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南半球與北海道》
種瓜/2023.11.29
即使在許多年後,溫書瑜回憶過往,也會清晰記起,她最初見到陸知讓的場景。
雖然,那天也是個十分尋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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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北陽市春光正好,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束,翩然落在床上。
溫書瑜揉揉眼睛,摸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早上九點半。
她昨天剛通過博士畢業論文答辯,前段時間幾乎每天都在熬夜準備,難得一覺睡到大天亮才醒。
溫書瑜沒有賴床的習慣,坐起身緩了緩神,到衛生間洗漱完畢,下樓去學校食堂吃早餐。
北陽大學的博士宿舍是單人間,她在這裏住了五年,最近也該準備搬離。
好在行李不多,她的物品又一向擺放得很整齊,收拾起來倒也不算費事。
溫書瑜讀的植物保護專業,碩博連讀,标準學制五年,她是院裏為數不多能按時畢業的。
到達食堂,她要了份麥片粥和奶黃包,坐在靠窗的位置,一個人安靜吃飯。
柔和的陽光映在臉頰,她天生皮膚白,大眼睛,額頭飽滿,典型甜美又乖巧的長相,讓人不自覺就産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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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坐在角落,也吸引了周圍不少學生打量的目光。
有經過的人竊竊私語:“別看了,沒門兒。那是博士師姐,而且是年年拿國獎的大學霸,你這智商,再修煉兩輩子也夠不到。”
“真的假的…我還以為她是大一的呢,長得一點也不像女博士啊。”
這會兒食堂人不多,溫書瑜聽見了,但沒在意。
正準備拿出手機看文獻,微信上彈出兩條新消息。
她點開查看。
金戈鐵馬:【小溫,今晚有空嗎?憨笑:/憨笑:/】
金戈鐵馬:【帶你去吃晚飯啊,怎麽樣?害羞:/】
溫書瑜:“……”
她皺了皺眉,打字回複:【金先生,我覺得我們不合适,上次就說過,以後還是不要聯系了。】
這位“金戈鐵馬”是她的相親對象,體制內工作,健美愛好者,只見過一面溫書瑜就覺得不合适。
金戈鐵馬:【別介啊,反正咱倆都單身,一起吃頓飯呗。愛心:/】
溫書瑜沒猶豫,切出聊天框,删除好友。
她咬了一口奶黃包,想到今年相親遇到的一系列怪男人,在心裏嘆了聲氣。
溫書瑜從小就愛做計劃,按照之前的規劃,二十七歲這年,應該完成畢業、找工作、結婚三件事。
但截至現在,她一直忙于學業,還沒有談過戀愛,結婚的事看起來遙遙無期。
于是,今年年初,她嘗試性地在相親機構注冊了會員,收到很多邀約。
認真挑選之後,她每周都會抽空去見一位,但結果總是令人失望。
其中,有長相跟照片嚴重不符的,還有喜歡吹噓自己或者說教的,甚至還有約她晚上去酒店,美其名曰先“試婚”的。
溫書瑜成年之後就沒離開過學校,一路本碩博。相親的這半年,終于見識到人類物種的多樣性…
她喝完最後一口麥片粥,作出決定——
結婚這件事今年大概率無法完成,而且仔細想想,一個人生活也沒什麽不好。
再繼續相親,不知還要浪費多少時間,不如及時止損!
