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次日陸知讓醒來, 溫書瑜已經上班去了。
今天清晨的陽光格外好,一束明亮的光束透過窗簾的縫隙,斜照在寬大的床上。
陸知讓迷迷糊糊睜開眼, 随手薅了一把身邊特特的腦袋,意識還沒完全清醒, 就感覺到心情似乎特別好。
他坐起身,垂着眼皮醒神的功夫, 又回憶了一下昨晚。
好像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陸知讓的公司也是今天複工, 他上午要去趟郊區的救助機構, 下去還要回公司開會。
按照之前的計劃, 今年要在北陽之外的其他三個一線城市成立新的救助機構, 參考目前的運營模式和管理經驗, 讓更多的流浪貓狗找到新家。
陸知讓快速洗漱之後,開車前往市郊, 在救助站待了一整個上午, 聽負責人彙報工作, 看望待領養的小家夥們。
午飯後, 他正準備離開, 救助站門口來了幾個穿着警服的男人,看完姐文就來蔻羣物尓四久伶扒一久佴牽着五六只大狗,氣勢洶洶地走進來。
負責人小陳被吓得怔了一下, 怯怯地說:“老板…我保證我們這裏的人和狗都一直遵紀守法,絕對沒犯事!”
陸知讓沒搭理他,從容地走過去迎接:“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為首的警察笑了下, “我們想找一下負責人。”
小陳在旁邊弱弱地舉起手:“我是負責人。不過,他是老板。”
于是警察看着陸知讓說:“是這樣的, 我們是北陽市警犬工作支隊的,基地也離你們救助站不遠。”
“我們基地有好幾只退役的警犬,還有好些淘汰犬,想給它們找領養。之前看到過你們救助站運營的賬號,也了解過你們給小動物找領養的流程,就想來問問,能不能麻煩一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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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嘆聲道:“前段時間我們用警隊的微信公衆號發過一次領養信息,但我們那個公衆號也沒多少人關注,最後就幾個外地在後臺發來郵件問,而且還都是沒養過狗的。”
陸知讓立刻說:“當然可以。”
他低頭,看到地上有只德牧還受過傷,後腿有點瘸。
陸知讓:“一共有多少只?您方便把它們的資料發給我們一份嗎,關于犬種、年齡、健康狀況這些。”
警察驚喜道:“方便方便!加上淘汰犬,現在一共二十好幾只呢,又不舍得随便就把它們送出去,出什麽意外我們也心疼。”
陸知讓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幾只,聲音也變得溫柔,緩慢道:“是啊,小英雄們的領養人還是要好好找。”
“以後如果還有基地的狗需要找領養,也可以直接聯系我們。”
小陳在旁邊附和:“對!交給我們就行,我們辦事絕對靠譜!”
幾個警察連聲道謝,跟陸知讓交換了聯系方式。
資料發過來後,警察們先離開了救助站。
陸知讓去到辦公室,翻閱他們剛發來的表格。
這些退役警犬中還有幾只參與過地震後的搜救任務。
陸知讓拟了一份領養申請的要求,叫來小陳,仔細交代了給它們找領養的特別注意事項,比如接受定期回訪、穩定住所、報備住址、飼養要求等等。
小陳拍拍胸脯:“放心吧老板!我肯定把它們當自己兒子一樣找領養人!”
“您下午不是還有會要開嗎,老板您先去忙您的吧。”
“哦,對。”
陸知讓微颔首:“我走了,有什麽情況你及時聯系我。”
-
另一邊,溫書瑜一整天都在實驗室上班。
才剛到年初七,實驗樓裏空空蕩蕩,沒多少人這麽早就恢複工作。
或者說,整所學校都沒什麽人,連食堂阿姨和圖書館大叔都沒有開始上班。
午飯過後,趙院長來了一趟,慰問辛苦打工的老師和學生們,簡單詢問了目前的項目進度。
中途短暫休息的時候,唐老師跟溫書瑜分享了自己新中了一篇二區topsci的喜訊。
溫書瑜真誠地祝賀過後,自己開始為文章和課題焦慮。
也許人活着就離不開焦慮,上學的時候焦慮畢業,好不容易工作了,要焦慮的事又變得更多。
去年下半年她中的文章還是博士期間完成的,而畢業後手頭的兩篇文章還是半成品狀态,必須要在開學之前投出去。
而且,再過兩個月省級的青年自然基金也要開始申請,年底的研讨會讓她有了一些新思路,但研究方案部分還有待進一步的完善。
溫書瑜想起她以前有個同門的師兄發過相關領域的文章,也就是上次她參加線上論壇時參與與談的那位師兄,現在在北陽大學任教的郭世飛。
也許可以請教他。
到了下班時間,溫書瑜出實驗室的時候,還在琢磨這件事。
快到電梯間的時候,說曹操曹操到,郭世飛居然也在等電梯。
溫書瑜快步過去,先打了個招呼:“師兄,你怎麽來農業大學了?”
