死。
左修文是在三年前突然來的華山醫院,在此之前尹迦丞已經幾乎快要遺忘這個人了。
左修文大他三屆,鐘婧離開滬城去北大讀研的那一年,他正好畢業。
那時不知是聽誰說的一嘴,才知道左修文是津城人,八年制畢業後在滬城沒能進入自己喜歡的醫院,故而回北方去發展了。
偏這麽巧,鐘婧也說以後要留北城發展。
根本沒有作其他的假設,尹迦丞再也沒有刻意去打聽鐘婧的近況。
他不會去北城,他在她的世界裏從來就沒有過姓名。
尹迦丞曾經在鐘婧看不見的角落裏暗戀過她八年。
那之後,他也不知道自己對她還剩下什麽情感。
-
不知過去多久,尹迦丞給鐘婧清潔完臉上的妝,又取了熱毛巾給她淺淺擦過四肢,将人抱進卧室,給她換了睡衣捂進被子裏。
簡單沖了澡,尹迦丞去客廳把蛋糕放冰箱,再回來時,鐘婧已經徹底睡着關燈後一室黑暗,他必須将人抱進懷裏才能确定她就在眼前。
那晚他躺在飄窗上被她拉着說話,她說她從小到大都很難喜歡上誰。
那時誤以為她是不願吐露,竟原來,都是誤會。
如此一想,便不得不把懷裏的人圈得更緊一些。
鐘婧從沒試過這樣睡覺,不知是哪裏不舒服,嘟囔了一聲,胳膊不知從哪裏伸過來往尹迦丞身上探,沿着襯衣領口 ,解了他上方的一顆紐扣,大概以為是在做夢,她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問他:“吃什麽長大的,全是肌肉。”
說着鼓起嘴來搖了搖頭:“硬邦邦,根本戳不動。”
尹迦丞感覺到剛戳在他胸口的手撤了回去,腰肢扭動,嫌熱。
他反攻回去,去戳她軟乎乎的臉。
她的呼吸還殘存些許酒香,他只是這樣抱着她,便也感覺到新一輪的醉。
鐘婧主張讓一切自然發生,所以,他便不再忍耐。
壓抑不住胸腔裏翻滾的熱潮,喉結滾動,尹迦丞按住鐘婧還在往後退的腦袋,咬上那口紅潤飽滿的甘甜。
兩人呼吸相交,他能感覺到她的喘息加重,壓倒性地攻占唇舌,手指插入發絲,他不再像第一次那般淺嘗辄止,細細密密的吻伴随吮吸,兇悍又急促,帶着些懲罰的意味。
像小時候喜歡咬吸管,吸、咬,又怕她壞掉。
也不知是懲罰鐘婧胡亂摸過來的手,還是懲罰他默認誤會的這些年毫無作為。
不敢想,如果和她相親的是別人,如果娶她的人是別人,如果……
吻愈加滾燙,他勉力控制分寸。
怪這夜太黑,壓抑得人想要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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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婧沒有想到元旦放假居然還要早起,被尹迦丞叫醒的時候她的暴躁肉眼可見。
“尹迦丞!放假讓我睡個懶覺怎麽了?!”鐘婧揉着腦袋從床上坐起來,屈服于尹迦丞每次叫起床的方式。
不是,誰家老公大早上買早飯拿到房間裏來饞人的啊?
還買的小籠包,一口咬下去滋滋冒油的那一家,這玩意兒它也不能在床上吃啊!
鐘婧起床,感覺到室溫異常的溫和,她猜測家裏空調開了一整夜,沒披外套就去了衛生間洗漱。
昨晚的記憶只停留在和邵啓明合唱的最後一首歌,他說“朋友一生一起走”,結果也不知道她最後是怎麽走的。
面對尹迦丞這一大早的殷勤,鐘婧決定忽略掉前幾天兩個人之間短暫的低氣壓,主動開口和他說話。
問他:“你元旦休息幾天?我們要不要回爸媽那裏去吃飯?”
尹迦丞自她身後出沒,“傅律師和左醫生今天來家裏做客,說要和我們一起過情侶周末,我買了食材,晚點我們包餃子?”
鐘婧一愣,随即反應過來問:“昨晚是你去KTV接我回家的嗎?”
難怪床的另一邊有人躺過的痕跡。
冷戰……不戰了?
