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我還在生氣。】
溫書瑜看到這條消息, 不知所措地在書房來回走了兩圈。
她以為剛才已經哄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後的道歉。
而且冷靜想想,好像沒有人按月過結婚紀念日的,至少她父母好像只是在結婚整十年紀念日的時候出去吃一頓飯。
如果按陸知讓的過法, 那他們結婚每十年,就要過一百二十個紀念日。
可問題的關鍵就在于, 她上個月答應了。
答應的事就要做到,否則肯定是她的錯。
溫書瑜咬咬嘴唇, 把手機放在一遍, 內心忐忑地踱回卧室。
果然, 陸知讓就在卧室, 姿态和表情都很高冷地坐在沙發上, 背挺得很直, 脖子也揚得老高,像一只驕傲的黑天鵝。
溫書瑜很心虛地, 走到他面前, 想了想, 還是不敢坐下, 好像被罰站的小學生, 雙手扣在一起,垂在中間,弱弱地問:“你還生氣嗎…”
陸知讓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沒什麽情緒的:“嗯。”
溫書瑜安靜幾秒,緊張兮兮地去扯扯他的衣袖,非常蒼白地說:“…別生氣了。”
陸知讓冷冷地哼了一下,那張漂亮精致的臉此時格外冷峻。
溫書瑜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哄, 又扯扯他的衣袖,看他還是沒動靜, 只好使用自己擅長的講道理方式。
她站在陸知讓面前,低着頭,不太有底氣地開口:“我前兩天忙忘了,不是故意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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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知讓毫無情緒地說:“忘記還能有‘故意’?”
“……”
溫書瑜戳戳手指,小聲:“好吧,沒有,忘記只能不小心。”
“但是,按月過紀念日,那要過的也太多了,不然以後我們還是按年過吧,我保證不會忘記的。”
她紅着臉補充稱呼,“可以嗎?老…公。”
陸知讓頓了一下,把頭別向窗外,深呼吸,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板着臉,語氣保持嚴肅地問:“所以,你是說我過紀念日的方式有問題嗎?”
溫書瑜再遲鈍也能聽出這是個反向的問句,她重新低下頭:“不是。”
她又退一步,再次道歉:“是我錯了,對不起,我不應該忘記我們的紀念日,下個月一定一定不會了,再忘我就…就…”
陸知讓看向她,薄唇微張,“就什麽?”
溫書瑜垂着眼,“你随便提要求,怎麽樣都可以…”
陸知讓擡了下眉,其實已經一點點都不生氣了,但還是繼續雞蛋裏挑骨頭,幽幽地問:“居然還存在下個月再忘的可能性?”
溫書瑜從善如流,立刻舉起四根手指,認真道:“不存在,不存在,我馬上就給這個日期設置成提醒事項,設置三個,再寫到日程表上。”
陸知讓也怕真把人吓着,或是顯得他過于不講理。
他站起身,低頭睨着她,似是勉為其難的說:“行,那就這樣吧。”
溫書瑜長松一口氣。
在陸知讓進浴室洗澡的時候,火速把剛才提到的事情全部落實,這下,只要下個月地球沒有毀滅,他們都還健在,就一定不會又雙叒忘記。
今晚上床的時間很早,關燈之前,兩個人照例靠在床頭各自看書和手機。
溫書瑜難得看書時注意力不集中,偶爾偏過頭瞄一眼身邊的男人。
陸知讓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漫不經心地翻閱郵箱裏收到的應聘信息。
溫書瑜抿了抿唇,把頭轉回來,手指攥了攥被角。
雖然剛才陸知讓似乎是表達了他沒再生氣的意思,但現在好像還是不高興。
也是,他精心準備了一下午,專門做了一大桌燭光晚餐,還給她買了禮物,結果她根本就不記得今天是結婚紀念日。
确實不是那麽容易消氣的…
往常他們睡前看書時,陸知讓都會離她很近,或者直接把她抱進懷裏,讓她靠在他身上看書。
可現在,他們中間隔着好寬一段距離,陸知讓認認真真在看郵件,也沒有要理理她的意思。
溫書瑜琢磨了一會兒。
雖然明天要上班,但現在時間還早,做點別的其實也來得及。
而且,陸知讓身上只披了件寬松的浴袍,鎖骨往下露出很大一片,身上散發出清爽好聞的沐浴液味,剛洗過的頭發很蓬松,随意地垂在額前。
看起來其實就挺誘人的…
溫書瑜猶豫着往他那邊挪了些,輕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陸知讓緩慢偏過頭,看她兩秒,嗓音沉沉地問:“做什麽?”