郭世飛轉過頭,笑了下說:“好巧啊。我來找你們趙院長請教合作編寫教材的事,剛趙院長還跟我誇你來着。”
電梯到了,郭世飛讓她先進去。
閑談幾句,兩人一起走到門口,聊起了課題的事。
郭世飛也在繼續研究這一領域,跟她分享了許多目前的新進展和思路,并且提出到時候可以幫她修改文章和看申報書。
郭世飛:“雖然現在不在同一個學校了,但我們也是同門,能幫忙的就盡量互相多幫助。青年教師不好混啊。”
溫書瑜點點頭,看時間也不早了,跟他道別:“太感謝了,師兄,那之後有問題我再請教你。”
郭世飛笑:“別客氣,随時聯系,幫你梳理思路,我自己也能更清楚點,互相幫助嘛。”
……
溫書瑜回到家時,滿腦子還是發文章的事。
推開門,特特就汪汪汪撲過來,脖子上戴着小項圈,看起來更可愛了。
溫書瑜彎腰摸摸它的頭,特特開心地朝她搖起尾巴。
廚房那邊還飄來飯菜的香味。
應該是陸知讓叫張阿姨過來做飯了。
溫書瑜換好鞋,走進廚房,看見陸知讓正在解圍裙。
她疑惑地眨眨眼,“你也幫忙了嗎?”
陸知讓擦幹手,像她剛才摸特特一樣,摸了摸她的頭:“是啊。”
他特意開完會就早早回家,讓張阿姨教了他一道除‘拍黃瓜’之外的,正式一點的菜品。
已經做好了,而且,賣相很不錯的樣子。
想到這裏,陸知讓表情有些得意洋洋的,輕快地說:“先去換衣服吧,馬上就可以吃飯了。不然你餓久了,說不定又會胃痛。”
溫書瑜擡頭,看着他小幅度彎起的唇角。
他唇形很好看,偏薄,健康的粉紅色,弧度也恰到好處,配合那張英俊的臉,顯得整個人都很溫柔。
溫書瑜不由想到昨晚她“趁人之危”偷親他的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輕輕“嗯”了聲,臉頰微微發紅,馬上轉頭回了卧室。
陸知讓捕捉到她剛才的一系列表情,微眯起眼,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難道是偷偷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嗎?
應該也不會吧…
-
溫書瑜換好睡衣、洗完手出來,飯菜也已經擺上桌,張阿姨準備離開了,在玄關處穿外套。
看見她到餐廳,揚聲說:“菜做的有哪裏不合胃口就跟我說,我下次改。”
溫書瑜很乖巧地應道:“阿姨做飯很好吃,沒有不合胃口的地方。”
“那就好。”張阿姨笑眯眯地離開了。
陸知讓也去餐廳,坐在溫書瑜對面的位置,微揚起下巴:“快吃吧。”
他目光下意識瞟向自己炒得那道番茄炒蛋,紅彤彤,金燦燦的,把他高超的廚藝展示得淋漓盡致。
從打雞蛋、切番茄、炒雞蛋、雞蛋和番茄一起炒,每個步驟都是他親手完成的。
張阿姨大概是職業習慣使然,總是想過來幫他。
陸知讓毫不猶豫拒絕了張阿姨除了語言指導之外的所有幫助。
否則,又會像上次做拍黃瓜一樣,只留一個‘拍’的步驟給他。
溫書瑜夾了其他兩道菜之後,把筷子伸向那盤番茄炒蛋中的一塊雞蛋。
陸知讓掀起眼皮,眼神中含着暗暗的期待。
溫書瑜咬下那塊雞蛋,半秒後,皺起眉,“這個雞蛋…好鹹。”
“?”
