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不是喜歡我?
第20章 是不是喜歡我?
早上遼星餘是被吵醒的,意識回籠的時候聽見外面正在唱他不熟悉的調子,男人女人的聲音混在一起,有的高亢有的尖細。身邊除了宗顏沒有別人,宗顏也已經醒了,只不過賴床罷了。
這種床也能賴,宗顏的少爺脾氣說不好到底是嚴重還是不嚴重。
“他們去哪兒了?”遼星餘嗓子有些啞,出聲問。
“醒了老大?一大早被張節叫去吃早飯了,聽說他們這邊兒一天吃兩頓,早上一頓晚上一頓,他們幾個聽見之後就趕緊去了。”宗顏打了個哈欠,他表情不是很好看,顯然被外面的噪音擾得難受。這種環境對哨兵來說确實是災難,就算早上起床的時候賀英卓已經幫大家都調整過了,但收效甚微。
“你沒去?”遼星餘随口問。
“我靠,我再也不想吃那什麽苔了,我寧願餓着。”宗顏擠眉弄眼的,想起來那味道整個人就不太好。
遼星餘甩了甩頭,也覺得煩躁。
他以前雖然習慣高壓,但真的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的體驗還是很不一樣的。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看見李迎掀開了山洞的遮簾,下意識以為自己出現了什麽幻覺,直到李迎笑着喊他名字,遼星餘才猛然回神。
“少将,早。”遼星餘開口。
李迎唇角勾着,發出一聲短促的“呵呵”,說:“不早了,哨兵們。狩獵隊準備出發了,一起來嗎?”
狩獵隊是由南方人類基地最出色的幾名哨兵組成的。遼星餘和宗顏跟着李迎出來之後便看到中央大篝火旁的情景,不少人圍着一隊全副武裝的哨兵唱着剛剛那不知名的歌謠,有女人拿着一盆紅彤彤的水,正用右手沾了水往那幾個哨兵身上灑。
“那是變異獸的血稀釋來的,既可以威懾弱小的動物,也可以吸引來體型較大的變異獸,宰了一只能吃很久。”李迎解釋。
“原來還有點兒科學道理,我以為這是在做法呢。”宗顏皺着眉往下看。
“他們唱的是什麽歌?”遼星餘問。
李迎挑眉,随即小聲跟着哼了幾句:“太陽神太陽神照亮大地吧,驅逐寒冷驅逐災厄!勇士們勇士們征服大地吧,帶來希望帶來明天。”之後他看向遼星餘,“《太陽神》,知道這首詩嗎?”
後者搖頭。
“這首詩出自溫室,作者你們肯定也認識。”李迎說出來一個人的名字,引得宗顏再次瞪大眼睛。
“郎因?我倒是知道他有個外號叫‘詩人’,聽說他以前喜歡寫詩,後來就不怎麽寫了。”宗顏說。
李迎點點頭,沒再說話。
男人和女人圍着狩獵隊唱完了一整支歌,最後歸于靜默,每個人都虔誠地、深深地朝着東方叩拜。在溫室長大的人看到這一幕,心裏的震撼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就像宗顏所說,這在他們看來跟做法無異。以前遼星餘總是不懂,不懂為什麽秦遠對地球有那麽深的眷戀和不舍。
可今時今日,遼星餘似乎有些明白,人類渴望太陽再一次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這是不用培養就流在骨血裏的本能。舊世界有“迷信”一說,現在南方基地的行為放在溫室跟“迷信”無異,只不過是絕望的人為自己的精神找到最後一些寄托,僅此而已。
而他們,所謂的“新人類”,是一群沒有精神、沒有情感的“機器”。生在溫室,亡在溫室,一生都沒見過陽光、河流、綠樹,當然也不會有向往和期待。
狩獵隊整裝待發,為首的自然是成骁。他那本就呈現出黃褐色的皮毛大衣沾上新的血水,遠遠看去整個人有種冷厲的殺伐之氣。他擡頭,一眼就鎖定了李迎的位置,然後朝着李迎揚了揚下巴。
李迎擡了擡手打了聲招呼,轉頭對遼星餘說:“走吧,見識見識南方基地的狩獵隊。”