溫書瑜找出相親機構的客服微信,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送過去。
【孟女士您好,我目前沒有相親結婚打算了,以後不用再給我介紹,感謝!】
孟女士:【那會員費這邊不退還的哦…其實溫小姐您條件非常非常好,可以繼續等待緣分降臨呢~~】
【不用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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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書瑜今天的計劃是收拾打包行李,吃完早餐,就又返回宿舍。
她先打開小音響,調出一段BBC的音頻,一邊聽英語,一邊從頭開始整理。
過不多久,她的導師打來電話。
吳老教授:“書瑜,你今天在學校嗎?欸,有個事我想麻煩你。”
溫書瑜停下動作,禮貌道:“我在學校的,吳老師您說,是什麽事。”
吳老教授年近六十,前些年被評上了院士,科研能力很強,工作幾十年來碩果累累,帶學生認真負責,寫論文做實驗都是手把手教學。
溫書瑜當年以保研面試前三名的成績,才被他收入門下。
吳教授哪哪都好,甚至畢業後還管介紹工作、推薦深造學校等“售後服務”,唯一能稱作缺點的就是“公私”不分。
他常年獨居,一個人忙不過來時,偶爾會讓學生幫他處理遛狗、采購之類的閑雜工作。
現在,溫書瑜論文答辯通過,找工作也不着急,在他眼裏暫時屬于閑人一枚,
吳老教授長嘆了聲氣,絮絮叨說:“你師姐送我的那只狗,阿拆,你記得吧?它前段時間發情期到了,在家裏随地小便,還一不注意就沖出門,我這老胳膊老腿的,追都追不上。”
溫書瑜順着他的話說:“那是不是應該帶阿拆去做絕育啊?”
吳老教授:“對,就是這個事。但我這幾天都忙着,畢業季有各種會要開,也騰不開時間…”
溫書瑜立刻道:“那我帶阿拆去絕育,您專心開會!”
電話裏,吳教授讓她去接狗,手術醫藥費、各種路費全報銷。
……
半小時之後,溫書瑜身邊多了一只斷水斷糧整夜依然亢奮的薩摩耶。
雪白的一只,狗繩都牽不太住,在她腳邊蹭來蹭去,活蹦亂跳。
溫書瑜拿出手機搜索,跟着導航去了附近一家寵愛醫院,名叫“愛寵”。
這家醫院是新開張的,但也是北陽的連鎖店,在點評軟件上評分很高。
導航顯示已經到達,溫書瑜擡頭,看見十分氣派的醫院招牌。
位于一個高檔小區的底商,有兩層樓。
溫書瑜推開玻璃門,聞到一股剛裝修完的材料氣味。
前臺坐着一個打盹的年輕小哥,聽到聲音,打了個哈欠:“您好,有什麽需要?”
溫書瑜回答:“給狗做絕育手術。”
小哥醒過神,面色為難:“我們醫生臨時有事…家裏水管爆炸,把樓下都淹了,估計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
溫書瑜看了看這醫院的面積,疑惑地問:“你們只有一個醫生可以做絕育嗎?”
“對,我們店現在…”
說到一半,小哥一拍腦袋:“啊,不對不對,還有別的,我們老板在,大老板!我去給你問問他能不能做!”
溫書瑜皺了下眉,問:“你們老板…技術合格嗎?”
前臺小哥眉飛色舞:“那當然合格,絕育手術而已,我們大老板可是國外名牌大學的獸醫專業畢業!他還有個救助機構呢,之前招不到人,自己一天能做五六臺絕育!經驗足,穩穩的!”
一邊說着,小哥就三兩步跑進裏面的辦公室,很不着調的樣子,拖着長音高喊:“小陸總
溫書瑜:“……”
這家醫院怎麽看起來有點不靠譜?
大老板是什麽,小陸總又是誰?
過不多久,辦公室方向過來一位個子很高的年輕男人,皮膚白皙,五官精致,長相非常惹眼。
那方向有窗戶,身後柔和的光線把他的頭發染成了棕色。側臉線條十分流暢,仿佛也被鍍上一層朦胧的光暈。
有幾縷碎發垂在額前,眼神和姿态都帶着些慵懶。
雖然溫書瑜平時對外貌無感,但看到這男人時,視線也不自覺在他臉上停滞幾秒,腦中冒出不知從哪聽過的四個字。
帥得發光…
這麽想時,那位不着調的小哥像是猜到她的想法,玩笑說:“我們老板很帥吧?少女殺手哦,專挑你這種可愛的殺哦。”
陸知讓從衣架上取了件幹淨的白大褂,瞥他一眼,悠悠道:“別亂說話,把客人吓走了扣你工資。”
他聲音很好聽,給人一種幹淨溫暖的感覺,說威脅人的話時其實也沒什麽震懾力。
但小哥還是選擇閉嘴。
陸知讓開始穿白大褂,從前往後,“嘩”地一下披在身上,帶着一股風。
溫書瑜離得近,還隐約聞到他衣服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他緩步繞過來,低垂着眼眸,先看向地上那只狗,問:“多大了?”