陸知讓沒說話,很懷疑地嘗了一塊,反駁道:“不鹹。”
“?”溫書瑜又夾起一塊,發現這塊就完全沒有鹹味了。
她猜測說:“可能…是鹽沒有攪勻。”
“沒事,還有其他三個菜,我們吃別的就好。”
“……”
陸知讓再一次喪失了自信心,垂着眼,一個人默不作聲地吃了一會兒飯。
然後,他放下筷子,悶悶不樂地宣布:“算了。還是告訴你吧。”
陸知讓垂頭喪氣道:“這個番茄炒蛋,是我做的。”
“啊?”
溫書瑜眨了眨眼,嘴角揚起來,聲音很甜:“你做的啊。你居然會炒菜了。”
說着,她又連續夾了兩塊番茄和一塊雞蛋吃掉,認真評價道:“就是雞蛋的鹽放得不太均勻,但其實已經很好吃了。”
陸知讓擡眸看她,像個考差了仍然受到老師表揚的小學生,眼睛一亮:“真的嗎?”
溫書瑜再次夾了一口,重重點頭:“嗯,真的。”
陸知讓立刻眉開眼笑,想了想,還是把那盤番茄炒蛋挪遠,把其他菜挪到她面前,嗓音溫和清潤,帶着笑意說:“還是先吃張阿姨炒的菜吧。”
“下次我再改進一下,重新給你做。”
溫書瑜看着他一副興致滿滿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對做菜感興趣了。
她還是點點頭,應了聲“好”。
晚飯之後,溫書瑜就鑽進書房,電腦開機的時間,先把書桌側面貼着的日程計劃表取下來,重新修改。
她是很典型的做什麽是都要有計劃的人,落在實處,就是要先寫好計劃表。
如果能夠按照計劃完成工作,會獲得更強烈的滿足感。
溫書瑜把修改發表論文和撰寫課題申報書的兩項任務拆分,安排到每一周,再細化到每一天。
修改完計劃表之後,她重新貼回書桌邊,安心打開電腦上的文檔。
這時,陸知讓也推門進來了,一只手端着杯熱水,另一只手拿着筆記本電腦。
他緩慢說:“我今天也要加班。”
“那你坐這邊吧。”
溫書瑜給他挪了挪位置。
陸知讓把水杯放在她手邊,“給你喝熱水。”
溫書瑜端起來抿了一口:“謝謝。”
陸知讓挑眉:“哦,不客氣。”
于是,兩個人并肩坐在了書桌前,各自看着電腦屏幕工作。
溫書瑜在看之前那一版的論文,還有研讨會的資料,進一步整理思路。
陸知讓則是在翻閱小陳整理過來的退役警犬領養人信息。
他的公司有負責專門運營各個平臺社交軟件賬號的員工。
包括寵物食品、寵物醫院、救助站都有獨立的賬號。
其實救助站的賬號一直是粉絲最多的,因為小陳在大學時還兼職做過寵物博主,很會拍小動物的視頻。
小陳的效率很高,下午就把領養要求和警犬的信息全都整理好,交給運營發了出去,還配合宣傳了一些有關警犬的真實感人故事。
那條領養人招募的圖文流量非常好,發出到現在才幾個小時,就收到了百來條報名郵件。
小陳和救助站的員工初篩了一遍,把符合基本要求的領養人資料發給了陸知讓。
陸知讓劃着屏幕看了一會兒,确認都沒什麽問題,讓小陳把報名的領養人都約過去,還需要當面看警犬是否對領養人有抵觸情緒。
處理完這件事,陸知讓又打開公司下一季度的宣傳方案。
等待加載的時間,他偏頭看了眼身邊的女孩兒。
電腦屏幕的白光把溫書瑜的臉照得亮亮的。
她聚精會神地盯着前方,長而卷翹的睫毛随着眨眼的頻率一顫一顫,嘴唇因為認真而輕輕抿着,可愛到有點犯規了。
陸知讓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想起自己剛才要看的宣傳方案。
他轉回頭,餘光又看見她旁邊的文件架上貼着一張什麽紙,像是日程表。
[周一、三、五]
[8:00-17:00 起床]
[18:00-19:00 晚飯]
[19:00-21:00 修改論文]
[21:00-22:00 準備教學課程]
……
這時,溫書瑜站起身,出去給杯子添熱水。
陸知讓傾身過去,翻了下貼在後面的幾頁紙,确定這是她的日程表。
每一天的每個小時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的,周末更是事無巨細。
但問題是,其中好像沒有任何與他相關的活動。
陸知讓抿抿唇,情緒不太高地坐回位置。
-
這天晚上溫書瑜按照計劃工作到了十一點,洗完澡後,回卧室躺在床上看英語。
陸知讓也剛洗完澡出來,頭發沒有吹到完全幹,劉海的還有幾縷碎發微濕着。
他掀開被角上床,思考了一下。
加上過年,他們已經有一周多沒有過夫妻生活了。
陸知讓把她的英文書輕輕抽走,放在一邊。
溫書瑜懵懵地轉過頭,“啊”了一聲:“怎麽了。”
剛洗完澡,陸知讓的眼睛好像也有點濕漉漉的,看向她,眼神中帶着某種暗示,嗓音沉緩地說:“睡覺嗎?”