溫書瑜收回手,臉已經紅得像顆小桃子,實在不好意思再用行動暗示什麽了。
拉一下他的胳膊,好像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致。
似乎是因為沒聽到下文,陸知讓又把頭扭回去了,繼續看手機屏幕。
溫書瑜聲音小小的,因為過于緊張,還微有些發顫:“內個…時間還早。”
她又把手伸進被子裏,握了下他另一只放在被子裏的手。
溫書瑜聯想到去年看過的那本《新婚夫妻醫學指南》,裏面好像有講過一些。
她非常緩慢地把手往陸知讓的腰間伸過去,感受到他的體溫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大概距離三厘米的地方。
她還是慫了…
陸知讓喉結小幅度滑動,像是聽不懂的樣子,“好像是還早,那,有什麽安排嗎?”
溫書瑜通紅着臉:“……”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她沉默良久,最終一點勇氣都沒了,輕輕地說:“還是早點睡吧。”
陸知讓:“?”
沒等他說什麽,溫書瑜就又開口:“你還要看會兒郵件嗎,還是別熬太晚。”
這書她今天是沒心思看了,因為剛才的想法,心跳速度還撲通撲通地降不下來。
所以,這句話說完,溫書瑜就把書放回床頭櫃,躺下去,閉上了眼睛,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
有什麽事都等明天再說吧……
旁邊,陸知讓雖然看着手機,但心思也早就沒在那些郵件上了。
他垂眸看着躺在枕頭上的女孩兒,愣了好一會兒。
怎麽跟他設想的情況不一樣呢。
剛才,他明明就感覺到被子裏有只小手在慢吞吞地靠近自己。
兩句話的功夫,這怎麽就要睡覺了?
原本他已經準備好等她主動了。
陸知讓抿抿唇,為剛才的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
他沉出一口氣,把手機熄屏,擡手去旁邊關燈。
看來,裝生氣也不能裝太久的。
否則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
次日是農業大學返校報道的日子,主要是行政老師比較忙。
溫書瑜早起去找趙院長分給她帶的兩個研究生,談了一上午話,中午又和辦公室的方老師一起去食堂吃了飯,就匆匆回去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方苗驚訝道:“書瑜你也這麽早下班啊?”
溫書瑜撓了撓頭:“下午不是沒我們什麽事嗎…”
方苗笑着說:“是啊。但你以前沒什麽工作,也會在辦公室留到下班時間才走的,可卷死我們這些不愛在辦公室待的人了。”
溫書瑜被噎了一下,含糊解釋:“我在辦公室處理工作會更專心。今天正好家裏有點事,所以就先回家。”
方苗:“欸,那快回去吧,也就剩這幾天清閑日子了,等開始上課我們就忙了。”
推開辦公室的門,又遇到唐老師。
他笑着打招呼:“溫老師準備回去?”