“斷片了?”尹迦丞将手裏的襪子遞給她,唇角的笑意似有若無。
盯着她穿襪子,語氣無奈:“我真的很想在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給你擺一雙襪子,時時刻刻提醒你別光着腳。”
鐘婧誤以為在家裏必須穿襪子也是尹迦丞的強迫症之一,懶得和他費口舌,去洗漱。
鏡子裏的人,蓬頭但不垢面,一夜宿醉醒來卻沒有花了妝,她納悶:“尹迦丞,是你給我卸的妝嗎?”
“你自己卸的。”他胡亂說。
鐘婧搖頭:“我喝醉酒從來不記得卸妝,一般第二天醒來就是只熊貓。”
尹迦丞沒懂,站着看她擠牙膏。
“就是
“難怪……”昨天卸妝棉一貼上去就暈黑了一大片。
鐘婧漱口,眼睛看向鏡子裏還靠在門口不走的男人,轉身端詳起他,“你今天……不用去運動嗎?”
尹迦丞身上穿的還是平日那套睡衣,好像連門都沒有出過的樣子,精神倒是和運動完一樣高漲。
尹迦丞沒好意思說提起昨晚,入睡前腦海中全是當年鐘婧沖着左修文背影怒罵的場景,想的多了,下嘴便沒了輕重。
早晨醒來看到自己一番傑作
尹迦丞分散人照鏡子的注意力,說:“有點累,今天趁着過節休息一天。”
累?鐘婧以為尹迦丞這是在內涵自己昨天折騰他專門過去接,無聲翻了個白眼,刷牙刷得牙膏沫四處飛濺。
陡然間想起來什麽,吐了牙膏沫子驚慌失措地盯着鏡子裏面。
尹迦丞心口一凜,下意識就要往廚房走。
聽見身後鐘婧問他:“我的睡衣……是你給我換的嗎?”
幸好只是問睡衣,尹迦丞點頭:“沒有人穿毛衣睡得着的,那麽紮。”
鐘婧沒說什麽,她內裏那件德絨的背心還貼身穿着,料想他也沒有對她做什麽,只驚訝于明明前一天他們還同一屋檐下誰也不理誰,現在卻身穿着配色一致的情侶睡衣,仿佛是最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婦。
不禁有點好奇還在生氣的尹迦丞是如何把她接回來,又是如何不辭辛勞給她卸妝換衣服全無抱怨的。
一會兒向傅芮喬打探打探。
-
傅芮喬如果是獨自前來,鐘婧一定是熱烈歡迎,可她偏要帶那個礙眼的男人,鐘婧一想到就立刻頭大。
昨晚律所的局,鐘婧不出所料也在包廂裏看見了左修文,難得見面沒有互掐,左修文問她這樣的日子為什麽不在家裏過二人世界,鐘婧瞪他一眼,被傅芮喬戳穿了兩人冷戰目前僵持不下的困局。
鐘婧原本是沒有打算讓尹迦丞去接她的,在家裏換衣服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要大醉一場,所以和邵啓明他們玩游戲喝酒的時候她一點都沒含糊,還以為千杯之後傅芮喬女士會把她帶回家裏收留。
沒想到,結了婚之後是娘不疼閨蜜不愛。
一個電話就能把她送到還沒和好的陌生“老公”手裏。
傅芮喬和左修文到的時候,已經十點過。
而在此之前,鐘婧和尹迦丞剛剛淺度交流完一番。
桌子上的小籠包鐘婧只吃了一個,被尹迦丞連盤子端走,她盤腿坐在椅子上看尹迦丞推過來的鹹菜白粥,搖了搖頭:“尹迦丞,你就這麽虐待我?給我吃這?”
一點葷腥都沒有。
對方慢條斯理夾着包子入口,狡辯道:“你昨天宿醉,現在一早不适宜再吃這麽油膩的東西,還是白粥養胃。”
胃不好的人喝起酒來絲毫沒有分寸,尹迦丞不免操心起來。
“所以小籠包只負責叫我起床?”她伸手要去搶。
男人夾起來一只殷勤遞到她嘴邊,考她:“還記得你昨天說過什麽嗎?”
鐘婧搖頭,盲猜:“我不會是罵你了吧?”
喬喬曾經說鐘婧酒品不好,喝了酒罵人是常有的事情,可直覺又告訴她不太可能。
因為大概沒有人會在被醉鬼罵完之後反而心情愉悅的樣子。
尹迦丞若有所思,如果“臭男人”算罵人的話,那她昨晚的确罵了。
但他不生氣,他覺得她罵的有點好聽。
因為臭男人後來被哄得很受用。
尹迦丞言歸正傳,認真道:“昨天我去接你,你沒認出來我是誰,所以不願意上我的車跟我回家。”
鐘婧遲疑兩秒,對上他漆黑的又恢複平日裏波瀾不驚的那雙眼眸。
與一大早那個滿眼笑意站在衛生間門外給她遞襪子的男人,判若兩人。
鐘婧酒品不算好,所以此時理虧,去拿了勺子舀碗裏的白粥,半天才送進去第一口。
心虛地問他:“那我最後是怎麽回來的?”