溫書瑜現在已經能聽懂、看懂他的言外之意了。
她咬了下唇,手指捏捏被角,小聲嘟囔:“不然改天吧。明天要早起上班。而且,我今天不太想…”
陸知讓沉默了下,看她确實神色有些疲憊,輕輕把她拉進懷裏。
“心情不好?”
溫書瑜安靜一會兒,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是,可能就是突然有點焦慮。”
她遲疑着,還是慢慢把工作上那些壓力跟陸知讓簡單說了一遍。
說來也奇怪,陸知讓跟她并不是同一工作領域的,隔行如隔山,他也不能給她什麽有建設性的意見。
以前讀書的時候,溫書瑜也有焦慮的時候,但自己消化消化也就過去了,也不會講給許如生或者其他人。
而且,跟陸知讓傾訴過之後,她好像确實沒那麽悶了,心理上莫名放松了許多。
陸知讓安靜地聽完,微皺起眉,在被子裏握住她的手,低低地說:“我老婆工作好辛苦啊。”
他語氣也很焦慮懊惱的樣子:“怎麽辦?我現在好心疼。”
說着,陸知讓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硬邦邦的胸口上。
“……”
溫書瑜耳朵都開始燙到燃燒了,男人溫熱的氣息也就掃在耳畔,有一下沒一下的。
她把臉別開,不好意思再看他,剛才煩惱的事暫時徹底抛去腦後,小心髒“撲通撲通”直跳。
陸知讓捏捏她的手指,又問:“以前怎麽沒跟我說過這些。”
溫書瑜小小聲:“現在就說過了…”
“而且跟你說完之後,好像就不太焦慮了。”
陸知讓“嗯”了一聲,把她抱得更緊,低聲道:“那以後可以每天都跟我說。”
他小的時候,父母工作很忙。
一個人長大,性格再樂觀也會有煩惱的時候,但家裏只有跟他話不投機的陸明禮。
還是小朋友的陸知讓只能自己出門,跟院子裏那些流浪的小狗們講一講,自己最近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講完之後,他心情就會好很多。
所以,陸知讓很能理解她的感受,把自己小時候的這些事也分享給她。
溫書瑜很專注地在聽他講話,專注到腦袋裏都有了畫面。
然後,想到縮小版的陸知讓蹲在路邊跟小狗說話,小狗完全聽不懂的樣子,她沒忍住悶悶笑了起來,笑到肩膀都在顫。
陸知讓疑惑:“你笑什麽?”
結婚那麽久,溫書瑜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小時候居然是這樣的。
她一時沒能找到一個準确的形容詞,邊笑邊斷斷續續地說:“你小時候原來…有點…傻乎乎的。”
“……”
“溫書瑜。”
陸知讓雖然沒有什麽大男子主義,但作為一個驕傲的丈夫,內心還是無法容許妻子用‘傻乎乎’這種形容詞來評價他。
他深吸一口氣,盯着她,義正言辭地控訴:“我在很認真地安慰你,你居然反過來嘲笑我。”
溫書瑜慌忙打斷他,澄清道:“沒有,我絕對沒有嘲笑的意思。”
不自覺的,抱着他的胳膊就緊了一些,帶着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讨好意味。
陸知讓微揚了下眉,冷哼一聲,裝模作樣地說:“好吧。姑且相信你。”
男人靠在枕頭上,低垂着眼,思維逐漸飄遠。
他上學的時候其實也很優秀的,成績名列前茅,各種獎項拿過不少,零零總總加起來,說不定比溫書瑜放在書櫃頂上那些獎杯還多。
可惜他跟溫書瑜小時候不認識。
陸知讓心想,總得找個機會把他這些高光時刻也展示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