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第45章 45
早上起來，她溜着滑板車下坡奔赴豬腳米粉，一邊心慌，一邊興奮。
這條坡也算是玩樂的風水寶地，坐扭扭車溜下去，應該很刺激。不過只能拿來想一想，這裏住了很多人，車輛出出進進，還有行人，容易出意外。
下坡容易，上坡也不難，他在把杆上裝了根皮繩，像溜狗一樣，牽着繩往上拉就行了。
同棟的鄰居看見了，笑呵呵問：“喲，麓麓也玩上了。這個不錯，質量好紮實，多少錢啊，在哪買的？”
“親戚送的，有點重，高度适合十歲以上的孩子。”
“是比較高大，那你慢慢玩。”
“阿姨再見。”
這唐阿姨走出去一小段，又退回來，跟着她重回樓道裏，見裏外都沒別人，就小聲問：“麓麓，你這段時間是留在家裏休假嗎？”
“是的。”
“阿姨跟你說兩句話，你別往心裏去。是這麽個情況，我偶然聽見醫院裏有人說你媽呢，說她特意這時候回來上班，是要把你保進來。話說得很難聽，說什麽醫院成了你們家，想進就進，想出就出。嗐，其實你媽只是打聽了一下幾月招聘，你說這都叫什麽事，這些小人的嘴，真是……啧啧。麓麓，你跟你媽說一聲，叫她平常留個心。小人難惹！”
元麓笑笑，說：“謝謝阿姨提醒。這是個誤會，我休假，是在家裏看書，準備考研。”
“考研是好事，加油啊！”
“謝謝。”
唐阿姨走遠了，元麓回頭往樓上走，感覺心口堵得慌。之前在藥房的工作，是她考來的，筆試第一，面試第二。當時只有合同崗，她離開，是剛好聘用到期，沒打算續簽，提前打過報告，沒有影響醫院。這次在她辭職前，她媽已經返崗了，只是打聽了一句招聘時間，又被人背後說閑話。
她将面前的書翻來翻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趴在桌上，閉上眼睛，莫名想起他說的那句“自己高興最要緊，管他呢”。她好像做不到那樣潇灑，她會自責給媽媽帶來麻煩——媽媽兢兢業業工作幾十年，名聲卻被不争氣的自己拖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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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響了，她懶得擡頭，用手把它扒過來點，随手一劃，接通了。
“你好。”
這麽客氣？
林英納悶，下意識地問：“麓麓，你不在家嗎？”
“在。媽，你們幾點回？”
“快到了，你下來幫一把，那單元門幾秒鐘就彈回去了，不好搬東西。”
“好。”
元麓收拾好心情，快速下樓。
林英開了車門，喜氣洋洋說：“那上面很舒服，野菜吃了對身體好，昨晚風扇都不用開，睡了個好覺。”
元麓走過去，搶着提那些紙袋。
林英就代替她去按住單元門，笑呵呵說：“你放心，桃子李子各買了三十多斤，你想送誰就送誰，多的是。這水果真不錯，要不是不好放，買個一百斤都不為多。”
元麓愣了一下，随即快跑回家放袋子，再跑下來幫爸爸搬紙箱。
“爸，你留一箱放樓道裏，我叫表哥來拿，不用帶上去。”
這個從天而降的侄子，林英跟他提過。元裕和見女兒這麽惦記“表哥”，忍不住看向老婆，林英臉上也露出些擔憂。
元麓見他們沉默，扭頭說：“他送了我兩個小東西，該還禮，對吧？”
“是的是的，你快上去，這麽重呢。”
表哥很閑，她發信息過去他秒回，她告訴他桃子到了，他人來得也快。
“他們回來了？”
她點頭，有點不自在。
他看成了怕被父母發現的擔心，壓低了聲說：“要是他們說你，你就說是我太會蠱惑人，而你太單純，本來在認真讀書，稀裏糊塗就被騙去開小差了。”
她噗嗤一笑，搖頭說：“不是的，他們覺得出去玩一玩沒關系。”
她突然想到了那些流言，好心情一路掉到底，沮喪地說：“不知道将來做什麽好？讀完研，不想進藥廠實驗室，那還是要進藥房。”