溫書瑜眨眨眼,回答:“今年二十七。”
陸知讓默了下,緩慢掀起眼皮,“…狗多大?”
“……”
“抱歉…”溫書瑜臉有些燙,這才回過神,飛速計算:“七個多月。”
“嗯。”陸知讓蹲下身,擡手摸摸小狗的腦袋,唇角彎了彎,又問:“它叫什麽名字?”
溫書瑜:“…阿拆。”
陸知讓先順手檢查了小狗的耳朵和眼睛,聽到這名字,輕笑了下。
他站起來,緩慢地說:“公狗絕育有兩種套餐,超聲刀,都含術前檢查,可以選注射麻醉或者呼吸麻醉。”
小哥在一旁補充說明了價格。
溫書瑜不假思索選了貴些的呼吸麻醉套餐。
又确認了疫苗、驅蟲和發情期的情況,陸知讓伸手,從她手裏把狗繩接過去,漫不經心道:“行,先去抽血。”
雖然這老板醫生長得很帥,看剛才随手檢查的動作好像也算專業。
但是…狗子的安全最重要。
溫書瑜抿抿唇,朝着他的背影說:“請問,可以看一下你的從業資格證嗎?或者類似的證明文件。”
陸知讓停住腳步,片刻後轉身。
溫書瑜補充:“抱歉,只是保險起見,我覺得需要看一下。”
“好啊。”他不甚在意地說。
他把狗繩重新還到溫書瑜手裏,回到剛才的辦公室,拿出一部平板電腦,劃了幾下屏幕,遞過去。
是一個pdf,裏面都是掃描件,證書上都有他的照片和名字。
陸知讓。
溫書瑜這才知道他的名字。
pdf裏除了他的獸醫資格證,還有康奈爾大學的本碩畢業證、學位證、北陽獸醫協會頒發的各種獲獎證書。
旁邊那個前臺小哥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放心吧,保準給你家阿拆術到蛋除!”
“……”
溫書瑜把平板電腦還回去,禮貌道:“謝謝陸醫生,麻煩了。那我現在交費。”
陸知讓再次牽過狗繩,“不急,等檢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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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狗的絕育手術很快,加上術前檢查,總共大概一小時就結束。
溫書瑜在手術室外等,聽到動靜,馬上擡起頭。
雪白色的小狗穿着手術服,此刻看起來有些虛弱,也許是麻醉藥勁還沒過的原因,十分乖巧地縮在陸知讓懷裏。
陸知讓低頭看了眼狗,眼神格外溫柔,比看人類時要溫柔得多。
“這幾天估計沒力氣拆家了。”
他又摸摸阿拆的腦袋,仔細交代:“等回去之後多陪陪他,有問題及時打電話。三天換一次藥,七天拆線,伊麗莎白圈一直戴着。”
溫書瑜點頭一一記下,小心翼翼接過小狗,放進航空箱。
“那我留您個電話?”
“嗯。”陸知讓等她拿出手機,溫聲報了一串數字。
溫書瑜存好,按照習慣給他備注:
[陸知讓-阿拆的絕育醫生]
“謝謝陸醫生。”
溫書瑜拎着阿拆推門出去時,不自覺開始走神。
為什麽她相親就遇不到這樣的人?
長得帥,學歷高,脾氣性格看起來也還不錯,喜歡小動物,應該還挺善良。
可轉念一想,這樣的男人應該早都有對象了,壓根不會去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