“真是太謝謝你昨晚幫我改論文了,修改次數多人都麻了,之前幫我改過的老師也跟我一樣當局者迷,看不出還有什麽問題,最後那幾處多虧有溫老師。”
溫書瑜着急走,不好意思地回應道:“還是唐老師文章質量本身就高,我也就是随便提提建議…”
唐老師:“溫老師太謙虛了,以後有什麽論文我們還是互相幫忙改,我…”
方苗在一邊笑,“你少說兩句吧,人家書瑜今天家裏有事,趕着要走呢。”
唐老師:“哦哦哦,瞧我這嘴…那溫老師快回去吧,不耽誤您時間了。”
好一陣寒暄過後,溫書瑜背着包快步沖去地鐵站。
但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小區附近的生鮮超市。
既然昨天的紀念日被她忘記了,那今天還是要補回來的。
而且,不能像上次一樣,只是約他去外面的餐廳吃頓飯,不然就太沒有誠意了。
至少要跟陸知讓一樣,親手做一桌晚飯才行。
溫書瑜對烹饪一竅不通,但她對自己的學習能力很有信心。
參考過年期間做冰糖葫蘆的經驗,只要對照着教程做,一定可以成功的。
溫書瑜下載了一個專門教做菜的app,選了幾道适合新手嘗試的菜品,按照教程上的清單采購了食材。
回到家後,陸知讓還不在。
她換好衣服,給自己系上圍裙,進廚房開始切菜。
可做菜這東西,就是看着別人做簡單,自己操作起來才發現處處都很難。
只有洗菜部分是順利完成的,開始切菜之後,問題就接踵而至。
土豆絲被她切成了薯條,雞丁被她切得大小不一,胡蘿蔔更是切完什麽形狀都有……
光是切了個菜,廚房就已經一片狼藉,料理臺上幾乎找不出什麽空的地方。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了。
切菜切得醜應該是小問題,或許不會太影響味道。
溫書瑜安慰完自己,按照教程繼續操作,準備調料、腌制肉類。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後,最恐怖的部分來了。
當她把腌好的肉丢進鍋裏的瞬間,“噼裏啪啦”一陣響,油星和細碎的肉塊直往外飙,吓得溫書瑜拿着鍋鏟後退一大步!
好巧不巧,三只毛孩子也都在廚房看熱鬧圍觀。
別別這只小饞貓看見地上掉了一塊肉,聞了兩下就要張嘴吃進去。
溫書瑜慌忙蹲下身制止:“欸,這個你應該不能吃啊…”
但別別實在太調皮了,把那塊肉藏起來壓在爪子底下,蹭得地上沾滿了油漬。
溫書瑜好不容易把肉搶回來,站起身,發現鍋裏的肉也已經變成了黑色,廚房彌漫着一股焦糊的氣味…
唉。
翻車了。
做菜比她想象中要難太多,陸知讓這都能學會,真的好厲害…
溫書瑜關掉火,垂頭喪氣地出去,給張阿姨打電話叫她過來幫忙收拾殘局。
張阿姨今天原本也是要來打掃衛生的,接到電話沒多久就過來了,走到廚房門口時,忍不住驚嘆:“我的天哪,陸太太您這是…打算做飯嗎?”
溫書瑜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沒做出來,麻煩阿姨幫忙收拾了。”
張阿姨笑着說:“有什麽麻煩的,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不過,您餓了怎麽不直接叫我過來做啊。噢噢,是不是因為昨天陸先生給您做了晚飯,所以您今天也想試試,早給我打電話嘛,我在旁邊教您就好了。”
溫書瑜摸了下鼻子,“是我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張阿姨一邊拿出工具在廚房收拾,一邊感嘆:“您和陸先生感情可真好,結婚了還跟年輕人談戀愛的時候一樣,互相準備驚喜什麽的,真好啊。”
溫書瑜聽這話就更心虛了,随口應了一句,離開廚房。
晚餐被她搞砸了,她開始想其他的彌補方式。
正琢磨着,三只毛孩子蹦蹦跳跳跑過來,脖子上的項圈挂牌一晃一晃。
雖然當時做了兩種風格的挂牌,但這麽長時間,他們戴的都是她更喜歡的那種寫實畫風。
陸知讓偏好的卡通畫風就一直收着,當時說換着戴,但其實也沒換過。
溫書瑜想了下,覺得可以在他回家之前,給毛孩子換上他喜歡的那種小挂牌,應該也算是個驚喜。
可上次裝挂牌的盒子放到哪裏了來着…
溫書瑜站起身,先去貓貓狗狗的房間裏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
她又去門口裝狗繩和玩具的抽屜裏翻,看到了那個印有卡通圖案的紙盒。
溫書瑜剛拿起紙盒,餘光就看到盒子下面壓着幾張彩色打印的A4紙,上面似乎有她的臉。
她把紙盒暫時放在櫃頂,拿出那摞紙。