“硬塞進車裏的。”尹迦丞嘆氣,幫她回憶:“昨天你穿的太少,在馬路邊和我周旋半天,最後還是我翻出結婚證的照片你才信我不是流氓,才願意跟我回家的。”
鐘婧“切”了一聲,狡辯:“這說明我防範意識強,難道随便來一個人我也跟人家走嗎?”
“就事論事鐘婧,答應我
“……”鐘婧扣指甲,開始數落:“神外勞模尹醫生,工作忙起來你太太三天都見不到你人,你不覺得你說這句話和‘不許出去喝酒’毫無差別嗎?”
尹迦丞低頭聞了聞盤子裏的小籠包,終于眉眼又緩和,笑:“知道啦,以後我都早點回來。”
“公平起見,下次陸醫生找我喝酒,我也帶上你,好不好?”說着夾了兩只小籠包進她盛粥的碗裏,咬一只在嘴裏,細嚼慢咽。
輕輕瞥過昨晚被他一直咬着的“吸管”,賊喊捉賊。
他說:“鐘婧,下次你想親我,不用再問我意見。”
鐘婧:“?”
嘴裏的包子頓時不香了。
鐘婧按了按太陽穴:“你認真的嘛?”
“嗯。”對方心态平和:“夫妻之間,接個吻不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嗎?”
鐘婧突然變得沮喪起來,小聲說:“生平第一次接吻,居然事後毫無記憶,尹迦丞,我真的很想哭。”
尹迦丞喉嚨一緊,起身去廚房倒水喝,給鐘婧的陶瓷杯也接了杯水,回來時把水遞給她的同時,彎下腰來幫她把睡衣上散開的那顆扣子扣好,不懷好意道:“那我現在幫你複習一下?”
鐘婧扶額:“尹迦丞,光天化日之下,你孔雀開屏啦?”
後者表情切換迅速,故作無辜:“不是罵我流氓就是一臉嫌棄,鐘婧,昨天晚上你看我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個表情。”
鐘婧臉紅,雖不記得昨晚具體發生了什麽,但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去卧室摸出來手機提前向傅芮喬打探。
結果一無所獲。
傅芮喬和左修文來的時候俨然也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進門先把鐘婧的車鑰匙物歸原主,上下左右對這套房子一番打量過後,傅芮喬估算:“這套房子現在賣的話估計市值一千多萬。”
鐘婧“噓”了她一下:“大小姐,你怎麽這麽市儈啊,不知道的聽你這麽說還以為我嫁過來是圖他房子呢!”
“是呀,我市儈,我爸說以後我結婚他陪嫁兩套靜安區的房,我憑什麽不能市儈?”
傅芮喬說着去捅了捅左修文的胳膊,勸他:“你幹脆津城的房子賣掉在滬城置換一套得了,像尹醫生這樣大小的房子,貸款50%,你的工資還房貸壓力不大。”
一進門就聊這麽現實的問題,鐘婧忍不住潑人涼水:“不是剛複合嗎,這就打算買房結婚?”
傅芮喬瞪她一眼:“誰規定剛複合不能結婚?你和尹醫生剛拉上手就結婚,也沒見民政局同志不給你們辦理啊。”
鐘婧:“……”
鐘婧給傅芮喬把外套挂上,讓左修文自便,進廚房去看尹迦丞洗水果。
新鮮的水果下完單就送到家門口,尹迦丞買了許多,完全不像當日應付陸聽南那般随意。
鐘婧滿意點頭,在洗手間門口被傅芮喬拉着照鏡子。
鐘婧一臉茫然,看見傅芮喬姨母笑容,語言露骨:最新資源都在疼訓裙期六陸伍零叭巴而五“看來你們昨晚挺激烈的呀,啧啧啧,這嘴啃的。”
鐘婧嘤咛一聲,伸手觸上自己的下唇,有點木,還有點癢。
狐疑地朝傅芮喬望過去,問她:“邵啓明昨天帶來的什麽酒的,是不是給我喝了假酒啊,我說我怎麽暈的那麽快,又是斷片又是嘴腫,我以前喝酒從沒出過這麽離譜的糗。”
傅芮喬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審視她,輕掃過她白皙光潔的脖頸,實在不解:“這樣了都沒做?你們倆那方面有沒有什麽毛病哦?”