“你不喜歡這一行嗎？”
她有點迷茫，搖頭說：“離開這個行業兩三年了，現在不确定自己想做什麽。以前在綜合醫院的藥房實習，看到有些病人一取一大袋，或者來了又來，有些藥僅僅是緩解一下症狀……就挺難過的。在這邊醫院好點，但是離職了又回去，好像不太好。”
“怎麽不好，有人說什麽了？”
“沒什麽，不重要。”
“你已經受影響了。依我的脾氣，他們越說我越要幹，就是要讓他們不爽。”
她笑，說：“那我還想考研，怎麽辦？”
“想考，就先考它。別考在職的，太辛苦，少賺幾年錢不要緊，身體最重要。”
她的手機響了，她看一眼，接通後說了句“我在樓下”又挂斷了。
“你家裏人？”
“嗯，不好意思，他們剛回來，在家休息。”
“明白明白，外面熱，你先回去吧。這麽多，夠我吃很久了，謝謝。”
他搬起箱子往外走，她留在門那，想說點什麽，想了好一會，只擠出個“再見”。
他放完箱子，坐進車裏，發動前，伸出胳膊向她搖手，然後幹脆利落地走了。
她望着沒有停頓慢慢提速離去的車子，突然覺得好笑——也許人家根本沒那意思，是她庸人自擾。
決定疏遠的第三天，中午她溜着滑板車去給媽媽送飯，突然想起那天她感覺暈車時，他敞t篷之後遞過來一個小風扇。充電款，底座帶夾子，是不是能用在滑板車上？
元麓：表哥，那個小風扇，有鏈接嗎？我搜的那些尺寸不夠大，看評論，老有人說風力不行。
噗噗噗：快遞寄過來要幾天，我這個閑置，我給你送過來。
元麓：等幾天沒關系的，只是偶爾用一下。
噗噗噗：好吧，我說實話：這個風大，也便宜，但是電池不經用，充電幾個小時，用不了十分鐘。我把它改了，擴了電池容量。
元麓：【捂臉】那你找個跑腿送過來，我馬上發地址。
她剛起了個頭，他就發過來一個“不用”。
噗噗噗：我離你那近，它就在車上。你家裏有老式充電線吧？Micro USB 接口，就是現在這種接口的上一任。
元麓：【圖片】
噗噗噗：對，那就沒問題了。十分鐘後下樓。
元麓：吃不吃冰淇淋？
噗噗噗：上次那種還有沒？
元麓：【OK】
她接了小風扇，更不好意思了。他很好意思，撕開包裝就挖冰淇淋吃。
遠處有人撐着傘往這邊來，他們堵在樓道裏，看在別人眼裏會怪怪的。她小聲說：“上去坐坐吧？”
他臉皮夠厚，當即點頭，跟上她。
“有什麽适合送給小女生的禮物嗎？她們要出國讀書，十八九歲。”
“表妹？”
“不是，以前的同事，很可愛的孩子。”
他笑，說：“出國讀書行李多，送那種細細的手鏈，顯精致又年輕，還方便。不用買那種奢侈品，金店也有很合适的款。國潮系列，到了國外，洋氣又別致。”
“好。”
“桃子比上次的更甜，明年我們也去走走。”
這個“我們”，應該是說的他和那些朋友吧？
她起身去取餐桌上的碗，取來放到他面前。
“試試這種吃法，加在冰淇淋裏。”
他拿碗裏的勺舀了兩勺桃子碎，跟冰淇淋一起攪拌，再挖起來吃。
“好吃，回去我也這樣弄。”
“水果冰淇淋拌碗，還可以多加幾種，網上有很多做法，你搜一搜。”
“嗯。”
冰淇淋吃完了，他主動告辭。她送到門口，不好意思再說“閉門讀書”，只能幹巴巴地說“謝謝”。
“走了。”
“再見。”
在家讀書有點分心，省圖書館離家就一公裏，還是去那邊靠譜。
安安靜靜看書刷題幾天，12號下午，她從學習室出來，居然在休閑吧外看到了他。
他坐在窗邊特意留出的平臺上，盯着膝蓋上的書在閱讀。
有女孩子過去找他，他搖頭，女孩走開，他就這樣看到了她，将書合上，朝她走來。
她看向門，他點頭，兩人默默地朝那邊走。
他把書伸過來讓她看封面。
“零零年以前的比較難收購，朋友叫我來這邊找找，好巧，你也在這裏。”
這是一本發黃的舊雜志：《機械工程》1993，上面是1。
“這書是不賣的。”
“嗯，看完就還。”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透明的塑料保護套，展開後，把雜志小心翼翼放進去。
“準備回家嗎？”
“嗯。”
“我送你。”
她改口說：“打算去附近吃飯。”