是她和陸知讓婚禮時的照片,有并排站着的,還有抱在一起親吻的。
但當時他們還不熟,婚禮司儀cue到這個擁吻流程的時候,陸知讓也很有分寸,只是蜻蜓點水地在她唇畔輕輕碰了一下。
溫書瑜看到這張照片,才發現當時她耳朵特別紅。
一頁接着一頁往後看,翻到最後一頁時,她陡然睜大眼,在原地怔住。
最後一頁不是照片,而是密密麻麻的文字,頂頭寫着“離婚協議書”五個字,下面甚至打着她和陸知讓兩個人的名字。
溫書瑜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好一會兒才緩過神,手腳都突然變得冰涼,腿仿佛也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眉頭緊擰,又仔細看了下這頁紙。
最下面的日期和簽名部分都是空白的。
溫書瑜捏着這張冰涼的紙,慢吞吞走回客廳,坐在沙發上,她又低頭開始發呆,表情沉重到極點。
陸知讓是什麽時候準備的這張離婚協議書…
上次她打開那個抽屜的時候,好像這摞紙還沒在裏面。
難道就因為她兩次忘記了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嗎。
陸知讓是今天早上準備的協議書嗎。
他想跟她離婚嗎…
溫書瑜恍恍惚惚的,感覺頭腦非常不清醒,也無力捋清邏輯去思考。
她在沙發上呆坐了許久,抿緊嘴唇拿出手機,點開陸知讓的聊天框。
這會兒看到備注的“老公”兩個字,好像都透着一股辛酸。
溫書瑜先給這張紙拍了照片,猶豫幾秒,還是沒發過去。
她緩慢地打字:【在嗎?】
對面沒有回複。
溫書瑜繼續發:【你在哪裏呀?】
等待幾分鐘,對面還是沒有回複。
溫書瑜索性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鈴聲響了沒多久,陸知讓直接把她的電話給挂斷了。
溫書瑜更加坐立難安,突然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她在微信列表裏漫無目的地劃着,又點開許如生的聊天框。
【完了生生,完了。】
許如生秒回:【怎麽了寶貝?】
溫書瑜哭喪着臉,心亂如麻道:【陸知讓好像要跟我離婚。】
許如生:【??????】
對面直接撥了個電話過來,溫書瑜一開口,聲音裏都帶着哭腔。
許如生:“怎麽回事啊,你們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發生什麽事了啊?他出軌了?他得絕症了?你們吵架了?他跟你怎麽提的離婚啊?”
溫書瑜被這一連串的問題攪得思維剛亂了,先挑重點說:“我剛才在抽屜裏看到了一份離婚協議書,上面還打印好了他和我的名字。”
許如生很震驚:“啊?”
溫書瑜:“好像也沒發生什麽,就是昨天我忘記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他很生氣…”
“可是。”許如生頓了下,疑惑道:“你們結婚不是才一兩個月嗎?”
溫書瑜焦急道:“對,就是兩個月的結婚紀念日!”
對面沉默了。
片刻後,許如生說:“我覺得這應該不是重點…你再仔細想想,還發生過別的事情嗎?”
“類似于蜜月放他鴿子的事,比如吵架分居,或者誰有出軌苗頭這種,比較嚴重的事。”
溫書瑜一邊回憶所有這兩個月跟陸知讓有關的事情,一邊說:“我弄丢過結婚戒指,弄丢之後還把這件事忘記了。分居…也沒有因為吵架分居,但我前陣子因為要趕論文自己睡了幾天書房,還通宵跟一個師兄打電話改論文,還有他出差的時候我…”
許如生打斷她:“停停停,書書,這已經很多事了。”
溫書瑜有點懷疑人生了,沉重地捂住臉,艱難開口:“可是,這些事情,特別嚴重嗎?嚴重到需要離婚的程度…”
“你先別急,我先跟你分析情況,冷靜一點書書,他至少還沒有當面跟你提過離婚啊。”
許如生猜測着回答:“這确實都是些小事…但是,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有沒有可能,他結婚之後一直忍氣吞聲,然後,昨天紀念日的事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溫書瑜安靜一會兒,鼻尖酸澀,眼淚控制不住地在眼眶裏打轉轉。
她還以為他們感情很好的,而且越來越好。
不對,陸知讓好像确實經常不高興。
難道他這麽長時間,面對她的時候,一直都是在忍氣吞聲、故作堅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