鐘婧攤手:“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最多就是……我把人家給親了。”
“人家?不是你老公嗎?”
“老公……這個稱呼目前為止我還叫不出口。”
“也是,留着下回用得上的時候再叫,叫到你們家尹醫生丢盔棄甲。”
鐘婧:“……”閉嘴吧黃種人。
情侶周末嚴格意義上來說從午飯結束開始,就變成了兩兩會談,鐘婧和傅芮喬在客廳搗鼓起她新買的美甲工具,兩個人看劇聊着八卦,左修文和尹迦丞則在一旁包餃子聊醫院年終總結的事兒。
各說各的,互不打擾。
午飯是尹迦丞做的幾道滬城本地菜,左修文一個北方人吃的雖不習慣,但在旁邊看得還算專注。
兩人離了醫院還沒接觸過,尹迦丞原本因為那個烏龍告白對左修文一直沒好印象,結果就發現了是個誤會,當下心情難以言喻。
還是左修文開的口,主動說起他和傅芮喬當年在一起的經過。
尹迦丞認真調汁,煎一條魚也能做到慢條斯理,油汁在鍋裏慢慢沸騰翻滾,他忍不住發問:“既然這麽喜歡,為什麽當年人家跟你表白的時候你要拒絕?”
左修文啞然失笑:“因為喬喬那時候聲名遠揚,一個學期就換一個男朋友,我自命清高,以為得不到的就會令她念念不忘。”
得不到的自然難忘,這一點尹迦丞也贊同。
“但我沒想到,她得不到我,轉身就和我室友談起了戀愛。”左修文幫忙拿盤子,無奈苦笑。
“我眼睜睜看着她和我室友談了兩年多的戀愛,兩個人好得像一個人,結果人家說出國就出國了,分手也分得莫名其妙。”
“後來是我追着她去的北城,那時候我就想,管它是一年還是兩年,就算注定只是談一段會分開的戀愛,也好過看她為別人傷春悲秋。”
尹迦丞對他們這一段故事毫不知情,如今聽到這裏,不免有私心插嘴問一句鐘婧。
“鐘婧讀研也是在北城,當年……怎麽沒有交男朋友?”
左修文剛好把菜往餐桌上端,把這個問題抛給當事人自己:“鐘醫生,我師弟一直在向我打聽你讀研時候的事兒呢,我能說嘛?”
傅芮喬搶話說:“北城又幹又冷,婧婧去的第一年就後悔了,我記得那時候也有兩個男生不怕死地來表過白,但是吧……婧婧那時候沉迷追星,對三次元的男人絲毫不感興趣,和人家同班了一年多連人家名字都記不住,表白可不就是見光死。”
鐘婧實話實話:“這種情況,是真的會很尴尬。”
學業上一路順暢,情路上卻始終不開竅,這是相親時介紹人對鐘婧的客觀評價。
尹迦丞愣了愣,随即慶幸自己不是她的尴尬之一。
鐘婧說過,她喜歡他們之間的同頻,從互有好感到彼此相愛的話,這樣的關系最為公平。
因為傅芮喬曾經闡述過自己不能和白孟帆醫生在一起的理由,喬喬久經情場,最怕的就是那種一上來就告訴你他愛了你很多年的癡漢。
她說:“如果不能回以同樣的感情,被愛的人也會因此倍感壓力。”
而在左修文的眼中,尹迦丞同樣也是這種不開竅的性格。
光是他進到華山醫院的這三年裏,都有過好幾個要給尹迦丞介紹對象的教授,但他總是連和人家吃頓飯的機會也不願意給,常說自己要将青春奉獻給醫院,無心兒女情長。
這下好了,兩個清心寡欲的人結了婚,倒越發期待起來他們之間究竟能擦出什麽樣的火花。
左修文想起昨晚尹迦丞來接人時的濃濃醋意。
木頭雖然不會說話,但卻都有占有欲。
男人最了解男人,尹迦丞那雙時刻盯着老婆的眼睛,明明一切不言而喻。
左修文有些懊悔從前和鐘婧說的那句建議,雖然最後并沒有影響兩個人的結合,但他此刻仍舊想要推翻從前對尹迦丞的印象。
他的确是勞模,所以在學習經營婚姻這種事情上,應該也是極其用功的。
他們這樣的“乖寶寶”,對待人生都那麽敬畏和一絲不茍,又怎知對待婚姻不會同樣上心呢?