“他們又出門了？”
“是的。”
天賜拐騙好時機。
“一個人吃飯沒意思，跟我們一塊去吃土菜呗，很平價的店，味道不錯。前幾天預約的，要不然排不上。”
她剛想拒絕，他迅速加碼：“我們約了晚上看流星，要不要一起？英仙座流星雨。”
“還有誰？”
“胖子最近去相親了，說要帶來給我們看看，其他幾個都是你見過的。其實吧，真不看好他們，胖子上次喝醉了，喊了兩次那女孩的名字，對方好像要結婚了。我找他聊了幾句，他說該重新開始了，希望能做好吧。”
她垂頭沉默。
“右邊，這裏不好停車，有點距離。”
他的車太打眼，所以這幾天特意借了梁川的車來跟蹤。今天确定要行動，又及時換了回來。他怕自己一會忘記，馬上發信息給梁川：不要開你的車出沒，搭他們的。
離車位還有一段距離，他再次換邊，幫她擋了太陽。她沒有停手，把傘從帆布袋裏抽出來，遞給他。他撐開傘，仍舊以照顧她為主。
“我皮膚好，天生曬不黑，還厚，不痛不脫皮。”
這牛皮吹得好可愛。
她笑起來。
其他人要晚一點才能到，他邀她一塊點菜。
他先點了她愛吃的魚，她第一時間留意到酸菜炒油渣。
兩人一口氣點了九道，她才想起沒考慮別人的喜好。
“胖子有沒有提到對方的口味？”
“沒說，沒事，有辣的也有不辣的，都是代表作，總有能下筷的。點點點，難得跑這麽遠來吃飯，多試幾個菜。點你想吃的，他們的不用管，到時候再加。”
她在服務員這裏了解了大概的分量，參考用餐人數，又加了兩道菜和一份點心。
人還要一會才能到，周圍環境還不錯，在這邊等邊欣賞也不錯。兩人面對面坐下，她發微信問：你每個月消費多少，方便回答嗎？
他擡頭看一眼就坐在對面的她，笑着回：沒算過。夏天出來吃得多，買菜做飯都磨人。冬天消費最低，捂在室內的時間多，随便吃點就行了。春節很忙，大部分時間是在店裏吃盒飯。
噗噗噗：吃飯消費高不到哪去，酒水便宜，這一項撐死也只要幾百，菜只要不瞎點，幾千就封頂了。
還真是，他們一般喝啤酒，消費跟他生日那天沒得比。
元麓：明白了，不好意思，一時好奇。
噗噗噗：以前買表花錢多，幹這行以後，把以前買的那些都賣出去了，挽回損失，也不用再買新表，沒經濟壓力了。
元麓笑，擡頭直接問他：“家裏那一櫃子，是真表還是模型？”
“老表，我是說老款的舊表。第一塊是朋友幫我在國外淘的古董，铍合金游絲，游絲是機芯裏很重要的部件，我喜歡機械表。”
她認真在聽，他趕緊說：“舊表價格不高，幾百，幾千，最多一兩萬就收到了。”
“嗯。”她看向他後方，提醒他，“他們來了。”
兩人同時起身打招呼，胖子身邊跟了個秀秀氣氣的女孩，有些腼腆地打着招呼。胖子挨個點名，報給女伴聽，最後再簡單介紹女伴：十一中的老師，姓藍。
大家陸續落座，十分有默契地留下最後兩個位置給薛逸璞和元麓。
藍老師明天沒課，在大家聊到晚上蹲點看流星時，之前一直沉默的她居然主動表示要加入。于是，飯後原班人馬上山去。
山頂人多到爆，只好再換地方，重返玩車的老根據地。
薛逸璞沒開敞篷，後備箱就有收納空間，他在那放了兩把折疊躺椅，SUV上也有兩把，但還是不夠。
男士們把椅子留給女士們休息用，他們拿紙一鋪，坐地上玩撲克，邊玩邊等。
流星密集的時候，沒多久就有一顆劃過，大家一起哇哇喔喔。
眼睛看到的流星，和在手機上刷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更震撼。
元麓想分享給爸媽，拿出手機拍一段，突然聽見胖子跟藍老師說：“上次來看這個，逸璞跟我們說那是星星在拉屎
老電影《藍天鴿哨》裏的臺詞
。”
元麓笑得手機都抖掉了，幸虧薛逸璞眼疾手快，及時在它落地前攔截。
薛逸璞薅了胖子後背的衣服，拽了他一把，笑着罵：“電影裏看來的，怪我咯！快看快看，大的！”
長尾批次來了，間隔也縮短了，有時一次來兩顆，眼睛不夠用。大家沒空鬧了，專心欣賞大自然給的驚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