這次是從裏往外走,三隊這才朦胧感受到昨天他們進山的時候大概是怎麽走的。離了南方基地裏那明亮的篝火,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外面都是漆黑一片,太陽始終沒有眷顧大地上的生靈們。
跟着狩獵隊一路出去,真正走出雪山的時候有人負責将來路用雪再次填平。夜色下的一片茫然,周圍沒有一絲标記,讓三隊的人不得不感嘆南方基地的人到底是怎麽找到回去的路。
賀英卓是三隊唯一的向導,向導在哨兵群體裏總是能吃得開的。早上吃飯的時間他已經跟狩獵隊的幾個人混得熟悉,此時帶着夏無,兩個人走在隊伍最前列。
宗顏和徐放在大概中間的位置,徐放只扛着槍往前走,宗顏時不時要跟身旁狩獵隊的人搭句話,問題左不過是些“平時你們都是這樣嗎”,“一般出去一趟收獲怎麽樣”之類。
很有默契地,遼星餘和李迎走在最後。
這幾次跟着隊伍一起走好像總是如此,總是他們兩個墜在後面,有時候随口閑聊幾句,有時候兩個人都是一言不發。譬如現在,遼星餘踩着積雪,聽着“咯吱咯吱”的聲音混亂地傳入耳朵裏,他依稀可以聞到李迎向導素的味道。
遼星餘不清楚這是為什麽,李迎是S級向導, 他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向導素。
他不得不分神想,這是什麽味道?雪的味道是冷冽的清新,李迎的向導素給人相似的感覺,但卻柔和很多,給人一種塵埃落定的安心感。遼星餘想,一種味道而已,怎麽會雜生出這麽多感受和想法?
一聲鷹嘯引得三隊的哨兵們注意,幾人擡頭看,不知何時,狩獵隊隊伍上空出現了一只盤桓不去的鷹。似在巡邏,似在示威。哨兵同樣是領地意識強烈的物種,這種占有欲體現在他們對自己的向導的所有權、和對其他哨兵精神體的敏感度上。
幾乎立刻,遼星餘身後躍出一只威風凜凜的雪豹。
雪豹沖着天上那鷹露出獠牙,嘶吼着示以敵意,緊接着被李迎一把捏住了後頸。遼星餘一愣,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見到李迎安撫着不安的豹子:“你乖點,那是成骁的精神體。”
這一句話,前半句似乎是對雪豹說的,後半句話似乎是對遼星餘說的。
雪豹對李迎很親近。
出來了不願意回去,繞着李迎的腿一個勁兒地轉圈,遼星餘的臉都要被轉紅了。精神體代表着主人的意識,盡管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跟李迎有太近的接觸和依賴,可雪豹沒辦法控制自己。
李迎被纏得無奈,他看着遼星餘的眼睛:“這麽粘人?”
遼星餘簡直無地自容,他也搞不懂,前一刻還破有危機感地對其他哨兵的精神體示威,馬上就變了臉,像是大貓一樣圍着李迎打轉。他沒辦法完全控制精神體的行為,走投無路似的上前揪住雪豹的耳朵,卻被惡狠狠地甩頭掙脫。
“他平時不是這樣。”遼星餘解釋。
“嗯。”李迎覺得好笑,“只對我這樣?”
“……不,不是。”遼星餘趕緊否認。
“不是?”李迎又問,問這話的時候手正在一下下地撸着雪豹的後背,開玩笑似的朝着雪豹問話,“還對誰這樣啊?”
遼星餘閉嘴不言,覺得自己多說多錯。
但緊接着,他聽見李迎問雪豹,用調侃而輕快的語氣:“哎,會不會說話?是不是喜歡我?”
遼星餘的心狠狠一跳,腦子好像被什麽帶着強電流的東西狠狠碾過去,一片麻木。可雪豹不會說話,他對李迎的回應是眷戀地蹭着李迎的掌心,全然信任,全然依賴。
然後李迎看着遼星餘:“遼隊,他是不是喜歡我?”
遼星餘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還沒開口,忽然一聲尖利鷹嘯劃破夜空。
遼星餘狠狠松了口氣。