晚上臨要走時,傅芮喬開着門在換鞋,身後傳來幾男幾女的嬉笑聲,電梯還要等,傅芮喬出去不到十秒撤回來,拉着左修文又回去坐着,話卻是說給電梯裏面的人聽的。
她說:“我先上個廁所,我們等下一趟電梯吧。”
女生間永遠逃不脫對八卦的興趣,但傅芮喬的八卦遠不止是八卦那麽簡單,她擰了擰眉,問尹迦丞:“你對面住的是什麽人,剛才我看到從對門出來的人裏面,那個摟着小妹妹的男人很像是我當事人的丈夫。”
頓了頓,補充:“他們最近在打離婚關系,孩子的撫養權不出意外我當事人這邊可以争到,但財産分割這部分,我一直覺得我當事人不占上風。”
尹迦丞不擅長社交,自然對對門的住戶一無所知。
但傅芮喬的職業嗅覺敏銳,她直覺剛才看到的那個男人出軌是板上釘釘,滬城這麽多的小區住宅,偏巧讓她在這兒碰到了,說什麽也不能讓線索斷了。
“你們物業的監控,業主有沒有辦法看到啊?”傅芮喬絞盡腦汁,不願放過機會。
鐘婧和尹迦丞對視一眼,尹迦丞開口:“我們家門上裝了攝像頭的,你來的時候可能沒有注意。”
尹迦丞帶人進書房,開了電腦打開軟件,幫她分析:“我們大概昨晚十二點左右的時候,在走廊裏看到對面陸續有人進入,是不是要把時間拉回到那時候,找找他和情人進屋的時間以及離開的時間對比,作為證據會比照片更加充分吧?”
傅芮喬去點擊鼠标把時間往回撥,倍速開到最大,暫停在畫面中出現人物的那一幀。
畫面中有四個人,傅芮喬最先看到的卻不是她那位眼熟的出軌男,而是牆邊推着尹迦丞上下其手的鐘婧。
“鐘婧,你喝了酒倒是放得很開呀,還沒進屋就這麽急不可耐,你的嘴不腫誰腫。”傅芮喬忍不住啧啧,問:“涉及到你們小兩口的私密錄像,這我還能拍下來當證據嘛?”
一旁才反應過來的小兩口頓時大囧。
尹迦丞一張臉霎時便紅了,小心翼翼去看原本還在往嘴裏塞草莓的鐘婧。
猜到她是在友人面前強撐面子,鐘婧咬着下唇,故作無所謂的态度道:“我們是合法夫妻,喝醉了我占他點便宜怎麽了?”
“……”尹迦丞讷讷地跟着點頭,默認他昨晚是被占便宜的一方。
看着鐘婧此時毫不認輸的一張嘴,與記憶中昨晚綿軟的口感放在一起作比,實在反差極大。
等把傅芮喬和左修文送走,尹迦丞終于從冰箱裏取出來昨天那個小蛋糕。
奶油上的草莓過了夜已經不太新鮮,但沒關系,果盤裏還有新鮮的草莓可以代替。
鐘婧臉燒的慌,回去把那段門口的錄像又看了兩遍,出來就見尹迦丞在往蛋糕上擺新的草莓,一時間疑惑:“剛才人多的時候你怎麽不把蛋糕拿出來,這麽小氣嘛?”
尹迦丞往蛋糕上面插了一只小蠟燭,面不改色:“蛋糕太小了,不夠吃。”
“為什麽突然買蛋糕呀,你的生日不是還沒到嗎。”
“本來是想和你一起跨年,許新年願望的。”
沒想到這年跨的酥酥麻麻,咬吸管咬了一整夜,倒是實現了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願望。
千年修得的共枕眠。
原來,老天爺有時候也是能聽見凡人許願的。
“現在許,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鐘婧催他去把蠟燭點上,閉上眼睛。
似乎是這個世界上最虔誠的少女。
尹迦丞朝她看過去,眼睛裏有星光閃爍,他說:“鐘婧,新年快樂。”
這六個字,便是他全部的新年願望。
如果還要貪心一點,他希望,她的快樂是因為他。
作者有話說:
咬吸管真的會上瘾哦家人們!
本章提到的白孟帆是傅芮喬的小迷弟、學弟;
邵啓明是專欄另一本預收《情深不知處》的男主,傅芮喬的本科同學兼律所合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